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大乾國內動亂后,鄭修便大約想通了阿圖魯查探「綠河」商路的目的。
鄭修驚奇道。
「叛徒!」
看見地上的碎片,愣了愣:「打、打、打起來了?」
星星之火,徹底在各處點燃。掀起了一場即將將大乾覆滅的大火。
「都老夫老妻了,你這破毛病還沒改?」鄭修想起新婚那夜,謝洛河正是用這招騙他下水,有些生氣。但每次提起鳳北時,鄭修心中莫名一痛,胸口一緊,抱住謝洛河:「別說了,順其自然就好。」
「不會說話就別說,這時候應該說不生氣。」
但如今老皇帝被程囂殺了,新帝未立,大乾內部矛盾凸顯,正處於極其不安定的時期。而北蠻王彷彿早知此事,突然發難,令北方大地陷入一片連綿戰火中。
「如果我說,」鄭修在謝洛河耳邊輕聲道:「我有事瞞著你,你會不會生氣。」
剝至最後一層,當鄭修看清日鼎的那雙腳時,猛地一驚。
他們顯然在懼怕著什麼。
句句聽在耳中,彷彿只成了四個字:
「這頓算是我請。」
來自西域三十六國之一,莎車國的阿圖魯。
鄭修看著那雙包得嚴嚴實實的雙腳,問道。
「鼎,鼎的腳,生病了!」
到了晚上。
日鼎皮膚晒成褐色,腳掌乾裂,滿是血跡。
但鄭修很清楚,兩百年後,大乾已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一切欣欣向榮。這一次的動亂,並沒有傷及大乾的根基,反而讓這個國家,浴火重生。
繞過幾條街道,鄭修才發現日鼎的家門圍滿了部族的猛士。
二人對視一眼,陷入沉默。
謝洛河從后廚提著一把菜刀走了出來,站在櫃檯后,默不作聲。
「比如,我知道日地大哥的媳婦是你故意撮合的。我早就知道是你剃掉了我哥的頭髮,我其實早偷偷告訴他了;又比如,我知道你總偷偷放血練奇術,還比如,」謝洛河說著說著,忽然紅了臉,聲若蚊蚋:「其實我喜歡……趴著。」
日鼎身體出現的異狀引發族內的騷動尚未解決。
二人連忙往日鼎家中趕。
自從那日在陌河軒「請」退阿圖魯后,這位來自莎車國的將軍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在日蟬谷十里之外紮營。這件事讓日蟬鎮上氣氛凝肅,和-圖-書日地夜夜難眠,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日上三竿。
日鼎一口氣將他所知道的說出。
「儀式?」
鄭修眉頭一挑,他聽說過。烈日部族有一個古老的傳統,還是逐日者的年代流傳下來的。遇事不決拜一拜。只要碰見了族中巫醫解決不了的病症,就要殺豬羊拜祭「烈日」,祈求平安。
阿圖魯一愣,正所謂以酒會友,他以為陌老闆是想藉此試探他的酒量,拍拍手做對好朋友。阿圖魯心中一喜,毫不猶豫地舉起酒罈,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咣當!」
日鼎的那雙腳仍是布滿了裂口,而在裂口中,本該湧出血跡的地方,卻有許多蠕動的血肉,似植物的「根」一般向外滋長,這一幕看起來非常滲人。
是鳳北也好,是謝洛河也罷。
「要。」
謝洛河長發一飄,準備殺出。
鄭修卻道:「今晚我想吃你最拿手的茴香羊頭煲。」
謝洛河神色幾番變化,最後只剩擔憂。
鄭修看了夫人一眼,搖搖頭,自顧自飲了一小杯。
似乎一切都與歷史呼應上了。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另一件事徹底打破了日蟬鎮內的平靜。
眨眼又過了幾天。
在黑暗中,他看見了一扇門。
謝洛河不知何時來到鄭修身後,輕嘆一聲:「果然。」
鄭修入內時,注意到守門的部族猛士,目光時不時窺入屋內,眼裡滿是驚恐。
歷史的車輪如滾滾狂潮,自行轉動。
阿圖魯離開后。
層層紗布剝脫,上面乾淨整潔,完全不像是受傷后染血的樣子。
在大約十個月前,北蠻經過這些年的養精蓄銳、休養生息,重振旗鼓,再次糾集大軍,兵分五路,分別從邊關幾處脆弱口突入內地。
師傅喊的是謝洛河,師娘叫的是公孫陌。
或者說,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無數族人朝柱子上的人潑著腥臭的「豬羊血」。
阿圖魯單手舉起酒罈咕咚咕咚地往口中灌。
日鼎將他探聽到的情報娓娓道來。
陌老闆能不能打他不清楚。
阿圖魯酒量顯然比渣渣和尚好上許多,兩壇酒下肚,面不紅心不跳地。
「莎車國,阿圖魯!」
任由謝洛河安撫日螺姑娘,鄭修入內。
能上升到「儀式」這個地步https://m.hetubook.com.com,看來日地覺得這事挺大。
片刻后,鄭修連忙問起日鼎行走在大漠時,發生了什麼。
謝洛河知道鄭修沒睡。
「不,」謝洛河看了一眼,隔著長發輕撫右眼,篤定說道:「奇人。」
所以他得知阿圖魯是來找陌河軒后,才敢放阿圖魯一人進來。
鄭修沒有參与其中。
在大約十年前,鄭將軍率軍擊退了北蠻軍后,大乾得到了喘息之機。
聞言,日地連連搖頭:「不不不!是日鼎!日鼎出事了!」
「她」這輩子,註定了只會為一人而瘋狂。
只不過,日鼎不知該如何控制他的奇術,導致兩隻腳上的「根」胡亂生長。
夫婦二人打烊后回到家中,擠大木桶中洗了一次安靜的鴛鴦浴,便沉默躺在床上,抬頭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都沒有說話,更沒心情干點別的。
「怎麼了?」
「倒沒有。」
「要不要?」
阿圖魯臉色劇變,正要發作。
笑了一會,謝洛河微微喘著氣,道:「那成,我瞞著你的事可多了,你也別生氣。」
「師傅,師娘。」
鄭修起身,左手背在身後,右手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年輕的漢子兩隻腳纏著厚厚的紗布。
這雙腳鄭修當日見過,因長時間行走在沙漠中開裂了。但不至於包成如今木乃伊的模樣。
鄭修很快便得知,這位被綁在火刑柱上的「叛徒」,沒忍住誘惑,將「綠河」的路線賣給了阿圖魯。
被鄭修緊緊抱住,謝洛河的笑聲戛然而止。她張了張嘴,心中有一個問題,盤踞多年,卻一直不敢問出口。
他是公孫陌,她是謝洛河。可同時,他其實並非公孫陌,她其實也非謝洛河。
「鄭氏的兒。」
乾淨的屋內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鄭修皺皺眉,來到床前。
日鼎如今躺在床上,氣息虛弱,眼神卻格外清澈。
謝洛河默默地端出磨刀石開始磨刀,發出「嚯嚯嚯」的刺耳聲音。
又過幾天。
謝洛河咬了鄭修一口,留下一口淺淺的牙印。
鄭修笑著摸了摸謝洛河那滑膩的手背。
日鼎的家被族長封鎖,外面族中猛士駐守,誰也不得入內。
謝洛河沉吟片刻,搖頭,語氣有幾分不肯定:「苦行僧?」m.hetubook.com.com
二人安靜地相擁,享受片刻寧靜。
只是,鄭修不明白的是,真正活在這段歷史中的「公孫陌」與「謝洛河」二人,在這段最為黑暗的二十年,湮滅于史書中的二十年間,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地位。
「陌老闆,出事了,勞煩您與師傅二人,幫忙去看看。」
她在黑暗中呲著牙,佯怒道:「我會生氣。」
鄭修第一反應便是西域的軍隊強行殺進谷內了。
名為「日螺」的小姑娘哭得傷心裂肺。
……
「會。」
「我沒病!」日鼎一聽,語氣堅決:「我沒有生病!告訴族長,鼎,不需要用儀式去驅病!」
夫人弱點被撓,又癢又癢,咯咯直笑。
「喝酒就喝酒,別亂摔東西。」鄭修放下酒杯,指了指地面的碎片,笑道:「得賠。」
男人自報家門。
與其他人的反應相比,日鼎的目光仍舊清澈,他顯得很平靜,面上不見痛苦,更不似生病。
「還有……」黑暗中,謝洛河忽然換上了一副漠然的口吻:「從一開始我就是,鳳北。」
「大乾歷史上最黑暗的二十年。」
本來有點沉重的氣氛一下子被媳婦給破壞了,鄭修又好氣又好笑,繼續問。
安靜了很久,謝洛河一個翻身壓住鄭修,面帶嬌羞嫵媚。
阿圖魯摔完杯,連酒罈也丟一邊摔了。
「莎車國殺進來了?」
鄭修全程一言不發地聽著。
三言兩語寬慰日地哥,讓他別多想后。
他猛然想起自己下屬幾天前的異樣,再看眼前陌老闆那有恃無恐的表情。
日鼎這時才用一種又懼又怕的口吻,說起自己返程時的經歷。
在諸多起義團中,最為浩大的當屬「楚山軍」,人心齊集,裝備精良,在短短几個月內,以野火燎原之勢,在一座座城市裡插下了「楚」字大旗,坐擁數萬大軍,盤踞南方,自成軍閥,趁著朝廷在南方駐軍空虛,隱隱有了南北分割的勢頭。
日鼎的經歷,讓鄭修更確信,日鼎兩次橫穿大漠的經歷,不經意間讓他窺見了「苦行僧」的門徑,苦修苦修,修出了奇怪的奇術。
直至此時,「謝洛河」也不敢。
阿圖魯臉上的囂張收斂,用手抓起桌上的腌羊肉,大口大口地塞嘴裏啃,含糊道:「我們剎車國有的是黃金hetubook•com•com,陌老闆你想要多少,隨你開口。」
鄭修抿了抿嘴。
大概與鄭修印象中的「驅邪」差不多。
鄭修聽出了夫人話中深意,伸手抓了抓夫人。
怒龍般捲動的沙塵暴差點將他卷上天時,他用力將兩隻腳插|進沙坑中,想要穩住身體。就在那時,他聽見「撲通」一聲,眼前一黑,落入「水」中。
日地神情焦急。
鄭修聽得怔怔的,心道媳婦你藏著的小心思可真多。
夫婦二人入內,一位年輕靦腆的姑娘提著一個水盆走出,神情難掩慌亂,看見謝洛河時,兩手一抖,水盆打翻在地。
路過家門,叫醒了仍在睡夢中的謝洛河。
鄭修笑了笑,將自己面前那壇酒推到阿圖魯面前。
正是不日前,從大漠歸來的年輕族人。
謝洛河下廚,讓鄭修飽餐一頓。
鄭修渾身一僵,愕然,不敢置信。
在兩百年間,似是而非的兩人,是明哲保身,或將與曾經的「他們」那般,遵循著難以逆轉的腳步,投身於歷史的大潮中?
他大笑三聲,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見鄭修不答,阿圖魯咧嘴一笑:「只要陌老闆交出能橫穿大漠、進入中原的路線圖,黃金,陌老闆想要多少,都可以!」
但他很清楚謝洛河非常能打。
「哈哈哈!」
「啊!好差的酒!」
到了夜裡。
杯盞摔地上,碎了一地。
過了幾日。
烈日部族年輕一輩,幾乎都是她的徒弟。謝洛河上前將小姑娘扶起:「螺,怎麼了?」
鄭修聞言一愣:「比如?」
阿圖魯那凌厲的目光富有領略性,對自己的意圖不加掩飾。
真的好,假的也罷。
「師傅,師娘。」
鄭修也知道謝洛河沒睡。
而於此同時,大乾老皇帝早期暴政、懶政而埋下的隱患,在這特殊的時期徹底點燃。在民間,多處草莽掀旗起義,想要藉機廢去大乾朝政,再立新天。
鄭修想了想:「行腳?」
鄭修忽然想起了史書上寥寥數語囊括的一段歷史。
「異人?」
書上說的是真的,中原人,不可貌相!
原來。
「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腳便長了根,穩穩地扎在了沙漠里,硬生生挺過了沙塵暴。
族內冒險進入中原打探消息的好手,再次橫穿大漠,返回谷中。
「還有呢?」
日地神色和-圖-書匆匆進來。
小鄭也讓夫人飽餐幾頓。
他回程時,剛出綠洲,便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
「好!好!好!」
鄭修沒有將他與謝洛河的推測告知日地。
謝洛河捧腹大笑,轉了過去,撅腚朝他,嬌軀劇烈地抖著,似乎笑岔氣了。
「叛徒!」
迷迷糊糊地推開了他。
他們要對叛徒行「火燒」之刑,讓他歸於烈日。
「夫君,我想要一個兒子。」
鄭修腰酸背疼地從腰間摸出鑰匙,剛準備打開陌河軒的門鎖開業,就發現族長日地一大早便守在他的店附近,一逮住鄭修便迎了上來。
族中發生了一件怪事。
「不急,讓我看看?」
日地在一旁,讓日鼎趕緊說中原的情報。
他一見謝洛河與公孫陌二人入內,掙扎著想要起身。
在日鼎同意后,鄭修小心翼翼地拆開了日鼎雙腳厚厚的紗布。
外面一刮點風出點動靜,日地便從床上爬起,衣服都顧不上穿往鎮外跑。
天下大亂!
這位小伙叫「鼎」,全名自然是日鼎。十年前,他還是流著鼻涕跟在謝洛河背後笨拙地學箭術的小男孩。十年後的今天,他已能獨當一面,獨自橫跨大漠。
謝洛河提著刀繞開櫃檯,走到夫君身邊。
日地將一位長相猥瑣的族內人綁在柱子上。
等阿圖魯喝完,鄭修才道:「我們夫妻不過普通百姓,借住日蟬鎮。十年前無意中穿越風沙來到這裏,根本不知道將軍所說的『綠河』是什麼。」
那夜與夫人秉柱夜談后,謝洛河不知是否上了火,對「生孩子」格外上心,成天成夜纏著鄭修,似乎真的想要一個孩子。
果然是他暗中使壞!
北方的百姓紛紛逃向南方,因戰線拖長,神武軍也是無力回天,一時間疲於應付。
這打翻的水盆似乎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手忙腳亂地收拾地上的水盆與毛巾,收著收著跪在地上捂面大哭。
「叛徒!」
想打人。
莎車國雖然只是一個小國,但國里有礦,特別是金礦。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小杯,大手一掃,將那小杯子掃落地上。
他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但回到谷中時,那雙眼睛像是受到洗禮一般,炯炯地冒著光。
鄭修由始至終平淡得可怕的反應讓阿圖魯心中凸凸。
謝洛河晃了晃殺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