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至暗時刻
第350章 「這就是人類啊!」

「少爺!」
【契合】:【百分之一百七十五】
鄭修問。
即便她此刻自殺,很快也會變成更低等的生命,最終會變成一粒擁有意識的塵土,經歷著一次又一次卑微且凄慘的輪迴。
她啊,曾經偉大的「優雅之主」,曾經一腳能踩碎一個個世界的至高存在,也會變成她眼中的「資源」,成為「養分」,成為自己所設定的「循環」中的一部分。
心牢中。
「愚蠢的……人類。」
鄭修臉上的迷茫,猶豫,恍然,頃刻間淡去,換上了一副彷彿看透一切的釋然。
安妮彷彿徹底變成了一頭貓,蹲在地上,腦袋微微一歪,露出了可愛的表情。
鄭修驚訝地望著手中附著了【靈感】的飛刀,想起曾經的種種。
「大哥。」
安妮茫然抬頭,她眼中沒有神采。此刻絕望的她,甚至連反駁鄭修的力氣都沒有了。
「都完了。」
鄭修這回沒喊安妮,也沒喊安妮大人,直呼其名。
「這不可能!」
「『在你面前,就像是有一面鏡子。』」
「這不可能!」
當這句話穿越空間的壁壘傳入心房,即將拍滅羊皮古卷火焰的那隻手掌,停止了下拍的動作。
按她的推算,這些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從每一個房間中活下來。
時而疑惑,時而沉吟,時而恍然。就像是一個纏繞了他很久很久的疑惑,終於在此刻得到了解決那般。
霧靄如同波濤般,無聲向中央擠壓,銹跡斑斑的牢籠上布滿裂痕,一根根在擠壓中被扭曲成奇形怪狀,彷彿隨時都會被壓成粉末。
【震懾】與【靈感】。
憤怒的和尚忽然平靜下來。
「這不可能!」
安妮最終將這種執著,這種「不放棄」,歸咎於人類的無知與淺薄里。人類因為無知,所以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更不知道「絕望」的滋味是什麼。
布滿裂痕的二十面骰子在鄭修面前旋轉著。
和尚抬眸。
「大哥!」
「瞧,和尚他並沒有放棄。」鄭修摸了摸安妮那和*圖*書毛茸茸的腦袋,用力揉了揉,曾經至高無上的主宰,極致的優雅,優雅的化身,不可名狀的存在,優雅之主,此刻如一頭普通的小貓咪般被鄭修那粗糙的大手揉成了撥浪鼓般,搖過來擺過去,搖過去擺過來。
鄭修盯著那柄飛刀,若有所思。
轟!
形態貳:驚鴻。
「『你是誰?』」
轟!
「為什麼?」
「么了,都么了。」
「啵~」「啵~」「啵~」
安妮神情微怔,她本想說不肯定。她確實無法肯定。她的副權柄在脫離「優雅」的掌控后,一個個都逆天了,自己生出了意識,鄭修身上的「囚者」到底是不是源自她的副權柄,此刻安妮也無法更定。更別提安妮此刻萬念俱灰,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變成一頭愚蠢的小母貓,與公貓結婚生子,生出一窩小貓,即將渡過最為凄慘憋屈的一生。
「啊……」
「完了,都完了。」
一炳小巧的飛刀落入鄭修手中。
骰子共有二十面,其中九面黯淡下去,只剩形態貳,另外空白的九面,也布滿了裂紋。血紅色的骰子此刻已是支離破碎。
「啊……」
「蠢貓。」
……
「來吧。」
和尚背後的光輪忽黑忽白,兩種涇渭分明的光芒將這支離破碎的天空映成兩種顏色。
和尚緩緩將那朵黑蓮推向破碎的世界。
「祂說得沒錯,人類是脆弱的。會死,會被欺瞞,會被玩耍,會被愚弄,會迷茫,會挫敗,會絕望。可是,正因為人性的脆弱,才讓人類在面對絕境時的堅韌,顯得如此可貴與難得。」
「這就是人類啊!」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在很久,很久,很久的從前,有這麼一個傢伙,入侵了這裏,預料到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留下了一個謎題,留給今天的我們去解答?」
「我再問你一次,『囚者』,是什麼?是從你的副權柄中誕生的嗎?」
門扉即將關上前,一道龍精虎猛的身影翻滾著跳了進來,落在和*圖*書地上,恰好踩在嗷嗷慘叫的裴高雅屁股蛋上。
【契合】:【百分之一百九十五】
和尚每踩一腳,房間便劇烈地震動一下,周圍崩塌的速度更甚。
遠處,笑容溫和的和尚雙眸黑得深沉,遠遠地朝鄭修伸出手。
「都完蛋了。」
渾身焦黑的慶十三頭髮根根豎起,身邊站著一位白髮小女孩。
「安妮。」
和尚飛身而起,掠向高空。
「『你來自哪裡?』」
安妮用力搖頭:「不可能喵!」她非常肯定:「不可能!絕不可能,這不科學,不合常理。」
灰色的面具掉在游桌上。
「喏。」
九輪黑光重重,和尚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鄭修手中那巴掌大小的飛刀,似乎也感覺到了飛刀上蘊藏的可怕力量。
「啊???」
九輪漆黑的輪環放出的黑光遮天蔽日,染黑了四周的一切。
鄭修輕輕嘆了一口氣,默然摸向眉心,一陣刺痛,骰子形狀的詭物鑽出體外。
所有人都看見了眼前可怕的一幕,黑蓮旋轉著,吞噬著這座城市最後的一個房間。
忽然,和尚抬起頭,左臉似佛,微微一笑,右臉似魔,恨意凜然。
漆黑的花猶如純粹的黑蓮般,在和尚的掌心間緩緩旋轉著,一滴滴漆黑粘稠的液體,自黑色的蓮花瓣上滴落。
安妮震驚地看著從門扉中接二連三走出的,被她視為「資源」的弱小人類。
和尚迫不及待地伸手將破碎的鏡子接在手裡。
鄭修手腕一抖,飛刀出手。
這是一個奇迹。
安妮的聲音漠然且不帶絲毫感情:「吾曾將掌控這個世界的『密匙』,藏在了『加密』中。」
和尚:「這就是人類啊!」
「沒了,一切都沒了。」
這是一柄不斬肉體,只斬人魂的飛刀。
漆黑的蓮花宛如一個黑洞般,將四周扭曲流淌的黑色數據流吸入其中,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漩渦,瘋狂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快殺了小僧!」
片刻后。
她心態崩了,此刻只能瞪和-圖-書著貓瞳,獃獃地看著鄭修。
鄭修神情疲憊,來到橘貓面前,兩手叉橘貓腋下,將無精打採的貓兒舉起。
成塊成塊的缺損與裂痕,大片大片地出現在天空與大地上。
這是回溯,對主宰與諸神而言,比死更加痛苦,比死更為憋屈,比死更沒尊嚴的下場。
飛刀呈半透明狀,鄭修握在手中,手指時不時從刀身上穿透過去。
「老闆!」
鄭修此刻的神態在安妮看來顯得有些怪異。
「人類,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麼?」
鄭修低頭,他的容顏映在鏡面上,倒影被分割成無數的碎塊。
「嘻嘻嘻!媽媽!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好狠的心啊!」
「你想要啊,給你啊。」
「沒戲了。」
羊皮古卷一點點地燃盡。
鏡子。
「大哥!」
她想起了鄭修那句奇怪的話:「這就是人類啊。」
「兒啊!」
安妮打開帝王的「加密」,從裏面掏出一面普通的小鏡子那刻,無邊的絕望淹沒了她。
「大哥!別猶豫了!」
【契合】:【百分之一百七十】
空間坍塌,沙漠正以可怕的速度崩潰著,地面,空間,雲層,烈日,房間里的一切景色,一切物質,此刻都被侵染,被吞噬,被分解成一縷縷黑色的數據流,向上倒流。
普普通通,鄭修不信地拿鏡子照了幾秒,裏面映出他那張疲憊且蒼白的臉。
……
燃盡前,古卷上的字跡不斷發生著變化。
她腳上的肉球踩在沙地上,發出軟綿綿的聲音。
「所有人都完蛋了。」
可從他們的臉上,安妮似乎又覺得,並不能用「奇迹」去形容。
但鄭修此刻突然說了一通亂七八糟的,無疑是橘貓那脆弱的心臟上又踩一jio,讓安妮綳不住了。
一面小小的,下面帶個小柄柄,能拿手上扮靚靚、放小姑娘包包里的鏡子。
「嘻嘻嘻!那就……一起死吧!」
「大哥!」
安妮走了幾步,哭了幾回,索性趴了下來,任由滾燙的沙子如燒烤般灼燒著她m.hetubook.com.com那嬌嫩的肚皮。
鄭修:「這就是人類啊!」
和尚掌心拈花,露出如初見那日純粹無暇的微笑。
「這也是為什麼,我沒辦法捨棄我人性中軟弱的一部分。」
【契合】:【百分之一百九十】
絕望的橘貓雙腳踩地,失魂落魄地走在沙漠上。
鄭修俯身撿起破碎的鏡子,朝和尚丟了過去。
就像每一位主宰會在自己的地盤設定「資源的循環」。腐朽的屍體會分解成養分,滋潤大地,生出嫩芽,長成參天大樹,若干年後又枯萎,重新成為養分的一部分。
【契合】:【百分之一百八十五】
「大哥,能將那東西,交給我么。」
「即便吾失去了權柄,回溯成低等的存在。只要能走到這裏,取得『密匙』,就能重新掌控世界,慢慢奪回屬於吾之一切。」
和尚和尚同樣抬起頭,獃獃地看著【帝王】解體之後,所露出的「真實」,一動不動。
鏡子。
她本來不想說話的。
說著,安妮的手臂變成了半透明狀,若隱若現,裏面脈絡分明,一副要消失的樣子。
「『你為什麼而存在?』」
鏡子。
她無法理解,都到了這種地步,鄭修為何還能如此平靜,眼睛還能這般地明亮,他的眼睛里還能燃燒著熊熊的火焰,不似面臨死亡時的眼睛。
和尚氣急敗壞地將鏡子砸腳下,一腳剁下。
鄭修忽然用一種宛如旁白般波瀾不驚的口吻,對安妮複述著一段話:
「被偷了。」
殷青青,喜兒,月玲瓏,葉,蛇,幾女相互攙扶著從門扉中走入,身上傷痕纍纍,但看見鄭修的瞬間,臉上都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我承認,我接受,我面對。」
「這不可能!」
一望無際的沙漠隨著空間的坍塌,四周早已被黑色的海洋淹沒,只剩如孤島般小小的一塊。孤島上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扇門,白髮蒼蒼的鄭浩然左肩扛著生死不明的狼王,右肩扛著腰折成可怕角度的老神醫,嘴裏還叼著一個凍得直打哆嗦的斷臂猛漢。www.hetubook.com.com鄭浩然一開口,嘴裏叼著的斷臂裴高雅啪唧一聲摔在地上,發出慘叫。
【契合】:【百分之一百八十】
橘貓瞥見鄭修仍左右翻看那面小鏡子,似乎想找出什麼東西。她抬起手掌,一巴掌將鏡子打碎了。
「老爺!」
鄭修在看見那面鏡子的瞬間,還以為是什麼神器。
「『世間問題千千萬,答案早已在你心中。』」
啪嗒。
「吾耗盡了最後的源。」
他背後的光輪,猛然變成了純黑色,展開了第九輪。
和尚一聲聲地呼喊著。
「『這裡是哪裡?』」
「我是……一個人。」
所有的光幕變得一片漆黑,所有的房間,崩于虛空。
遼闊的沙漠如沙盤上的布景一般,正一點點地崩塌著。
和尚背後的八輪光圈,隨著祂情緒劇烈地波動,忽然變成白色,過了一會又忽然變成黑色。鏡子碎成粉末,和尚卻忽然抱著頭,痛苦地蹲在地上,渾身顫抖著。
小鏡子被安妮打碎,鏡面布滿裂痕,落在鄭修腳邊。
「這是吾給自己留下最後的後門。」
「老子要殺了你!」裴高雅慘叫。
絲狀的黑色電光在飛刀上縈繞著,隱隱散發著震懾人心的力量。
「『在鏡中,你認為的怪異,可以是你願意看見的任何一個人。』」
絕望崩潰的橘貓本不想理會這愚蠢的人類,因為她很清楚,沒有了密匙,沒有未來可言。
謎語臂左手上捏著的灰色面具,詭異地咧嘴一笑,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退回霧靄中。
又一腳。
「啊……」
隨著和尚背後光輪的顏色變換,和尚也用著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可鏡子端在手裡時,鄭修很快便察覺到,這是一面真正的小鏡子。
「喵?」
和尚雙手合十,漆黑的光芒凝聚在和尚的雙掌間,壓縮成了一朵花。
「赤王!」
嗖!
安妮沒說話,反手在身後一掏,丟了一面精緻迷你的小鏡子過來。
慶十三精疲力竭地朝鄭修揮揮手,顫抖著手點燃了煙桿,深深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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