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雕弓射天狼
第四百六十章 誅心到底,闔府歡慶

這般不死不活的情況,打不倒一個武林高手多年錘鍊的體魄,但真正殺死他心的,確實如今鐵一般的事實,和夏景昀那段誅心的話。
「那就調|教幾個信得過的,你總不能一輩子當我的護衛吧!」
那股支撐著他精氣神被夏景昀敲碎之後,如今又被再度碾壓,心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衛遠志和李天風微微挑眉,難不成這白大人轉性了,也學會【只要挨著上官近,隨時彙報就行】的那一套了?
白雲邊搓了搓手,「我一個初來乍到的,就去丞相的工房辦公不好吧?」
「死妮子!你不會說話就閉嘴!」
衛遠志等人無奈地笑了笑,朝白雲邊拱了拱手,各自回房。
他收回目光,看著沈盛文和白雲邊,笑容重回臉上,「二位都挑一間房吧,大家都在中樞為官,無需拘禮。」
玄狐依舊坐著不動,但如果眼神能殺人,夏景昀此刻已經死上了千萬遍。
白雲邊理直氣壯、理所當然道:「夏相搬進丞相的那間,這間不就空出來了嗎?」
隨著他如今在朝廷的地位如日中天,善待下屬的名聲又早已遠揚,戶部這幫人就跟打了雞血一般,都不用誰催促,從上到下,不僅沒有人敢陽奉陰違或者摸魚度日,相反個個卯足了勁,要登上那近在眼前的青雲梯。
看著繡衣局的大印,看著那些他都不知道的楊維光生平,被破碎了最後一絲幻想的玄狐驀地噴出一口血。
玄狐的面色猛然一變,夏景昀眉頭一挑,嘿!隨口一詐,沒想到還真的詐出來了。
夏景昀都被氣笑了,「那我若不搬呢?」
夏張氏也帶著幾分發自內心的喜悅和酸楚,小聲嘟囔道:「你小子還有點本事,看來跟大郎不相上下呢!」
夏景昀在中樞忙活了一通,將眼下手頭緊要的事情稍作梳理,便起身去往了黑冰台。
隨著他這一停步,身後不少人都跟著回望,一切如常,他們詫異回頭,卻見夏相公已飄然走遠。
當他來到趙老莊主面前,趙老莊主笑著迎出來,躬身拱手,「拜見夏相公!」
話音方落,門房就激動跑來,「老爺!大爺回來了!」
正堂之中,瞧見夏景昀的到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夏恆志、夏明雄,夏李氏和夏張氏都站了起來。
陳富貴憨憨一笑,「一點拉傷,基本已經好了。」
夏景昀連忙嗯了一聲,走向正堂。
面對著副相這聲謙卑至極的下官,一向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夏景昀卻並未有什麼表示,只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微微點了點頭,「慢走。」
夏景昀到了戶部之後,便召集眾人開了個會,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話:好好乾,前途絕不少了你們的。
夏景昀並不動怒,「這麼有底氣?你是在說那位潛藏在我朝堂高層的那位北梁暗子嗎?」
當朝丞相,百官之首,位極人臣。
夏景昀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托住他拜了一半的手,「老莊主,你這是要折煞我啊!」
一片熱鬧的歡騰之中,夏張氏酸溜溜地嘆了口氣,「哎……」
白雲邊看著那間房,「那我就在這間了。」
夏張氏無語地瞥了女兒一眼,夏寧真愣了愣,「那吃菜?」
!!!
這……孩子都有了???
「你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可能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今日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夏景昀進了黑冰台,胭脂也剛好回來,夏景昀便順勢問起她楊維光的事情,胭脂立刻嚴肅道:「夫君放心,妾身已經命人進入其府中,監視軟禁,楊維光也很配合。而整個楊府周遭,都布滿了眼線,晝夜值守,每一位離開楊府之人,都將被嚴密監控,同時自今日始,黑冰台中也已經開始秘密對楊府所有人的根底進行排查,爭取能順藤摸瓜。」
陳富貴搖了搖頭,「先前陛下和太后才險象環生,公子如今萬萬不能出事。」
至於夏寧真,原本就是站著的,此刻也跟著父母一起,帶著幾分緊張、幾分遲疑地看著自己的堂兄。
夏寧真無語道:「娘,你說這話,大兄聽了也害臊吧!」
馮秀雲則安排了一場豐盛的家宴,眾人圍坐在一張大桌上,言笑晏晏。
當夏景昀平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玄狐的雙眼猛然睜開,原本如死水般的眸子露出仇恨的光,彷彿靈魂又重新回來了。
「二郎當了丞相我當然開心啊,我也祝賀過他了啊!但跟我心疼我大郎又不衝突。大郎多苦啊,邊疆風霜,身邊連個暖床的都沒有……」
以至於夏景昀先前離京那段時間,在兩個侍郎和各司郎中的支撐下,不僅頂起來了,還將戶部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不少陳年舊賬,也都清理了一大半了。
眾人猛然愣住,夏張氏吞了口口水,呆若木雞。
夏景昀哈哈一笑,「在這個家裡,哪有什麼相公,只有你們的夫君!」
夏景昀目光在四女的臉上掃過,笑著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胭脂嗯了一聲,「胭https://www.hetubook.com.com脂會儘力而為的。」
夏明雄也嘿了一聲,「還真是,當時我們還想著,要是能活著出去,就讓大郎去從個軍,到時候希望能混個百夫長,當個縣都尉,到時候能使使勁兒爭取奪回祖產。沒想到,這才不到兩年,咱們就已經是相府了。嘖嘖!」
白雲邊當然不慌,哼了一聲,同樣轉身離開小院,去往他忠誠的御史台。
剛剛邁進侯府的大門,就見到蘇炎炎和秦璃領著馮秀雲和方才還在黑冰台的胭脂一起,站在正堂台階之下,朝著他盈盈一拜。
黑冰台中,已經沒有了萬文弼、嚴頌文等人的身影。
一聲冷冷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氣傳來。
「那位被你寄望希望能夠在朝堂上給我們添麻煩的人,已經被我抓出來了。」
夏明雄也對自己夫人這張嘴無語了,「你能不能哪壺不開提哪壺?今日二郎升任丞相這大喜事,我們一起替他高興高興,你說作甚?」
???
這些日子,他身上被陳富貴驚天一槍所造成的貫穿傷已經好了不少,但卻多了許多其餘地方的皮肉傷。
看著這一桌團團圓圓的樣子,此間輩分最高的夏恆志捏著酒杯滿臉感慨道:「當日在勞工營中,險死還生之際,安能想到今日之樂乎!」
楊維光走進小院便主動道:「夏相,下官去意已決,就先回府了。」
感受著陣陣殺意,夏景昀乾笑兩聲,弱弱道:「如果我說,這是姜玉虎的娃,你們信嗎?」
夏景昀微微一笑,「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夏丞相,百官之首,當朝權臣。這些榮耀都有你一份功勞啊!」
「陳大哥,傷怎麼樣了?」
夏景昀見目的達到,便笑著說了聲多謝,然後道:「老莊主,領我去見見玄狐吧。」
那些由他親手調|教出來的黑冰台手下,在郎中的幫助下,每一日,都在他的身上進行著彙報演出。
聽著這對母女熟悉的吵鬧,其餘幾人愣了一下,旋即齊齊一笑,那一份因為丞相之位而帶來的小小隔閡,也隨之煙消雲散。
望著這位在今日之前還是文官第二人,極有望拿下丞相之位的老人那蕭索的背影,剛剛邁出了人生至關重要一步的兩人在這一刻,對官場的殘酷又多了一層了解。
而接下來,自然就是闔府歡慶。
秦璃遞上了賞賜的方案,夏景昀揮手就是一頓大撒幣,讓下人們個個喜笑顏開。
演出很完美,都能讓他在受盡痛楚之後,身體恰恰又能達到那個和-圖-書微妙的平衡。
才走下台階,就瞧見夏雲飛壯碩的身影……以及被他抱在懷中哇哇大哭的襁褓中的孩子。
夏景昀親切一笑,「爹娘、伯父、伯母,你們這是作甚,我就是升了個官,難不成就不是你們的兒子、侄兒了?」
中樞小院,當新任的相公們走入,幾處空房都已經收拾好了,而且夏景昀房間的公用物品也都已經整理清楚,隨時可以搬離。
夏景昀嗯了一聲,輕輕撫了撫她的臉,「把楊維光的事情處置好就行了,其餘的奴僕也好,北梁諜報也罷,無需太過上心,這些情報本來就是從北梁那邊弄來的,他們又不傻,能撤的,該撤的,早都已經辦了。」
眾人聞言都看向夏景昀,夏家這一切的變化,歸根結底,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俊美的年輕人。
嘆息聲剛出來,夏寧真就立刻夾起一塊肉放到她的碗里,「娘,吃肉!」
時間就在這忙碌中,悄然流逝,當在戶部的半日工作做完,夏景昀出了戶部,也沒坐馬車,和昨夜剛回來的陳富貴一起朝著建寧侯府走去。
而其餘眾人也紛紛起身和他一起迎了出去。
夏景昀笑了笑,轉撫為捏,然後道:「我去與趙老莊主說說,你先忙著。」
夏雲飛瞧見眾人的目光,瞬間反應過來眾人誤會了,連忙道:「別誤會,這是給二郎的。」
原本暗自憋笑吃瓜的蘇炎炎和秦璃等人瞬間蒙圈,轉過頭看著夏景昀。
沈盛文和白雲邊還待客套兩句,卻發現衛遠志等人也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登時明白了其中必有蹊蹺,只好朝著楊維光尬笑兩聲,目送他邁步離開。
趙老莊主聞言也收起笑容,「走吧。」
沈盛文似乎還有些不習慣這種氛圍,遲疑了一下,才朝白雲邊拱手道別,前去兵部收拾些東西,安排工作。
夏景昀還真是在腦子裡轉了一圈才明白門房口中的大爺指的是誰,當即放下筷子起身。
她那雙明亮的雙眼眨了眨,蓄滿了喜悅的眼淚。
眾人目瞪口呆。
夏景昀笑著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待眾人歡天喜地神氣完足地下去,夏景昀又將兩個侍郎和各司郎中留下,商議了一些關於新政的事情。
夏景昀挑了挑眉,「你很想殺了我?」
被如此輕易撩撥的情緒,就證明了他此刻的脆弱。
「搬!」
玄狐的眼睛猛地瞪大,「不可能!你們絕對找不到他!」
玄狐卻出乎意料地沒被刺|激到,第一次嘶啞著嗓子開口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什麼狗屁權臣和_圖_書,也不過是被蒙在鼓裡的蠢貨罷了。」
「玄狐。」
說著他轉身走出牢門,牢門內,玄狐凄然高呼,「北梁人!你們何其愚蠢啊!」
「有何不可!」
「不一樣,不一樣。」夏恆志打量著自己這位寶貝兒子,恍然間,那個在勞工營中,掙扎著求活的少年身影又浮現在自己眼前,時過境遷,短短兩年,一切都已是天壤之別,他不住地搖著頭,「那怎麼能一樣呢!」
大家過日子,很多時候看的就是個態度,夏景昀如今貴為有名有實的當朝權臣,這麼認真又誠懇地解釋,本就沒有什麼不悅的趙老莊主自然是十分受用,便主動道:「你放心,我們幾個誰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的,他們要誰有意見,我幫你與他們分說!」
從而也失去了在黑冰台住單間的待遇,被轉移到了刑部大牢之中。
夏景昀將那本摺子打開,展露在玄狐面前。
夏景昀笑著舉起酒杯,「過往的苦難就讓它成為我們的警醒,時刻提醒我們,不要犯錯,不要再度淪落到那般境地便是。至於別的,咱們面向將來,活在當下!將來也一定會比現在更好!」
他們雖然還未被處決,但累累罪行是早就已經挖掘統計好了。
白雲邊卻直接看著夏景昀,「夏相,你現在是在哪間啊?」
眾人紛紛點頭,轟然稱喏,舉杯相慶。
夏景昀目送著楊維光遠去,並不擔心他此去便蹤跡,胭脂會親自帶人接到他,然後「護送」他回府,周密監視起來。
於是,當不屈的靈魂破碎,留在這座不見天日的死牢中的,就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了。
當夏景昀走出宮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秦璃輕聲道:「爹娘還在正堂等你呢,快去吧。」
過去的稱呼,過去的情,一切都如歲月陳釀般美好。
見到這眼神,夏景昀的嘴角便露出微笑,「跟你說個好消息,太後娘娘母子平安,陛下身體漸復,已無大礙。朝堂一片安穩,那些曾經明裡暗裡幫過你的人,都已經被我們悉數拿下。雖然你罪該萬死,但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我們還要謝謝你。」
不得不說,這些能夠在帝國中樞為官的才俊,耳目之聰、頭腦之明、手腳之利,的確是帝國翹楚級別的人物。
夏景昀溫聲道:「你剛回來,就在府上好好休息,何必這麼折騰。」
夏景昀甩了甩袖子,冷哼一聲,走進了丞相那間已經被騰空的工房。
沈盛文便隨便指了一間空屋子,很識趣地道:「下官就在這間吧。」
在黑冰台https://m.hetubook.com•com最隱秘,也是看守最嚴苛的牢獄之中,一身血污的玄狐躺在床上,聽見門口的動靜眼皮都不抬。
玄狐並未言語,但身子卻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夏景昀收起摺子,緩緩起身,「看好他,別讓他死了。我還要等著將他凌遲,震懾宵小呢!」
夏寧真小聲道:「娘,你看吧,我沒堵住你的嘴,你又說錯話丟人了吧?」
以前說這句話就沒人懷疑,如今位極人臣了,自然更是無人質疑,只有一片歡喜。
在建寧侯府,從來沒有什麼妾室不能上桌的說法,更何況這兩個妾室一個是太后的親信,一個是衛國公的義女,誰也不會傻到去主張什麼規矩。
夏張氏哼了一聲,「可惜大郎為國征戰,不能歸家,否則那可真是團圓了。」
一路上,他看著這繁華的中京城,若有所思,就這麼慢慢走回了府上。
夏寧真哀怨地放下筷子,還是沒堵住這張嘴啊!
夏景昀的生母夏李氏則抿著嘴,和天下許多的母親一樣,在別人瞧見兒子的榮光之時,她卻總是能瞧見那份榮耀背後的心酸苦楚。
這也沒啥好隱瞞的,夏景昀伸手指了指。
趙老莊主呵呵一笑,笑著道:「你啊,可是把老頭子我瞞得好苦啊!虧得我們昨夜還在為你提心弔膽,都是方才見著胭脂才知道情況。」
走出黑冰台,夏景昀只感覺到心頭那股鬱結也紓解了不少,朝趙老莊主告別之後,便坐上了馬車,去了戶部。
但她也沒有掃興,只是由衷地替兒子高興,不論如何,不論付出了多少,他終歸是走到了這一步,更是他想到的這一步。
夏景昀來這一趟就是專門來解釋的,當即道:「此事絕密,如果提前走漏風聲,一切就都不好辦了,我自是完全信得過老莊主的,但與你說了,若是不與蘇老相公、秦老家主等長輩言語,也容易生出事端,與他們說了,又要不要與衛老等人說?一說多了,難免走漏風聲,索性就乾脆都不提了。」
巍峨的宮城,閃爍著迷人的金光,安靜地佇立在他的身後。
那隨著手臂搖動而帶起的鐵鏈聲音,就如同他那破碎成了一片片的意志,徒勞地碰撞。
蘇炎炎笑過之後認真道:「夫君如今位極人臣,自當勤於國事,致力中興,府上諸事,妾身與諸位姐妹一定為你打理好,請夫君放心。」
別的不說,他這份敢於懟天懟地的頭鐵脾氣,還真是適合御史台,以至於在御史台中,有幾分威望日隆的感覺。
「拜見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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