元軍大帳之中，正有探馬跪在統帥的面前，彙報著西域的各種戰報。
平靜下來之後，繼續讓人去打探。
「忽里勒台大會？」
「宗王，打探到了。」
他們都只是亂世之中的無名之輩，奔波忙碌，就這樣在路途上度過了中秋節，沒能與親人相見。
「……」
因為一支元軍正駐紮在高昌城以東……
「王上也並未下令攻取河套。」
脫忽沒有嫌棄那惡息，湊近了看著頭顱上的髮型，與死者的雙眼對視了好一會兒。
海都閉上眼，在心裏重複著李瑕這句話。
「……」
這邊楊奔連夜領兵趕往肅州，同時已有信馬狂奔往河西走廊。
但萬一事有不諧……
李瑕正色道：「我不是在譏諷，我認真在說。」
這是宣戰，是海都的公然叛亂。
「好像……都被李瑕擊敗了……」
「聯絡到耶律鑄了嗎？」脫忽轉頭喝問道。
「不重要。」李瑕道：「重要的是，我要扶持昔里吉為大汗，哪怕你殺了昔里吉，他也會是大汗。」
「脫忽大王……我們搶回來了。」
「元軍過去多久了？」
良久，脫忽依然不能接受這個消息。
「是，請大帥保重……」
李曾伯皺了皺眉，招過一名信使，道：「速報給秦王。」
就像是黃金家族被李瑕打了一巴掌，忍了，結果「啪」地又被打了一巴掌。
「是，赴會的有窩闊台汗的嫡孫海都；察合台汗國的可敦兀魯忽乃、木八剌沙汗；拔都汗之子安狄萬；蒙哥汗之子昔里吉……」
李曾伯閉上眼，揮了揮手，又道：「去吧，做好hｔｔｐs://ｗｗｗ.heｔｕｂook.ｃoｍ.com你分內之事。」
「沙漠北面，當地人稱為『烏蘭陶勒蓋』的一個地方……」
「不，就是去往西域。你不能用我們攻城掠地的想法套在蒙虜頭上，他們沒這麼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只怕更在意的是這是一個包圍秦王的好機會。」
「合丹？」
「不，已經結束了，他們擁戴了昔里吉為大汗，駐蹕六盤山。還有，還有……海都、兀魯忽乃、李瑕歃血為盟，揚言要合力對抗大汗……」
從高昌到興慶府，商旅要走一個月，但快馬加急，傳信快的話十天便能到。
與此同時，興慶府以北，烏海。
兩種聲音在腦海里交織。
「是吧？前幾日，昔里吉汗病了一場，瘦了一些。」
「是，通天巫預言天意，為成吉思汗加冕。成吉思汗以摔跤比武的名義陰謀處死通天巫，這才是偉大的君王該做的。」
李曾伯手裡這封信便是李瑕十日前傳到的，信上說希望李曾伯如若攻下興慶府，可派出小股兵力震懾西域，促成他即將要召開的忽里勒台大會。
「你真的不該這麼侮辱黃金家族。」
結果，行軍兩千里卻是這麼一個消息？
「我不管這些閑事，我只知道是你毒殺了昔里吉，拖雷家族的子孫也是這麼認為。」
「大帥！西北方向五百余里，發現大股元軍過境的痕迹……」
楊奔轉身便要離開，卻又聽李曾伯自語道：「圍魏救趙，我該攻打河套才行。」
海都抬手一指遠處的失鄰公主。
「有幾日了。」
「和_圖_書
這就是合丹大王……」
「是！」
李瑕招了招手，允許海都更近一些，問道：「記得嗎？是誰下的毒？」
「……」
如果一切順利，算時間，此時大會應該已經完成了。
……
來遲一步的脫忽甚至還沒能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這些消息就已經蓋到了他眼前。
想到金帳汗國的支持，他還是不甘示弱地回復了一句。
「我不用你說！」
「派出小股探馬，沿沙漠以北追隨元軍打探蹤跡。」
其後這兩天，讓脫忽有種以前聽色目人說故事的感覺，什麼神想要有光，世上就有了光。
忽然。
沿黃河向南，穿過賀蘭山，轉道西南，穿過河西走廊……抵達玉門關，自有軍情司校尉接了信，送往高昌。
「哈，宋人都是廢物……」
剛進入帳篷的一名探馬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
說好了擁戴昔里吉為大汗，但李瑕卻在這個條件上加了太多附加的條件。
「我是寧夏安撫處置使，臨危有見機行事之權。」
然而。
「軍中的神箭手把上面的繩牽射斷了，我們冒著箭矢去搶，死了十一個人，好在高昌守軍沒有追過來……」
就在西域，一場忽里勒台大會之後，一個新誕生的聯盟竟就這樣向他偉大的大汗宣戰了……
「我食言了嗎？」
這句話很繞。
「這就是我做事的態度，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耶律丞相似乎是戰死了。」
「說。」
「那我們追上去？」
八月十七日，送信的軍情司校尉在高昌城南面被阻住了去路。
脫忽想聽聽李瑕在哪、剩多少和圖書兵力，看看是否還有能擊殺李瑕的機會。
「你們說呢？」
脫忽正了正身子，問道：「這場忽里勒台還在進行？」
……
「你可以忍一時之恨……」
可……
「你這樣太卑鄙了，漢人有句話叫『指鹿為馬』，但真正偉大的君王是不屑於這麼做的。」
「結束了？」
「條件不變，條件不變……」
駐蹕六盤山、號令各大兀魯思，現在甚至還公開把昔里吉換成了新的傀儡。
去高昌的話，元軍的行軍路線是更近的，直接走騰格里沙漠以北。而這些信馬卻是要繞過整個沙漠。
「說仔細，在哪發現的元軍蹤跡？」
一顆有石灰腌過卻還腐朽了一半的人頭被送進大賬，瀰漫出了一股惡臭。
腦海里一邊回想著自己跪在蒙哥面前求他饒自己一命時的場景，一邊回想著親愛的叔叔闊端哈哈大笑地述說著他是怎麼屠戮川蜀。
這些人之間一定有著裂縫，李瑕也不可能長期隱在西域。那他只要繼續包圍高昌，一切都還有轉機。可以說，還好他來了。
「噗通。」
「再調動肅州所有兵力，出玉門關接應秦王。楊奔，你領兵補防肅州，也隨時準備出關接應。」
李曾伯揮退帳中別的人，只留下了楊奔，嘆道：「這是衝著秦王去的……」
海都瞥了瞥身後的安狄萬。
「大帥？興慶府一戰，將士疲憊，且秋收……」
脫忽本是奉命去支援興慶府的，才走到半路，便聽說興慶府已經丟了。
「你和兀魯忽乃一開始就在算計我，真能讓我毒死昔里吉？那個老薩滿活著，可見他沒wｗｗ.hｅｔuｂoｏk.com.coｍ有被我收買。」
探馬說到一半，遲疑著，說不下去了。
「是！」
侮辱了一次又一次。
現在是李瑕說要擊敗十萬大軍，十萬大軍也就被擊敗了……
李曾伯思來想去，下了命令。
脫忽一想，自己正是能鎮住十萬大軍的宗王，趕過來就能輕易殺了李瑕立下大功，也免得向忽必烈解釋為什麼沒能及時支援興慶府。
不是他消息滯后。他收到耶律鑄的急信，從九原城趕來，已經可以說是神速了。
脫忽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說什麼為好。
「我知道。」
「他們是從河套出發的，不來搶回興慶府，反而一路向西，這是要去哪？」
那是哈答駙馬對著李瑕跪了下來。
蒙古人就沒這麼死板。
一連串複雜的情報讓他措手不及，他只好搓著手，把它搓熱了，把臉埋在手掌里，以手心裏那牛屎一般的氣味來緩和他的驚訝。
如果是這樣，那他來得正好。
「這也是我做事的態度……」
於是，李瑕再給海都解釋了一句。
「瘦了，瘦了一些，眼睛更大了，很像……不不不，我是說這就是昔里吉汗，很像蒙哥大汗，真的很像蒙哥大汗。」
李曾伯手指在地圖上輕輕移動著，努力看著沙漠北面並沒有標註地圖的地方，彷彿像是拚命想看清紙張里藏著的沙土、森林、道路。
「……」
換作是宋廷，此時哪怕是收到消息了，也還在朝堂上爭論不休，駐戍兵馬更不可能擅自行動。
楊奔上前，在九原城一點，手指往西直直地拉過去，道：「不必繞路，元軍可直達西域？」
但好在m.hetubook.com.com這一路上設立了許多驛館，使得他們能沿途換馬。
海都一滯。
那名單很長，探馬報了很久，比當年阿里不哥召開的那場忽里勒台大會也不遑多讓。
也沒能吃上一塊月餅。
然而入耳卻是一件更荒唐的事。
「他們的消息未必有那麼快。也可能是還不知我們攻下了興慶府，想繞過大沙漠，奇襲河西走廊，解興慶府之圍？」
海都回過身，走向李瑕，卻被人攔住。
「大汗！不……昔里吉汗……不不不，你忠誠的哈答是說，那就是昔里吉汗！就是昔里吉汗啊！」
聽著探馬的描述，他才慢慢分清了烏蘭陶勒蓋在哪，提筆寫下了這個地名。
海都一時間竟不知怎麼反駁才好。
他收攏潰兵，恰得到耶律鑄的傳信，稱十萬大軍正圍堵著李瑕，只是合丹已死，沒有能鎮住諸王的宗王。請脫忽「事急從權，不可坐失良機」。
海都眼皮跳得厲害。
「阿里不哥帶來的十萬兵馬呢？」
他確實是這麼做了。
「海都當著所有人說，他做事的態度，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定會殺回哈拉和林，懲罰……懲罰背叛了黃金家族的……的……」
「來不及了，且路途不熟，輜重不足，如何敢輕易追擊啊？」
手掌再次握緊又鬆開。
李曾伯眼中泛起了擔憂之色，重新拿出李瑕的來信看起來。
「什麼？」脫忽一愣。
黃河的咆哮聲遠遠傳來，漫天風沙之中，蒼老的元帥迎了探馬入帳，顧不得抖落滿身的沙子，大步趕到了地圖邊。
他於是抻長了脖子，咬著牙道：「我們是盟友，你不能一次次對盟友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