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馬回來了。」
「……」
如今處在沙市鎮的人多是大商、世賈，不太關心大宋王朝一下丟了半壁江山，關心的反而是生意。
「將軍！」麻士龍忽然大喊著抬手一指，「那是什麼？」
「迎敵！」
「瞧將軍這話說的。」麻士龍道：「那不就是將軍你把江陵城外的農夫全都送走了嗎？」
姜才眯著眼擦了擦望筒上的雨水，再仔細看去，只見就在己方的三名探馬身後，又有十余騎追了上來。
這支唐軍本就打算在沙市鎮碼頭附近建一座城壘用於長期駐紮，已挖開了壕溝，堆起了矮牆，列陣于矮牆之後，顯得並不慌亂。
「當然！」麻士龍毫不猶豫，下令道：「馬上點齊兵力……慢著！姜將軍是否有向我求援？」
議和之後，宋廷可以不必再調集三十余萬大軍拱衛臨安，議出太平光景以供百姓耕作。
「將軍你呢？」
元軍在雨幕中漸漸出來，隊伍很散，一個個騎兵並不停下，而是圍繞著鎮子像是在尋找著突破口。
「讓你守著北城！」
糾結到最後，他終於是喝令道：「沒有命令，繼續守城！」
「我還聽聞叛軍……哦，不，是唐軍要駐紮在江陵。」
……
他穿著威風的盔甲，背上還有個大紅披風，說話時左顧右盼，時不時便要用手撥一撥自己的披風，彷彿一頭趾高氣昂的大公雞。
從這點而言，這國策是很正確的。否則二十萬歲幣能解決的問題，不僅要花上數百萬的軍需，還要耽誤全國一年甚至數年的農務。
麻士龍之前在宋軍中只是一個部將，短短几年間已升遷到了統制，已可獨領一軍。
而那些元軍也不再與他躲躲藏藏，開始ｍ•ｈｅｔuboｏk•cｏｍ•com在江陵城外游弋，包圍。
「不止兩千了。」
可實際上這樣的下雨天，披風已被淋成了一塊濕布，不但不能擋風，掛在身上還礙事得很。
但碼頭上那些百姓哭爹喊娘的聲音已然傳了過來，攏亂著這些將士的心神……
二月初八，驚蟄。人間務生事，耕種滿田疇。
同時，北面那些元軍也邁動了馬蹄，殺了上來。
「還沒有，船隻帶著輜重逆江而行，算時間最快也要在五日之後抵達。」
這些守著北面的唐軍士卒能感覺到，那是元軍向東面發起了攻勢，而東面的防禦兵力更少，只有五百餘人。
箭矢被雨水一打，並不能射到元軍，反而引得他們哈哈大笑。
又一個千人隊的旗幟出現在視線里，之後又一個。
由此可見，元軍並不想強行攻城，而是要圍點打援。
「四千，五千……娘的，萬戶總管！快！馬上報于姜將軍……娘的，宋軍怎麼會讓這麼多元軍入境？！」
「麻將軍，是否派人支援姜將軍？」
雨水聲、江濤聲掩蓋了太多的馬蹄聲。
雨天地滑，己方探馬努力提了馬速，奔得並不算慢，然而那十余騎的速度卻很快，漸漸追到了他們的身後。
整個江陵之地，他有萬余兵力，分別駐紮在江陵城、沙市鎮碼頭，以及長江沿岸。
號角聲傳到沙市鎮之時，繁忙的碼頭為之一滯。
「再告訴你們吧，長安已經被大元攻下了。」
隔著重重雨幕，他們並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麼。
「……」
「聽說了嗎？議和之後，榷場便要設在江陵，而江陵榷場又能設在何處？必是沙市鎮碼頭。」
這個唐軍統領保持著冷www.hetubook.com.com
靜，沒有盲目去救東面。
那麼，五千元軍要想攻破江陵或在長江上擊敗唐軍都不容易，戰局的關鍵在何處呢？
「立刻準備，我要親自支援沙市鎮碼頭。」
「已可預見往後光景。嘖嘖，三楚名鎮可通東、西。向晚蓬燈遠映，照耀常若白晝。」
麻士龍看起來粗莽，但一想便明白過來，元軍若想要封鎖陛下，就必須在五日之內奪下沙市鎮碼頭，所以用了個詭計想要先斬首姜才。
麻士龍還是初次領這麼重要的差事，馬上從漂亮的大公雞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也不顧雨水，在城頭上轉來轉去，等待第二撥派出去的探馬回來。
「娘的。」麻士龍啐罵了一口，想到姜才臨行前的反覆交代，好生糾結。
城牆上的弓箭手緩緩抬起弓，但這個距離並不能射到己方探馬身後那些追兵。
「慌什麼！守你面前的敵人！」
「速報姜將軍，探馬回來了嗎？元軍有多少人？」
「準備接應！」麻士龍已轉身大喝，「弓箭手！」
「是元軍！」
但就在沙市鎮以北，還有一支唐軍駐紮，提前發現了元軍的蹤跡。
……
士卒無聲地倒在地上，血湧出來馬上就被雨水沖刷。
終於，這一撥探馬沒有被元軍騎兵攔下，迅速趕回了江陵城。
但有時候，太平就是買不到，求不到的。
「快到碼頭上去！」
而鄂州回師的兵力有將近兩萬，同時還要保護人口、輜重。
「三千……」
這「酥」指的是酥油，意為可以滋養萬物。
不關心國戰而只在意錢財，這風氣，不僅僅是呂家有，也不是呂文德帶出來的。
「放箭！」麻士龍大喊。
然而大地的和-圖-書震動還是傳了過來。
「統領！他們從右翼攻打碼頭了！」
「江陵三千三，何足持作遠。聞歡下揚州，相送江津灣。」
沙市鎮在距江陵城十余里，那江津湖便在碼頭的西北方位。
……
不少力夫頓時感到了迷茫。
至於元軍能有多少兵力？暫時還不知，但姜才推斷應該不超過五千人，畢竟這裏還是宋境，元軍只能以小股兵馬入境，很難大舉入境。
聽到主軍還未抵達江陵，姜才眼中泛出了憂色。
麻士龍脖子一伸，大喊道：「狗虜們，你們越這麼說，你爺爺越不信，哈哈哈。」
他們還沒有將「元軍」這個新的稱呼與曾經那個喜歡屠城的蒙軍聯繫在一起，至於這個元軍還屠不屠城，此時還沒有人知道。
反而可以說，呂文德從一個殺敵報國的炭夫成了萬口藉藉的巨貪，未必不是這風氣影響。
「喏……」
空馬被元軍士卒牽著。
與此同時，江陵城。
駐守著沙市鎮的唐軍雖有兩千餘人，北面這個防禦點僅有不到七百人，站在矮牆之內嚴陣以待。
當今天下的幾個朝廷不論是漢是胡、是正統是叛逆，它們之間的區別只在於農民耕種的糧食最後該到哪裡，但重視肯定都是非常重視的。
麻士龍確實是瞎說，江陵城郊之所以沒有農人耕地，顯然是因為那越來越迫近的戰事。
然而隔得遠，聽不到聲音。
碼頭東面忽然響起「轟」的一聲，那是江船上的火炮已在轟擊偷襲的元軍。
「元軍馬快，擊斷了姜將軍的退路，射殺了突圍的信使，我們還沒有得到姜將軍的命令。」
春雨如酥。
姜才放下望筒，兩步奔到城牆邊，瞪大了眼。只見在雨幕之中和-圖-書，元軍快馬趕上，將他的探馬砍倒在了地上。
姜才趕到南城一看，只見江邊還是一片繁忙，從鄂州來的船隻滿載著人口貨物還在緩緩沿著長江而上，岸邊有光著膀子赤著腳的縴夫正在拚命拉那些沉重的船隻。
元軍是從江陵城東面的一個名叫「長湖」的湖泊繞過來的，繞開了唐軍在江陵城的防禦。
麻士龍遂與姜才斷了消息，他既得不到姜才的命令，又不知沙市鎮碼頭的戰況如何，能不能守到主力抵達。
但就在次日清晨，雨過天晴，麻士龍在城頭上端起望筒一看，看到城外密林里駐紮的密密麻麻的元軍，這才后怕不已。
隨著號角愈響，忽然有士卒狂奔而來，大吼不已。
自澶淵以來，大宋就在花錢買太平，也習慣了花錢買太平。早已被它的「富裕」與「繁華」綁架了。
姜才已臨時率兵去支援沙市鎮，將城中防務交給了麻士龍。
他昨日若敢開城門去支援姜才，只怕被這些埋伏在附近的元軍一衝，江陵城都要丟了。
甚至在唐軍攻下江陵之後，此地之繁華也並未減褪，反而成了唐軍的輜重、戰利品的中轉港口，並在議和之後更加繁忙起來。
「娘的！娘的……襄陽那邊到底放了多少人進來！」麻士龍大怒。
但逆水行舟，並沒有別的辦法。
沙市鎮碼頭！
雨天並不容易觀測到元軍的人數，高處的視線不好，根本望不到騎兵行進時的塵煙。
「陛下的旨意到了嗎？」
防守沙市鎮碼頭的唐軍統領一邊端著望筒，一邊計算著元軍的人數。
碼頭離江陵城十余里，其繁華卻不輸江陵城，可謂是「囂喧如沸，金錢如丘，綈綿如葦」。
「元軍近了……」
「怎m.hetubook.com.com麼了？不是議和了嗎？宋軍和唐軍又開戰了？」
人並沒有前後眼，在戰時做每一個決定其實都不知道是對是錯。
這是元軍最容易攻下、且最有用的戰略要地。
他靴子里灌滿了水，腳一踩皮革吱吱作響。姜才擦了把臉上的雨水，一邊走，一邊在心中大概又理了理局勢。
他脖子粗壯，聲若洪鐘。
「報麻將軍，不好了！元軍以萬人攻沙市鎮碼頭，姜將軍帶人支援，在江津湖畔被一支元軍騎兵銜擊……」
開了年，春耕馬上要開始了。
「現在好了，升了官，真的要獨當一面了……」
他們沒走，反而繼續向前，奔到離城牆一箭之地，大喊道：「早日開城投降，不然屠了江陵城！」
姜才卻是踹了麻士龍一腳，提醒他堂堂一軍統制不宜與敵軍小卒計較。
拿下碼頭，既有了船隻，還能夠封鎖江面，一旦將唐軍主力封鎖在江陵以東，基本就達到了戰略目的……
姜才又喝令了一句，自領著一隊親衛，大步趕向南城。
姜才登上了江陵城頭，抬著望筒向城郊看著。
「可惜了，這麼好的田，再不犁就耽擱了。」
「是元兵來了！元兵來了……」
雨幕之中，有策馬而奔的身影出現在了北面。
沙市鎮在春秋戰國時是楚國的大江津渡，至如今已成了長江中游的戰略要衝、商業要會。
冒雨搬運貨物的力夫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茫然地抬起頭；坐在茶館酒肆中的商賈還在高談闊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戰事發生的地方離鎮上還有十余里距離。
姜才自舉著望筒，頭都不轉，道：「別瞎說。」
「準備開城門。」
「所有人上船！上船！」
雙方似在追逐。
「你守著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