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又出現了一座回回砲車，還在向這邊緩緩移動。
於是，史炤拼著傷亡，竟是徑直殺入城樓。
「將軍，城梯被堵住了。」
繩梯往城垛上一掛，史炤把斧頭往背上一插，第一個便往下爬。
馬薛里吉思問道：「大王真要損失勇士為忽必烈守中原？」
城樓比較高，能看到很遠處黑鴉鴉一片全是蒙古騎兵，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都登城了沒有，這邊走！」
劉金鎖正在率部奪健德門，只是元軍已有防備，堆起木石隔斷了城頭，躲在木石后不斷對唐軍放箭、投擲霹靂炮。
……
「史將軍不要急，想必等佔住了城門，會讓你們進城的，先歇一歇吧。」
「如果能守住中原。」乃顏同樣用古突厥語回應，低聲道：「既然要反，只當草原的大汗還不如連著中原的皇帝一起當了。」
只見除了城門前有兵馬在等待，城牆上還搭著許許多多的雲梯。
李瑕已經很難指揮城北的兵力了，這就像野狐嶺之戰，完顏承裕犯的錯誤。
於是士卒們在雪地里臨時支起擋風的帳篷，相互依偎著躺下。
「快！上雲梯！」
也有唐軍騎兵正在試圖切割元軍的陣列，看旗號是胡勒根所部。
史炤率部趕到安貞門，得到的命令卻是「城中有元軍在阻擋，大軍入城需要時間，讓士卒們先睡一覺。」
「大帥？！」
抬頭向前看去，攻城的進度慢得急死個人。
眼看馬上要被包圍，史炤忙大喝道：「攻城樓！走！和_圖_書」
乃顏於是俯下身，捧起馬薛里吉思身前的十字蓮花親了一下。
有了這一層信仰的籠罩，乃顏與馬薛里吉思之間的密謀便像是得到了天主的庇護。
在城頭上跑了數十步，正好天光漸亮，轉頭向南面望去，已能看到這座新建的元大都城內的樣子。
一會兒之後，他沉聲呢喃道：「主會保佑你，你將會是這片土地上新的大汗。」
分給史炤這一千人的雲梯有十座，但要等城頭上的唐軍讓開，因還沒有突破元軍的防線佔領更多的地方排開兵力，登城的速度並不快。
乃顏卻對這種城池中的攻防戰不感興趣，心想就讓那些漢人圍著城牆消耗吧。蒙古騎兵該到更廣闊的戰場上去，找回祖輩的榮光。
殺上城樓，每幾步就砍翻一個敵人，他們就這樣砍上城樓，城樓上的守軍正在對著劉金鎖部放箭，轉頭看到血淋淋的唐軍衝上來，不由大驚。
「移相哥說的對，要在城中與唐軍決戰的話，地勢對我們的騎兵並不有利。」
史炤卻不睡，在自己的駐地邊上不停張望，待遇到其它部兵馬路過，便向他們打聽。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哨聲從前方傳來。
他說話時用的是古突厥語，顯得低沉而神秘。
「釣魚城來的怕這個？掛繩梯，其他人放箭。」
遠處的殺喊聲還在不停傳來，讓人無心睡眠。但也有許多老卒一閉眼就陷入了沉睡，有種把天當被地當床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豁達。
「和-圖-書怎麼歇得著啊？」
遠處，轟然巨響傳來，一座高高的回回砲倒了下去，元軍開始往後退。
遇到元軍有箭矢射來，他腳在城牆上蹬著左右飄蕩，偶爾有箭矢射在他的棉甲上他也不管，很快便跳下城中。
相比川蜀的城池，此城給史炤的第一印象就是「好他娘大氣！」
從安貞門到健德門有四里地，史炤只奔了兩里多的路便聽到了前方的殺喊聲。
一時全是鐵器入肉的聲音，史炤接連砍翻數人，自己也有挨了幾下，但他盔甲厚實，傷的只要不是很深他都不管。
「但已經沒有退路了，居庸關已經丟了，要想回到草原也得經過慘烈的戰鬥，既然這樣，我寧願為爭奪天下戰鬥而不是為逃命戰鬥。」
從哈拉和林與草原各地徵調了兵馬之後，元軍的兵力並不少，且一直在收縮防線。
值得慶幸的是，因為他們背靠城牆，蒙古騎兵們不會直接衝鋒向他們撞上來。
「傳大帥命令，史炤部準備進城……」
唐軍士卒們扛著盾牌，迎著箭雨沖入元軍之中，撞開城樓的木門，持斧便劈。
只是野心的滋長比形勢的變化還要快……
北方的冬天好像讓人的痛感都輕了些，難怪都說北人能打。
有石塊砸過來，數名唐軍被砸中。
同時城內有越來越多的元軍往這邊趕過來，堵住了劉金鎖部從城中繞過去的道路。
照這個速度，只怕要五萬大軍全部進城，後面的同袍還得先吃過午食。
主將如https://www.hetubook.com.com此，其餘士卒也迅速往下爬。
「如果忽必烈有這樣的決心，我為什麼不可以『破釜沉舟』？黃金家族從來不害怕打仗。」乃顏道：「之前我不願出力，是認為早晚還是得退回草原。但現在，忽必烈有了擊敗李瑕的可能。你想，李瑕被殲滅，忽必烈的實力也很虛弱。」
冬月的天亮得很遲，顯得這個夜特別的漫長。
這種豁達落在新兵們眼中，使得他們心定了些。
「殺！」
現在，唐軍在戰略上似乎出了一個錯誤……分為南、北兩個方向攻城，雖然能打個出其不意，但拉開得太遠的，首尾不能接應。
「畢竟原本是指望漢軍能守住城池的，騎兵並非準備用於守城。」
馬薛里吉思眯著眼，開始思考著這個可能。
史炤正在登雲梯，見此一幕，吃了一驚，好在須臾又見那桿大旗重新豎了起來。
史炤敢對別的將領們如此說，但等回到自己的士卒面前又顯得沉穩下來，往那一躺便閉上眼，實則腦子還是興奮不已，根本睡不著。
乃顏一邊說，一邊翻著吊角眼看向蒼天，問道：「主會保佑我嗎？」
馬薛里吉思有些驚訝，道：「等漢人擊敗了忽必烈，大王回到草原稱汗很容易。但要擊敗漢人之後再搶奪忽必烈的汗位，只怕很難。」
「嘭！」
忽然，「嘭」的一聲響，有巨石砸在了城樓上，張珏的大旗登時便倒了下去。
這日是十一月初二。
「那就只能出城決戰了。」
元大都和_圖_書城的西城門被打開，一支支騎兵湧出城去。
乾糧也凍得硬邦邦的，嚼在嘴裏嘎嘣嘎嘣響，彷彿能把人的牙都咬崩。他從地上捧起雪吃了兩口，把剩下的抹在臉上，感覺清醒了不少。
答話的是個中年人，披著紅色的長袍，兜帽遮住了頭，胸前掛著一個十字架，這十字架下方卻還有一朵蓮花。
史炤立即便坐起來，傳令讓士卒們起來吃東西。
元軍暫時的戰術還是漢軍在前步戰、蒙軍在後放箭。因此其優勢並不能發揮出來，反而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他覺得這命令荒唐得像是在開玩笑，但軍令不容置疑。
血花四濺之時，他忽然看見了什麼，遂一腳將眼前的敵將踹開，望向南方。
城中格局方方正正的，明明用一畝地就能建成的屋子，非要佔地三畝。
整場仗到現在，元軍輸的不是兵力，而是氣勢。
元軍就列陣守在那大街之上，不停向這邊放箭、放霹靂炮，同時還能看到有幾座回回巨砲在往這邊運過來。
接著城樓上令旗搖動，戰鼓催促。
他們都忘了，一開始他們只是覺得忽必烈形勢不太好，該保存實力以謀求獨立。
「元軍真多。」
乃顏抬起望筒，掃過那陷在混亂之中的北城牆。
「我們差點忘了忽必烈的野心，他有機會贏，但等他贏了，你看，真金已經死了，忙哥剌病了，那木罕是個傻子，拖雷家族就走到這裏了。」
「奇怪的是，忽必烈突然說居庸關丟了，但之前並沒有任何消息。漢人有兩個詞語，hｔｔｐs://m.hｅｔubｏok.coｍ•cｏm叫『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那是唐軍已經攻克了健德門。
他嘴裏卻還在放狠話，自語道：「狗虜，來啊……」
但隨著他們身上的弩箭、手雷等遠程武器漸漸用盡，而湧上來的元軍也越來越多，射來的箭雨越來越密，他們便不支起來。
「娘的，還以為看錯了。」
史炤心裏馬上就咯噔了一下，心想這數萬人要是再圍上來，自己這部人馬肯定要全死在健德門了。
……
馬薛里吉思閉上眼，彷彿是在與天主溝通。
從黑夜等到天蒙蒙亮，他們終於抵達了城牆下。
「將軍，這城真大。」
「噗噗噗噗……」
史炤年輕，長著一張孩子氣的臉，手臂卻極粗壯，大斧揮動彷彿砍瓜切菜。
史炤接到旗令，卻是命令他率部從城頭上殺到西面，奪下北城牆西面的健德門。
一個個城垛掠到他們的身後，天上還在下雪，城頭上的積雪卻已全部被踩化，與鮮血混在一起淌開，到處都是屍體，雙方的都有。
「馬上就是我們的城了，快！」
「前面戰況如何了？」
他名為馬薛里吉思，是基督教聶斯脫里派的長老，聶斯脫里派也被稱為「景教」。乃顏便是景教的信徒，甚至還在自己的大旗上綉了個十字。
「我們下城牆，從裏面繞！」
史炤再抬頭一看，發現城樓上還有許多元軍正在居高臨下地放箭。
街巷橫豎分明，筆直筆直的，尤其是安貞門往南的這條大街，寬得不得了。
「是劉大將軍！」
史炤不管不顧，衝上去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