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我知道,我得了與他一樣的病。只是……」
鄭修張大嘴巴,一點點抬頭,眼睜睜地看著從門扉中擠出的肉塊,像拼模型般,重新成為一尊高達二十米的龐然巨物。
他察覺到二人之間的關係怪怪的。
鄭二娘將其他人遣走後,關上房門,走近鳳北。
既不是虛幻的公孫陌,也不是化身鄭善,更不是小馬惡童。
笑著笑著,所有人都鬆了一口大氣,匯在一起,鄭宅的角落同時響起一聲「呼~」,吹動了樹影。
鳳北平靜點點頭,算是回答。
一路上,鳳北獃獃地看著自己的手。
鳳北走到鄭修面前,鄭修虛弱地睜開眼,勉強擠出了一抹笑意:「失禮了。」
有點不一樣了。
「你如今看我,是像謝洛河,還是像鳳北?」
鳳北朝四大丫鬟其中一人輕聲道:「快去盛一碟陳醋來。」
鄭修妥協:「至少……得蘸點醋。」
鄭二娘狐疑的目光在鳳北與鄭老爺兩人身上來迴轉,心中不解。
看著鄭修故作認真的模樣,鳳北一怔。他總能如此,用最簡單的方式輕鬆安撫她的情緒,抹去她的不安,總能如此。鳳北輕舒一口氣。
慶十三默默為自己的智謀點了一個贊。
與鄭修的「接觸」,彷彿成了一種習慣與肌肉記憶。她與鄭修以外的所有人仍會下意識地保持距離,惟獨鄭修,相守十年,點點滴滴近乎本能,在鄭修面前,她忘了她的不祥,忘了她的體質。
鄭修到下半夜真的累了,真正熟睡過去。
可眼下。
鄭修忽然有點得寸進尺。但這是說好的。
「是因為他么?」
鳳北儼然一副「正妻」般的姿態。
一個幽幽光點在視野中逐漸遠去,鄭修不斷地向下沉。
存了檔。
她看著鄭修的臉,不由自主地靠近,越靠越近,二人雙唇幾乎貼在一起。鄭修「睡夢」中下意識地探了探嘴,卻探了個空。
「我也,分不清。」
你這時候給老娘講究起來了?鳳北又好氣又好笑,心中鬱結頓時消散無蹤,她故意板著臉將那顆眼珠子拈到鄭修嘴邊,用毋庸置疑的口吻一字一頓道:「吃下去。」
鳳北很快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對了,說好的獎勵……」
她手腕一翻,一顆宛若黑珍珠般的眼睛安靜躺在她掌心中:「張嘴。」
言下之意是應該人沒事了,正風流著呢。
鄭修萬萬沒想到在門徑中還能遭遇生死危機。
這是鄭修頭一回,真正以「鄭修」的www.hetubook.com.com身份擁著她。
上面清晰地記載著鄭修的信息。
鳳北腮幫一鼓,鄭二娘長袖掩嘴,也掩去了眉目間淡淡的惆悵。偷偷一笑:「二娘懂了。今夜,就有勞鳳北姑娘照料老爺了。」
二人安靜相擁。
黑暗中,哨聲此起彼伏,兄弟們正用兄弟會的暗語,問慶十三裏面的情況。
鳳北無法理解。
鄭二娘等人回頭看了一眼,納悶是否上面的暗門沒關好,但也沒想太多,在鳳北的攙扶下,鄭修回到房中。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鳳北認為,他之所以能觸碰「鄭善」,那是因為「鄭善」其實是鄭修的「化身」,說白了就是異人奇術的一種。她的術鬥不過鄭修的術,才導致她的不祥無法傷害鄭修分毫。
鄭二娘卻搖頭:「不!不等了!容二娘親自下廚!」
吱吱二話不說朝慶十三揮揮手:「十三哥,快喊賀廚子來!」
鳳北無奈,輕輕在鄭修的嘴唇上小雞啄米般偷了一口,耳根立即紅了個透徹,珠圓玉潤的耳垂上面纖毫畢現,就像一顆晶瑩剔透的提子,令鄭修恨不得咬一口。
鄭修睜眼,眨了眨。他從被窩下伸出手,輕輕抓住了鳳北的手。鳳北正想掙開,鄭修喊了一聲「疼」,鳳北只能由他。
鳳北肆意大笑,笑得暢快。
【天賦】:【無商不奸(爐火純青)】【外語(小有造詣)】
誕魔。
鳳北抬了抬手,檀口微張,沒來得及拒絕。
其他人一看,哎喲不好,正想安慰。鳳北卻習慣性地上前輕輕抱住了鄭修的腦袋,鄭修一下子就不疼了。
這鳳北下手太快了。
慶十三很快出現在正廂庭院中,提著長長的煙桿,倚在牆頭,吧嗒吧嗒抽著煙,心道。
鄭修苦著臉:「這可是眼珠子……生的。」
二娘欠身作揖:「請鳳北姑娘莫要怪二娘唐突,二娘有一問,不知鳳北姑娘可否解惑?」
「夠了。」鄭修看著鳳北臉上的痛苦之色,忍著疲憊起身輕輕抱住了她:「分不清就分不清吧,不著急。就將那畫中百年當做我們前世,前世你是謝洛河,我是公孫陌,今生,我們重新相識。咳咳,」鄭修乾咳兩聲:「你好,這位俏姑娘,我是忠烈侯鄭修,家中有錢,許多的錢。」
兩具化身似乎被徹底殺死後,陷入了復活期,短時間內不可動用了。
「她走得太快了。嗯。是這樣的。」
鳳北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猛地一個翻身,隔https://m•hetubook•com.com
著被子騎在了鄭修身上,扣住鄭修另一隻手,二人十指緊握四目相投。鳳北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令鄭修無比熟悉的笑容,霸氣、洒脫,就像是霸王上硬槍的土匪頭頭。
眼前浮現出扭曲的小字。
「這他娘的該不會是一尊炮台吧?」
【你進一步深入門徑。】
鄭修看著那顆眼珠子,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來人,去爐里烤一烤,要十分熟,不要辣。」
【鄭善】、【鄭白眉】分別中了一次養鴉人的術,死了一次。如今兩具化身形態飄忽,若隱若現,只有腦袋的部分成型,其餘部分只剩一團灰霧。
養鴉人的「必死之術」幾乎殺盡了鄭修體內所有的生機,若不是有「牢不可破」的庇護,鄭修說不定真的抗不過。
小鳳喵不知何時溜了進來,安靜地趴在一旁看著。
那時候牢中雀直接朝自己撞來,就當「捕獲」成功了。
【你在門徑中捕獲『誕魔』。】
鄭修隨手一招,羊皮紙卷破開灰霧,自柵外飄入,落於桌上。
希望別打起來。
算通了一次鬼蜮。
熟睡的鄭修卻咕噥一聲,囈語道:「鄭夫人。」
不是她願意,而是鄭二娘沒來得及問她的意見。
她的病……好了?
如今,在地牢中,圍繞在鄭修身邊的,都是他的心腹,鄭修可信任的人。
陰森的風景反倒讓鄭修心生暖意,游桌上,共有三個小人,分別是【鄭善】、【鄭白眉】、【鄭惡】。
主要是鳳北。
「你有沒有想過,從一開始就沒有『謝洛河』?真正的謝洛河與公孫陌早已在百年前被常闇帶走。留在畫中的只有公孫陌寫下的記憶與往昔,是你,自己將自己活成了謝洛河,你還是你。」
頓時黑暗中隱隱傳出不少笑聲。
「回到人間,我仍是鳳北,不是她。」
說著鄭二娘與吱吱真要拿走眼珠子,去后廚加工。
【閱歷】:【白鯉初尋秘,亂世驚風瀾(初入江湖)】【常闇險脫身,浩然正氣存(隱退江湖)】【辣手斬仙姑,怒救俏佳人(英雄少年)】【彈指一眸間,畫中百年歸(百年孤寂)】
鄭修看著一愣,他從畫中世界走出來時,察覺到周圍的世界並沒有一絲改變時,便知道畫中世界全是公孫陌耗費百年畫下的「記憶」與「思念」,他改變不了任何東西,也不會對常世造成任何影響。
安靜了一會,鄭修悠長的呼吸時不時夾雜著淡淡的鼾聲。
她又不是m.hetubook.com.com不知道這傢伙熟睡時是怎麼打鼾的。
「十年了。」鳳北貝齒輕咬下唇:「我並非對你無情,只是,我早已分不清我是誰,能讓你歡喜的人是誰,與你成親的人是誰,最後與你相守了十年的人,是誰。」
一聲喵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三天清晨,慶十三搬來了一張輪椅,鳳北推著鄭修在院子里曬太陽。
鳳北後退了一步。
鳳北笑著點頭。
慶十三沒有告訴她們,他去外面接應的人是誰。她們更不知這數月來夜未央中出現的驚人變故。當鳳北在慶十三的引領下抵達此處時,幾人臉上驚訝難掩。
良久,鄭修重新睜開眼睛,笑道:「我沒事了。」
【限制】:【驚喜囚籠(未完成)】
這沒說等於說了,「風流」兩字相當於將裏面的情況說明白了。
這可是鄭家的家務事呀,我慶十三可不方便摻合了。
眼前景象讓鄭修想起了第一次「捕獲」牢中雀的時候。
這一次「捕獲」,看起來沒那麼容易了。
而鄭老爺的反應……竟似乎樂在其中。
直到將鄭修安置到軟榻上,見鄭修沉沉睡去后,鳳北仍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心中忐忑,喃喃道:「這不可能。」
鄭修以「鄭善」的化身在外面意氣風發、大殺四方,勇猛無敵。
笑著笑著,鳳北下一秒卻變回了往常的清冷與孤高:「你分不清。」
怪物有著一張巨大的嘴,裏面黑烏烏的就像是一個黑洞,渾身虯結的肌肉隨著怪物的動作在蠕動,就像是一根根肉蟲。最讓鄭修震驚的是怪物身軀兩側各有三根粗壯的手臂,手臂的長度堪比身高,一眼望去,怪物的整體形態,就像是一隻長滿了肌肉的蜘蛛。
可他還沒進啊。
「可我仍會想著為什麼,想著我是誰。」鳳北用一種夢囈般的口吻,說道:「正如那夜她所說,她已成為了一個謎,一個永世活在我心中的謎。」
但這短暫的觸碰,讓鳳北恍然醒悟,其中的道理似乎並非她所想的那麼簡單。鄭修之所以能克制她的「不祥」,似乎另有緣由。
二娘訝然。
鄭修走時,如鋼筋般扭動的血肉從門扉中擠出,門扉竟被擠成了奇怪的形狀。猛烈的黑色腥風將鄭修的長發全呼到腦後,扭動的血肉擠過門扉,在門徑與門扉之間,重新成型。
鳳北倔強搖頭:「可最初與你成親的人,是她。」
鄭修並非第一次光臨「門徑」的雛兒,對此見怪不怪。安靜地等待意識沉到www.hetubook.com.com
底,腳踩在了實處。腳下是一條路,路的盡頭有一扇半開的門。那就是【囚者】第七門扉。
咚!
他享受著一時寧靜,閉著眼睛,意識飄出。
鄭修沒來得及納悶他到底在何時何地學會了【外語】,他很快又注意到,隨著【畫中世界】的鬼蜮被存檔,他的【囚者】再次前進了一扇門扉。
【衍生】:【坐牢觀天(爐火純青)】【神遊(爐火純青)】【投影(爐火純青)】【牢不可破(爐火純青)】
她沉默著一步步向鄭修走去。
吞下眼珠子的瞬間,一股腥臭湧上,熾熱的燒灼感彷彿要將肚子燒穿,痛得鄭修渾身冒著冷汗,渾身都在抖,死死咬著牙沒發出半點聲音。
「想一想和尚。」
她恨不得立即找點別的活物試一試,卻又忐忑不安。
鄭修蘸醋將那顆眼珠子生吞下去。
鄭修得知了怪物的名字。
最讓她們震驚的並非那顆黑乎乎的珠子是什麼。讓她們震驚的是,鄭老爺對鳳北的態度。
鄭二娘柳眉一皺,停下腳步,微微一笑:「二娘替老爺多謝鳳北姑娘,若不是鳳北姑娘取來『解藥』,老爺這病疾,二娘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瞞不過她。
鄭二娘等人早已驚呆。
慶十三攤攤手,一副「我也不曉得叻別問我」的樣子。
「真的?」
身高二十米的怪物誕魔,發出刺耳的咆哮,向鄭修發動衝鋒。一拳轟向鄭修。
鄭二娘、吱吱、波波、萍萍、莉莉。
慶十三輕喲一聲,若有所思,機智地隱於黑暗中。
【外語】?什麼奇怪的天賦?
地牢中。
鳳北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床上的鄭修,捏緊雙拳,聲音微微顫抖,神情卻依然清冷與平和,她沒等鄭二娘發問,已猜出鄭二娘的問題,便自行答道:「萍水相逢。」
久違的日光映在鄭修那仍有幾分病態蒼白的臉上。
鄭修愕然。
鄭修半邊身軀瞬間被打成了霧團,鄭修意識有了一剎的空白。
鄭修煞費苦心在皇城中打造出「無間煉獄」的傳說,如今終於到了豐收的季節。鄭修在鄭宅院中,在心神沉下后,竟能進入心牢。
鄭修一下重一下輕富有節奏地在鳳北那柔軟的掌心中揉捏,似是暗語。鳳北懂了,卻面露哀求:「別……」
鳳北抬眸,看著裹緊被子,熟悉的睡顏。
鳳北嫣然一笑,柔聲道:「乖,別鬧了。吃下去了,晚點給你獎勵。」
在鄭二娘的滋補膳食調理下,鄭修身體恢復得很快。
【契合】:【百分之和圖書二十】
很快,鄭修那乾癟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鼓起,皸裂的紋理重新煥發出新的光彩。
鄭修見狀,嘴角抽搐。
如此可怕的術,鄭修想起了還剩下的三顆眼珠子,暗暗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要養一隻養鴉人。
鄭修努力想要糾正鳳北的想法。
「噗通!」
正想著,鄭修腳下一空,落入泥潭。
心牢中的風景一如既往,片刻后,鄭修看了一眼角落裡被鎖鏈困住的【畫師】詭物,坐在久違的游桌上。
所有人見狀又是一愣。
三天後。
「喵~」
門扉已經打開,只等鄭修走進去。
鄭二娘說著便盈盈走出去,關緊了房門。
鳳北眼中流露出一絲計謀得逞的歡快,輕聲道:「還裝?」
萍萍仍未回過神,一臉懵逼地出去裝醋了。
鳳北卻是頭一回,看見鄭修如此虛弱不堪、宛若屍體般的模樣。
鄭修本以為過了也就過了,不料仍是被【囚者】門徑記錄下來。
「鳳北。」笑容重新浮現在鳳北臉上:「有鳳來儀,北雁南飛……鳳北。」
鄭修渾身燥熱,明明在畫卷中當了十年夫妻,如今這般「重新認識」的戲碼,莫名讓他感覺到格外刺|激,有種小別勝新婚的快樂。
「好名字。」
「鳳北姑娘。」
鄭修正想說什麼。
鳳北躺在床榻上,與鄭修隔著被子,相擁一夜,說著悄悄話。
而在畫中世界,鄭修彬彬有禮、溫柔和藹,惹人垂憐。
其餘鶯鶯燕燕聞言猛地一愣。
「為什麼?」
【門徑】:【囚者】(甲子·第七門扉)
有鳳北在一旁守護,鄭修真沒什麼可擔心的。有個能打的夫人就是省心。
屋內,燭光搖曳,鳳北在床邊坐下。有外人在時讓她感覺到局促不安,只是當房間內只剩他們二人時,鳳北的心情反倒平靜下來。
【宿主】:【鄭修】
誕魔六根肌肉手臂一拳砸飛了鄭修后,他六根手臂朝地上一壓,血盆大口打開,因太過用力嘴巴裂開,巨大的口腔內匯聚了一團可怕的黑色光芒。
她指著萍萍。
而是鄭修,堂堂正正的首富,忠烈侯,鄭修。
鄭修停止手上動作,納悶道:「為什麼?」
鄭修被一拳錘得七葷八素,被打消失的「身體」重新凝聚,他好不容易爬起來,看著誕魔口腔中匯聚的黑光,心中突突,瞠目結舌。
【閱歷】中有了記錄。
慶十三咻咻咻吹了幾嘴,回哨笑罵:都老老實實守著,老爺的風流事,是咱們能插嘴的嗎?我慶十三是那種亂嚼舌根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