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赤點世界
第267章 幸虧不是

逍遙坊中還有不少家中欠債,被刀爺逼良為娼下海作妓的少女婦人,此刻正團團蹲在院子一角嚶嚶哭泣,前途茫然,心中無助。
慶十三一聽,便明白了鄭修的想法,點頭回應:「多著呢。」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慶十三從前沒這種感覺,可自從鄭修受封赤王后,慶十三莫名在鄭修身上,不時察覺到一股能比肩帝王般的威嚴,令慶十三在暗暗寬慰昔日的小樹苗今日長成了參天大樹的同時,對此也忌諱莫深,納悶赤王如今到底踏入了什麼門徑,一時一個樣兒。
「啊?」江高義、郭子飛、疤老六同時張大了嘴巴。
「二娘也是他們撿來的。」
「不至於、不至於。」慶十三用力搖頭,甩去這個荒謬的想法。
鄭修一本正經地說道:「公示上你這麼寫:熱心疤臉無名百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勇闖賊窩,協助六扇門緝拿要犯。」
疤老六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滅罪之星。
「自己人。」
……
「郎才女貌?」
刀爺臨死前瞪大眼睛,若不是親身經歷,他全然不知官官勾結還能如此明目張胆的,若有來生,他想做一個好人。
江高義恍然:「原來如此!」
一時間,婦人與女人們看向俊朗赤王的目光如餓狼見了肉般,感恩戴德,原地拜謝,哭聲連綿。
「剛下油鍋,他們便沒遭住,全招了。」
當鄭修得知疤老六當真是來這裏小賭怡情時,頓時哭笑不得。當年的獄友在此重逢,不得不說也是一種另類的緣分。
「我知道。」鄭修笑著點點頭,忽然作出驚駭狀,大聲指著被慶十三提在手裡的刀爺,大喝:「嘶!此獠竟敢拒捕!快!來人,保護江大人!」
「桂爺爺的紙紮人還有剩么?」
一陣稍稍的混亂后,郭子飛身為第一神捕,重新維持起現場秩序,並主動向江高義賠不是。
「原來在二十多年前,在燕州雲縣,夫婦二人在門前撿到襁褓。」
鄭修上前,揪著刀爺的頭髮提起他的臉。只見刀爺長得濃眉大眼、鷹嘴鷂目、顴骨高聳、面頰削瘦,臉上還零星點綴著幾顆麻子,瞅著就不像是好人,一hetubook.com.com副十惡不赦的樣子。
刀爺茫然抬頭,看著面前英俊非凡的男人。他似乎至今仍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莫名其妙地就被連窩踹了。當他看清鄭修的臉時,兩眼猛地瞪圓,終於認出來了,他咿咿呀呀地張嘴想要解釋,可嘴巴一張,泉水般的血便咻咻地往外冒——原來是慶十三割掉了刀爺的舌頭。
江高義長嘆唏噓,兩袖交疊拱手準備又拜,被心疼的赤王立即托著。
鄭修一聽見江高義頭疼如何修飾緝拿令,鄭修當場取了紙筆,沾了點刀爺的血,揮毫作畫,一副惟妙惟肖、幾乎與刀爺一個模子印出的全新緝拿令出爐。江高義見狀,心中劇震,萬萬想不到赤王還有這般淫才巧技,畫工驚為天人,對赤王的佩服更上一層樓。
鄭修愕然,卻又猛地鬆了一口氣。
趁著荊雪梅在下面拘魂,吱吱、萍萍、莉莉三人各顯技藝,莉莉唱曲兒,吱吱撫琴,萍萍替鄭修揉肩,極盡奢華,令人艷羡。然鄭修心思卻不在此處,無聊地翻著卷宗,等候「拷問」的結果。
赤王又大手一揮,說,如願回鄉耕織嫁人的明日可到災防局領一筆賑濟金,遠走他鄉。若仍想留在此處的,可到鄭氏畫舫報到,彈琴歌舞,吹拉彈唱,待遇從優,好讓她們發揮自己光與熱。
「老爺,有眉目了。」
「但紙紮小人品質上乘,我便讓疤老六把剩下的都上了一遍,應是不會有差。」
「真不愧是日日夜夜與老爺勤勉修行的『蘭花』,嘶,恐怖如斯!」
正犯愁時,一位衙役揪著一人從閣樓走出。
疤老六心中鬱悶無比。他前些日子在熟人介紹下,得知了這逍遙坊好玩,平日他也喜歡小賭怡情,玩上兩手。在鄭修旗下的賭場大家都認識他,知道疤老六是赤王的紅人,全都讓著他,讓疤老六覺得沒意思,所以才偷偷摸摸來逍遙坊玩。
捧著懸賞令江高義有幾分犯愁,懸賞令上面寫了賞金紋銀千兩,到時候案子上報后賞錢定是會實打實地發下來,可他們都有要職,不能領這筆賞錢呀!赤王更不缺錢,這m.hetubook.com.com千兩紋銀若讓赤王去領,豈不是在侮辱他?江高義可不會辦這種吃力不討好還得罪人的破事。
慶十三心思玲瓏,瞬間秒懂,手掌壓刀爺脖子上,錚地一聲,袖劍一彈一收,再拔出時,刀爺脖子上多了一個駭人的血洞。
「咳咳,疤老六參見赤王,見過江大人。」
鄭修看著刀爺,淡淡一笑,不咸不淡地問。
鄭修的【囚者】門徑,如今只有天知地知、他知鳳北知,府中家眷,包括兄弟會的心腹,如今只知鄭修奇術造詣深厚,小馬大馬隨心變化,神鬼莫測,可他們仍不知鄭修所走的門徑究竟是什麼。
郭子飛在逍遙坊內進行了一場徹頭徹尾的大搜查,沒多久便在刀爺床底暗格下搜出了慶十三說的那本日記。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這張緝拿令總算是實錘了,明日讓畫師對那張鬼畜的肖像略做修飾,便能光速結案了。
看見此人,鄭修與江高義同時一愣,面面相覷。
慶十三從無間煉獄走出,神情古怪地帶回消息。
鐺鐺鐺鐺!
事情末了,已是五更天,皎月下沉。
一位瘦小的衙役抓著一位三大五粗牛高馬大、面上有疤、神色尷尬的男人從陰影走出。
「得罪倒說不上,就是惹二娘不高興了。」
江高義轉了一圈,負責疏散與安撫富商公子們。今夜到逍遙坊中小賭怡情的富商公子,被擾了雅興,本有幾分脾氣,可一聽帶頭緝拿要犯的正是如今風頭正盛、一人之下萬萬之上的赤王,紛紛高呼赤王大義,明日赤王之名定響徹全城云云,千恩萬謝地走了。
鄭修一揮手,歌聲、琴曲停歇,萍萍仍不輕不重地替老爺揉肩。
日出雞鳴,天光大亮。
「等會。」鄭修一摸下巴,指著疤老六對江高義笑道:「讓老六去領賞吧。」
在外人看來,這分明是一場王爺與臣子之間令人感動涕零的見面。然而鄭修與江高義接近時,他們便開始說起了悄悄話。
他起初以為這對禽獸夫婦是二娘親生父母,如今一審,幸虧不是。
逍遙坊中還藏了不少不明事情經過的富商、少爺、百姓,江高義稍一琢磨和-圖-書,便將他們以「受害者」的身份全放走了。赤王僅遷怒於刀爺,富商少爺小賭怡情符合國情,若全抓回去問審,定會得罪不少人,如今的江高義八面玲瓏,自不會這般缺心眼。
路上,車廂內,鄭修想起隔著門聽見的對話,心中怒意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湧上心頭。
天蒙蒙亮,剛成了滅罪之星的疤老六又被匆匆叫回赤王府加班。
這時逍遙坊外,傳來銅鑼急促敲響的聲音,連綿的踏步聲闖入此處。江高義身為刑部尚書,親臨現場主持公道,不知內情的人,若見了江高義,定會認為這裏窩藏了造反的逆賊。
當年的獄友竟在這般景緻中重逢了。
「裏面有一女嬰。」
今年秋天定是趕不上了,得等到明年。
鄭氏麾下,扎彩鋪,主白事,桂家世世代代傳承了「紙紮」手藝。七旬老人桂爺爺,走的是【巧手】門徑的分支——「紙紮匠」,之前他所扎的紙人,用作拘魂載體,泡油鍋、下剪子用,人魂在紙紮人內,感受逼真,形同親臨。
江高義眉頭一皺:「王爺,這人,動了殺心。」
「王爺您才是,事務纏身,竟仍心系百姓安危,第一時間殺入賊窩,緝拿通緝要犯,臣如今誠惶誠恐,心中的敬佩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天上繁星黯然盼月,只望能跟著鄭王爺習得其膽義萬一,便死亦無憾呀!」
荊雪梅吹響蕭曲時,慶十三面色一肅,竟忍不住後退兩步。往日他還沒覺得,如今再聞曲聲,他竟也隱隱生出人魂蕩漾之感,險些飄出。
都不是外人,慶十三沒藏著掖著,直截了當道:
「啊!江大人不辭勞苦,不畏艱阻,勇闖賊窩,緝拿要犯,本王十分敬佩!」
蹦躂幾下,徹底沒了聲息。江高義看著死得如此乾脆的刀爺,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擦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虛汗,倒頭便跪:「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從前他們以為鄭修走的是「富商」,可隨著他們見的人多了,壓根就沒見有這道門徑,漸漸地打消了這層猜疑。如今慶十三感受著身後的澎湃威壓,心中莫名浮現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帝王和*圖*書」!
慶十三暗暗感慨著天道酬勤,不想在此地久留。畢竟無間煉獄不是他們兄弟會主營的活,便請鄭修到書房喝茶等候。
四女走了蘭花門徑,拘魂的活較前更為嫻熟。
最終,一切圓滿,只有刀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疤老六當了典獄長后,有一段時日沒和江高義碰面了。江高義更不知疤老六時不時偷偷兼職,在無間煉獄中當著「煉獄看門人」的活兒,負責鞭打用刑。
「江大人辛苦了呀!」
他們當差多年,有幾回能碰上這種白撿便宜的好事?頓時一個個喊得比打了雞血還大聲,領命四散。
赤王大刀闊斧地將逍遙坊的後事處理得完美妥當,這般手腕,令一旁江高義與郭子飛看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淺。
對付用聲音作為媒介的【千門將】的最好辦法,就是割舌頭。
「報!大人,有一猥瑣男子,行跡鬼鬼祟祟,怕是從犯!」
這邊,赤王與江高義明面上仍在恭維與參拜。
去年凜冬,他亦是有幸受邀到鄭氏府邸吃了一頓團圓宴的男人,如今屁股往哪兒坐,自是不必多說。畢恭畢敬地參見鄭王爺后,郭子飛立即風風火火地展現出皇城第一神捕的高端效率,大手一揮,朝下屬喝道:「封鎖逍遙坊,速速緝拿漏網之魚!莫要讓鄭王爺與江大人受驚!」
在六扇門的簇擁下,江高義面色變化著,走入院子,鄭修一拍長袖,走向江高義,客客氣氣地說道。
他能理解二娘在鄭修心中的地位,獨一無二,惹二娘不高興了那是作死,怪不得別人。
「他們當時心善,便收養了幾年。」
江高義身後跟著六扇門的神捕郭子飛,他起初看見院子里排了一列的白綾,愣了幾愣,正琢磨著到底是何方神聖打擊罪惡竟比六扇門更要迅速時,一聽見赤王與江高義的對話,郭子飛咂舌,暗自琢磨,一時間彷彿明白了什麼。
鄭修笑著朝押著疤老六的衙役揮揮手,那小衙役被嚇得渾身發抖,暗道得罪了赤王定沒好果子吃,然赤王卻對此渾不在意般,自顧自地拉著疤老六問起了前因後果。
今夜,逍遙坊主犯張三,化名刀爺,因拒捕被當https://m•hetubook.com.com場伏法,省去問審的功夫,余從犯共三十二人,統統喪命。他們全有命案在身,刀爺的日記記錄得明明白白,一時間郭子飛捧著那本日記,恨不得親兩嘴,這可是一大筆功勞呀,這還不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只見在地牢中,荊雪梅剛吹響蕭曲,簫音蕩漾,兩隻被鐵面疤老六抓住的小紙人,容貌詭異變化,成了夫婦二人驚恐萬分的模樣。
接近赤王府時,沉默了一路的鄭修忽然用一種平靜的口吻說道:
竟還是熟人——疤老六。
江高義瞅了一眼仍活著的刀爺,心道不太好辦。按照規矩,要犯拿下后,要收監候審,一審再審,審出名堂后再秋後問斬。
在馬車前負責駕駛馬車的慶十三,感受著身後車廂內,傳出如巍峨高山般的可怕壓力,一點點壓彎了慶十三的背脊,令他不禁動容的同時,也悄悄地在琢磨著鄭修的想法。
「江大人過了,過了!」
慶十三又道:「他們說,當時襁褓里還有一隨身玉佩,上面刻著一『媚』字。」
「那……」
「是!」
江高義低聲道:「王爺,這傢伙怎得罪您了?鬧成這般?窩都給踹沒了。」
江高義暗暗感慨,這估計破了刑部有史以來最快的「緝拿記錄」,從發出緝拿令到兇手伏法,整個過程都沒超一個時辰,回去稟報聖上,定能大大地漲一波經驗。
江高義死死盯著刀爺那張猙獰的臉,他臉上寫著「懵逼」二字,很快,刀爺聽見二人對話后,張口又吐出一口鮮血,「懵逼」二字漸漸地變成了「殺」字。
不料才沒玩幾天,今夜逍遙坊遭逢突變,被一鍋踹了,順便將疤老六踹了出來。
「臣江高義,參見鄭王爺!」
刀爺被慶十三如拎小雞般提手裡,早沒了剛才的狠厲。
搗毀賊窩只是順道的,鄭修將剩下的爛攤子丟給江高義處理后,便押著昏死過去的二娘爹媽,朝赤王府返程。
其實刀爺的原名並不叫張三,鄭修也不知他叫什麼。天下可以有成千上萬個張三,今夜刀爺也成了張三。
「不過,不過!赤王之高義,一如當年忠肝義膽的鄭將軍般……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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