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我優點多不勝數,勇猛無雙更是毋庸置疑,好得很!」
是神調巫!
鄭修再也沒聽見那如同囈語般的腳步聲與呼吸聲。
「我怎會不知。」鄭修打斷如塵的話,如塵不知鄭修有攻略鬼蜮的技巧方才如此擔憂,情有可原。
雖說如塵有其中一個人格走的是【行腳】門徑,行走如電,可猛|男的肌肉力也不是假的,僅比如塵慢了幾步。
「啪!」
鄭修順著如塵的目光望去,果然城內有一道滾滾黑煙升起,他們入城前自遠處瞭望並未看見,顯然這火是剛燒起不久。
鎮上的居民正在……燒活人!
如塵邊跑邊笑,笑聲飄揚,入了城內。
剛入城鄭修便察覺到怪異之處,寬敞的街道上一個人的都沒有。三兩屋舍錯落有致,可全都緊閉著門窗,裏面隱約傳出有人低聲交流聲,呼吸聲,大人壓低聲音訓斥孩童的聲音。
他們正騎著馬,艱難於密林中穿行,密林中百年古樹遮天蔽日,馬蹄下樹影斑斕,蔓藤盤纏,蛇蟲鼠蟻成窩成窩地滋生髮育。
鄭修笑著擺擺手,用一句雲淡風輕的玩笑話回答了和尚的疑問與擔憂。
「悍匪」,「熊孩子」,「書生」,「花魁」等。
「呀?」如塵抻手撩在耳邊,兩眼一瞪:「呀?你說前面有死人味?燒死人嘞?好臭好臭的死人味?」
舞動的泥人重新化成黃泥,如塵起身,一轉頭臉上嬉笑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見如塵驚道:「前面好像燒死人了?哎?」驚訝過後如塵一臉納悶地撓撓頭:「小僧咋知道的叻?」
這一路走來,鄭修對如塵了解越來越深。
他趕緊離開鬼哭林后才有些后怕,渡鴉幾乎人手一頭,在夜裡渡鴉可說是身披保護色,隱蔽至極。後來鄭修一琢磨,才明白奎狼打的是什麼主意。拖延時間或擊殺,一舉兩得。
而是在城內空曠地中央,堆起高高的火堆,燃燒正旺。火堆上立有木柱,一位穿著普通的貌美婦人,懷中抱著顏色鮮紅的襁褓,正承受著烈火焚身之苦。
鄭修悄悄將目光從如塵那顆反光的腦袋上移開目光。
但攻略鬼蜮是【囚者】門徑的長處,更是身為【囚者】的m•hetubook•com.com秘密,鄭修自然不能透露給如塵。面對如塵的擔憂,鄭修只能含糊應答:「放心,我有一定把握,如今只需尋一處夜未央找不到的隱秘之處,方可安心攻略兩個……咳咳,我是說安心救出鳳北。」
茫茫的原野上村莊城鎮星羅棋布,遠處群山之間鬱鬱蔥蔥,叢林繁茂,更遠處便是峻岭雪山。
如塵衝進人群中,幾位百姓衝上前罵罵咧咧阻攔如塵。
啪。
如塵一巴掌往脖子上一拍,攤開手掌一看,掌心間躺著一隻半片指甲蓋大的巨型蚊子,此刻正躺在如塵的掌心裏,將不久前吸飽的血重新嘔回如塵的掌心中。
天陰山是大乾的天塹之壁,無人能跨越天陰山,沼州範圍廣闊毗鄰他國,卻無神武軍駐紮,這也是鄭修選擇南下的其中一個理由。
一大一小,兩個活生生的人。
關鍵是行事低調。
緊接著在鬼哭林殺死下弦陸胡一狼時,鄭修故意在渡鴉的眼皮子底下,說出要西行進入大漠一事。
鄭修完全沒把如塵「鬧心魔」的糗態放在心上,指著沼州西南一座山,下面寫有註釋。
冷風拂面,如塵撓著頭上的包兒,一邊聽「見多識廣」的鄭大哥講「和尚肉」的故事,終於熬出頭了,一抖韁繩,趕緊跑出蚊子的獵殺範圍,回頭才問:「鄭大哥,如今我們早已進了沼州地界,你到底打算去哪裡。」
如塵的確是會時不時「鬧心魔」,也就是副人格冒頭。但副人格每次出現,大抵是三言兩語,如塵很快會重新上線,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鬧心魔」時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譬如有一夜,熟睡的如塵忽然爬起身,墊著貓步走到鄭修面前,面色幽怨,嚇人地說了一句:
如塵驚道:「天下第一峰,天陰山?傳說那處終年積雪不化,上山不易下山難,地勢險峻,連最傑出的巧手工匠也無法在天陰山上修葺登山棧道!一旦發生雪崩更是十死無生,你怎麼會想到去那裡?」
「皮癢了?」
總而言之,如塵的「心魔」,無傷大雅。
光頭上又趴了兩隻肥大的蚊子。
「原來如此!鄭大哥果然心思慎密!人不和*圖*書可貌相呀!」
這短短的幾息間的發癲胡鬧,一旦習慣了,還挺有趣。
「行了。」鄭修拍拍如塵的肩膀,平靜道:「別忘了我之前說的話,我們需低調行事,千萬別胡亂施展奇術。」鄭修一腳踩著「如塵的小妮妮」,再次強調:「低調,不可引人注目。」
鄭修笑道:「人煙罕至正合我意,夜未央會出現在詭案發生之處,渡鴉更是以繁華鬧市為中心築巢成群。我並不是說要登上山頂,只需在附近找一處無人問津的旮旯,躲個十天半月。即便渡鴉察覺到氣息,也難以在短時間內趕來。渡鴉聚集需要一定的時間,單獨一隻兩隻渡鴉無法引來養鴉人,否則他早就出現了。」
密林走到一半,如塵的腦袋上、脖子上,但凡是露出來的地方,都被叮出了大大小小的腫包。
反觀鄭修,一路上蚊蟲不饞,倒是安逸。
鄭修瞳孔一縮,頓時震驚不已。讓他感覺到震驚的並非神調巫,更不是如塵被按倒。
如塵驚愕地抬頭看向城內方向,拉著鄭修的衣袖,一時不察將鄭修的整條袖子扯了下來,驚聲道:「你快看,那邊好像失火了!」
隨著鄭修對如塵越來越熟悉,鄭修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幾個副人格。
南方的氣候與北方截然不同,與蜀州也有一定的差距。
鄭修龍行虎步,行走如風,多走幾步后恍然驚醒。
目的地十分明確,鄭修與如塵二人騎馬繞行,避開城鎮與官道。又過幾日,鄭修不斷警惕著渡鴉的蹤跡,總算來到沼州西南,高聳入雲的雪山近在眼前。
鄭修與如塵繼續南下,避開夜未央的勢力範圍。
鄭修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現在他但凡找塊黑布蒙在眼睛上,就能到街上裝瞎眼乞丐。
三兩下功夫如塵就被幾位提著草叉的壯漢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嘻嘻嘻嘻……」如塵口中忽然發出如孩童般天真無暇的笑聲,附身趴在地上,兩手一拍,只見一抔黃泥詭異地蠕動重組后,變成了一隻巴掌大小的小泥人。小泥人手舞足蹈地做出奇怪的動作。
此時,如塵與往日的清秀判若兩人,本該光溜溜的下巴處沾了一坨坨黑色的馬毛,和圖書臉上故意用泥濘塗抹臟污,配上那顆寸草不生的光頭,看起來就像是一位浪跡天涯的野和尚。
在幾天前兩人翻過一座山時,恰好碰見一位上山打獵的健壯女獵戶,卻反遭捕獵,被一頭猛虎逼得爬了上樹。鄭修驅走猛虎,將女獵戶解救后,女獵戶熱情非要邀請二位救命恩人回家吃頓飽飯以報救命之恩。言語間甚至隱約透露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不若以身相許的意味。
嘶……嘶……嘶……
這就將他們甩開了?
其中一人穿著骯髒僧袍,光禿禿的腦袋寸草不生,偏偏下巴處長著濃密卷彈的鬍鬚。
不出意外的話鄭修正遠離養鴉人。
莫名其妙被一個和尚指著鼻子罵負心漢,還傾世,還容顏,鄭修當時氣極反笑,朝如塵豎起中指:「滾!老子不喜歡男人!」
這時候的北方仍寒冬落雪,南方卻已回暖,氣候濕悶,令人煩躁。
「鄭大哥,鄭大哥,鄭大哥!」
嘶啞的聲音哼哼唧唧,腔調九轉,像是唱著一首古怪的歌,鄭修看見一位身材佝僂,臉上帶著羽飾面具,穿著奇裝異服,身上掛鈴,腰間有鼓的傢伙,正一邊晃動身體,發出鈴聲,同時以拍鼓呼應,伴著節奏手舞足蹈。
如塵只能不斷地往自己身上扇巴掌,以此驅蚊。
「妾身可是黃花閨女~」
如塵低頭,眼底多了幾分掙扎。但很快,如塵洒然微笑:「鄭大哥,咱們二人到了此處,也該到了分道揚鑣時,小僧先去看看,鄭大哥不必跟來,一切以大局為重!鄭大哥你先行上山,尋一處僻靜地,趕緊救出鳳北施主要緊!」
這一幕讓鄭修瞬間頭皮發麻。
「啪!」
「哇——」
大乾王朝地域遼闊,夜未央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鄭修與如塵,顯然不是易事。
「鄭大哥,你要不要休息一會?」
接近沼州地域時,鄭修與如塵二人各騎一馬,再沒碰見一隻渡鴉。
當做如塵「間歇性犯病」、「常態性抽風」去看待的話,問題似乎也不大。
說罷,如塵轉身,背朝鄭修揮揮手,向揚起黑煙的方向快速跑去,轉眼沒了身影。
這一幕,宛若一場殘忍的活人血祭!
鄭修知道夜未央最和_圖_書開始猜出了自己北上的路線。
她死死抱住襁褓,摟在懷中,用身體去護著。
除非,城內百姓知道今日會燒火。
總而言之,鄭修分別打出了「向北」以及「向西」兩重煙霧彈,藉此迷惑夜未央,拖延他們追逐二人的步調。
鄭修一拳將如塵打暈,丟在一旁。
襁褓中傳出嬰兒的啼哭。
他身下騎著的瘦馬屁股上有一大片無毛的禿斑,似是被人生生薅去似的,又紅又腫。
鄭修環目四顧,敏銳的【直覺】頓時讓他察覺到城內氣氛的怪異處。但這並非是來自危機臨近的提示,只是單純地讓鄭修覺得氣氛怪異。
「為何蚊蟲們將你視若無物?」
算下來,鄭修相當於一個月沒睡過一次好覺。
這一點是鄭修幹掉奎狼后得出的結論。
鄭修從懷裡取出一副地圖。
「呵,人和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也許你的血肉聞起來更香。許多年前我讀過一個故事,有一個細皮嫩肉的和尚,叫唐玄奘,傳說妖怪邪物吃了他的肉,就能長生不老、永葆青春……」
「呸!」鄭修疲憊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笑罵道:「去你的渡鴉嘴,把『捨生取義』四個字去掉!我可沒打算犧牲。」
奇怪。
「放開那位女子!」
「途中我們路見不平還攢了不少盤纏,應該足夠我們使用。」入城前,鄭修認真叮囑如塵:「記住,我們行事必須低調,低調,低調,絕不能惹人注目!」
他給認識的幾個「心魔」各自取了別名,主要是便於區分。
南下小道坑坑窪窪,途經獨木,淌過溪流。兩匹瘦馬上騎著二位衣衫襤褸的江湖浪客,正小心翼翼地馭馬過橋。
失落的女獵戶得知猛|男與和尚想要南下,便送了一副地圖,上面記載了南方四州的主幹道與一些山川河流、城鎮村莊。最後健壯女獵人依依不捨含淚目送猛|男離去,希望猛|男能留下地圖,以睹物思人。
臨近天陰山,地勢層層向上拔起,鄭修從地圖上發現距離天陰山最近的一個小鎮叫做「鏡塘鎮」。鄭修準備在鏡塘鎮中備些衣物乾糧。
如塵嘻嘻怪笑,彷彿在與泥人對話似的自問自答:「小妮妮,你說說,前面發生啥和圖書了?」
如塵在失憶后,活動範圍幾乎都局限於將軍鎮一帶。這一路上與鄭修遠行,雖說摻雜著亡命天涯的狼狽,可一路上他聞所未聞的風土人情與各色小吃,令他大開眼界,直呼過癮。
如塵不服。
鄭修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本想就此離開。
鄭修舉起砂鍋大的拳頭,用力一捏,拳頭上青筋浮現。
次日清晨如塵指著自己腦門上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包嗷嗷痛叫,納悶不已。
這十多天沒碰見渡鴉與夜未央的追擊,讓鄭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感到納悶。
「你這負心漢!為何終日對妾身的傾世容顏視若無睹?」
猛|男一口回絕:「大可不必。」
如塵看著鄭修那憔悴的神情,坐在馬背上搖搖欲墜的樣子,心道不好。
屋內有人!這才是最古怪的地方。
如今在如塵體內冒頭的是「悍匪」。
「鄭大哥,你真打算被食入畫卷中,捨生取義,救出鳳北施主?」
這也是為何鄭修與如塵二人在入了沼州地界后,便喬裝打扮的理由。
二月十五。
「是了!」
可剛邁出腳步,鄭修下意識拉緊肩上捆帶,呆立片刻,再次轉身入城。
當鄭修取出地圖時,如塵那正經的表情陡然一變,眉目氣質多了幾分凶厲,可他卻戳著鄭修的胸口揶揄道:「嘿嘿!人家一片痴情換狠心,老子真想不明白,古人云露水姻緣該淌則淌,你這人偏偏假正經裝仁義,送到嘴邊的肉都能吐出來。」
「咿呀里,呀喔哇啦咖呱……」
終於,好不容易出了密林,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如塵「心魔」當中,性格兇狠、口不擇言,最欠揍的那個。
城內冒出濃煙有烈火燃燒,如塵說有前方燒死人了,可偏偏城內的其他百姓,卻宛若不知似的緊閉門窗躲在家中?
二人赫然是喬裝打扮后的猛|男與和尚。
走在林間,如塵甚至能清晰地聽見一群群毒蛇吐信的聲音。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出意外。鄭修不敢大意,所以才不辭勞苦遠渡兩千里南下。
如塵頃刻間恢復正常,神色如常地看向鄭修手中地圖。
「可畫卷兇險……」
轉眼,滾滾黑煙冒出處已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