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門口，聽見聲音出來的夏李氏呆立當場，手中菜刀跌落在地。
那鄰居笑著道：「不愧是能教出文魁的人，這話說得就是有味道。」
「人家那是什麼本事？文采驚人，氣度不凡，那是隨便來個人都能比得了？你看那人一臉窮酸樣，跟人家文魁有得比嗎，給人提鞋都不配！」
「你個死丫頭，存心氣死我是不是！」
眾人對視一眼，眼神之中全是驚喜之色。
眼下已經磨好了粉子，就等著半夜起來做了，一大早趁熱挑出去賣。
「還是老爺英明！」
小院里，眾人立刻搬來椅子，請這位鄰居坐下，然後排排坐著，聽他講述那剛剛過去的事情。
夏張氏話一出口，腦子才反應過來，連忙找補，「弟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咱們現在就剩不到三兩銀子了，一家七口，可得精細著來啊，不然就得喝西北風了。」
夏恆志也跟著嘆了口氣，想起方才在那個員外府上聽見的消息。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鬆了口氣，但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並沒有落下去。
其餘三女也都氣勢洶洶，讓夏恆志連忙又勸道：「別慌別慌，高陽最後贏了。」
雖然辛苦，但總比在勞工營的hｔtps://m•hｅtｕboｏｋ•cｏｍ.ｃｏｍ日子強了太多。
夏張氏紅著臉罵道，眾人哈哈一笑，房間里登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他扭頭看著旁邊悠閑喝茶的門房，恭敬道：「老哥，不知貴府老爺何時回來？」
夏李氏勸道：「不必如此，三個人都這麼累著，能累上幾天啊！」
夏恆志拱了拱手，文縐縐地道：「我記得閣下今日是去旁觀文會了，怎麼有閑暇來我家敘話。」
夏李氏登時不說話了。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恆志，「可有功名在身？」
「夏家哥哥！」
而夏景昀的「授業恩師」，父親夏恆志則滿臉獃滯，這是我教出來的？
「是啊！想找口飯吃，也是不容易啊！」
夏張氏搖著頭，「沒事，一起吧，都這會兒了，誰還當什麼主母少奶奶呢。」
夏明雄如老牛瞪眼，滿臉震驚，「你說什麼？」
夏張氏堅持道：「我主要怕你做得不好吃，一下子本錢也搭進去了。」
夏李氏身子一顫差點暈過去，好在一旁的夏恆志一把攙住，「別慌，別慌，咱兒子最後贏了！」
夏李氏沉默無聲，只是切菜時，刀剁菜板的聲音好像大了些。
「從長計議吧！和-圖-書家裡還有點錢，能撐個十天半月的。」
其中一人身形瘦削，形容憔悴，衣衫雖整潔但難掩一股疲態，坐姿板正，又透出一股忐忑不安的緊張，赫然正是夏景昀父親夏恆志。
看著兒子汗流浹背的樣子，夏明雄的神色黯然，「兩個孩子都不差，這輩子就只能幹這些活計了嗎？」
門房笑而不語，抄著手並不說話。
……
哐當！
夏家眾人聽得喜不自勝，就彷彿親眼看到了夏景昀創造了奇迹一樣。
門房瞥了他一眼，「老爺何時回來，我如何知道？老爺做啥還要與我通報不成？」
此刻夏寧真坐在灶門前燒火，夏景昀的母親夏李氏切菜，夏張氏則在鍋邊掌勺。
回來的路上，也聽見有人議論，好像是也是姓夏。
能寫出這樣的詩的人？是我這種檔次的讀書人教得出來的？
走了一陣，居然在自家巷口碰見了兄長夏明雄。
一個富態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嬌媚的年輕女人各自從一座轎子里走出，然後朝著大門走來。
夏張氏脫口而出，「還能咋樣，長長見識就行了，你還指望他拿文會第一啊？」
此刻的家中，三個女人正在忙活著。
夏李氏嗯了一聲。
「老爺，和-圖-書有位讀書先生想來聘府上西席，已經在門房等了一陣了。」
夏李氏一如既往地吃苦耐勞，不爭不搶。
江安城中，一位富商府上，門房中坐著兩人。
「話說那鄭公子，身為建寧太守之子，州學學正大人高徒，一身文武藝，乃公認的泗水州第一才子。他身騎白馬而來，人未到，笑聲已至，讓先前大放異彩的曾濟民與林飛白瞬間黯淡無光。」
男人嗤笑一聲，「西席何等重要，不是隨便一個鄉野讀書人就能做的，拿點糧米回去吧。」
夏恆志搖了搖頭，耳根都紅了。
說完徑直邁步走入，一旁的妾室小聲開口道：「老爺，今天那個文魁不是說也就是一個鄉野讀書人嘛？」
男人腳步一頓，一旁的夏恆志連忙鼓起勇氣上前，緊張得都有些結巴，顫聲道：「在下萬福縣夏恆志，自幼飽讀詩書，想在貴府做一名西席，請貴人考較。」
「鄭公子環視一圈，說要挑一人與他一起闖關行令。眾人心頭忐忑，與這等人才一同出手，那不是自取其辱嘛！但事情已在眼前，鄭公子可不會聽他們的話，只見鄭公子環視一圈隨便點了一人。你猜怎麼著，恰恰便是夏公子！」
「大嫂，今夜我起hetubook.com.com來弄吧，你和寧真先好好歇息。」
夏恆志一愣，「貴府主人不是說了還有糧米嗎？」
鄰居潤了一口泡著碎茶末的水，「好在群情激奮，大家據理力爭，還有諸多大人物出面主持公道，最後，這文魁之位，還是讓夏公子拿到手了！別說是他，也別說是你們家，就是我們整個南田巷也是與有榮焉啊！」
兩兄弟同時扭頭，瞧見居然是鄰居，連忙轉身招呼。
「閣下謬讚了，酸腐之言，不過……」夏恆志下意識地回著，然後被耳畔一個響雷般的聲音打斷。
今天一天，三人連門都沒出，尋思著做些炊餅之類的東西，明天去沿街叫賣，爭取能掙點錢貼補家用。
聲音漸遠，門房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夏恆志，平靜道：「閣下請吧？」
鄰居笑著拱手道：「恭喜兩位哥哥，貴府景昀公子今日力壓一眾州中才俊，拿下了文會的文魁啊！」
夏恆志再笨也明白過來，失魂落魄踉踉蹌蹌地朝著家中走去。
「他敢！」夏明雄跟夏雲飛父子二人同時炸雷。
又坐立不安地等了一陣，終於聽見門外傳來了落轎的喊聲，他連忙抖擻衣衫起身，卻發現剛剛還翹著二郎腿悠閑喝茶的門房已經畢恭畢敬弓著腰站和*圖*書在門口候著了。
二人搖著頭，推門進去，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呼喊。
同樣是寒門子弟，同樣姓夏，人跟人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夏寧真畢竟還年輕，對這些斤斤計較的事情沒什麼興趣，嘟囔道：「不知道二哥去參加文會怎麼樣了。」
二人一對眼就知道各自都沒有好結果，齊齊一嘆。
本來就少與外人打交道的夏恆志登時被懟得不敢再吭聲了。
夏恆志兩兄弟回到家，正看著夏雲飛光著膀子在院中劈柴，將買來的大柴劈成小條，能更節省些，也方便用一點。
「聽了鄭公子的詩，眾人都覺得再難做出比他更好的詩了，卻見夏公子稍作沉吟，便吟誦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一詩出，滿場皆驚！」
「哎！難吶！」
……
「但還沒完，有那跟鄭公子親近的大儒居然昧著良心，想要昧著良心將這文魁之位拿給鄭公子。」
「夏公子也是膽氣豪壯，直接迎戰，當時我們只當他是無知者無畏，後來才明白，那是自有底氣啊！」
夏寧真心神激蕩，沒想到二哥竟然如此厲害，開心之下，她當即扭頭道：「娘，你不是說二哥只能去走走過場看看熱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