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吾非相,乃攝也!

張居正道:「隨公怎麼說,仆回內閣是來宣兩宮太后慈諭的。」
當然,這裏的相公不是對生員所稱的那個「相公」的意思。
「兩宮太后降慈諭言:欲出宮去長椿庵禮佛暫住,著皇帝令內閣代兩宮擬旨宣于天下知道。」
「到底怎麼回事?」
張居正笑說后就起身離開了內閣。
陳瓚問道。
陳瓚更是直接追問著張居正:「既如此,相公為何不請陛下降慈恩,饒其性命?為何要用如此嚴峻之旨,使我士大夫再次流血于禁庭!」
張居正一怔,隨即冷言問道:「怎未有慈恩?未以杖斃降逆臣,便是恩!」
「你什麼意思,你還想說這是兩宮太后的意思?」
張四維一臉意外地說了一句。
「公還說自己不是相,公若非相,怎能行韓忠獻公(韓琦)等宰相才能行之事,而迫使兩宮太后遷居庵廟?!」
呂調陽、張四維等聽后忙恭敬肅然地匍匐在地。
「張太岳!」
「哪裡沒有相?!」
這御史喘著氣把事情原委告知給了呂調陽和-圖-書和圍攏過來的其他公卿大臣們。
萬曆時的大明朝,六部尚書基本上對內閣輔臣以相公稱之。
王國光這時跟著說了一句。
咳咳!
「陛下對相公與本兵尚有賜肩輿以避風雪之慈恩,緣何對伏闕之悍臣無半點慈恩?」
「不是說元輔就已在御前嗎,還有譚綸?」
「子維的辭章素來是好的。仆就不看了,直接讓人拿到制敕房吧。」
「還是說,相公也這麼請了,只是陛下未肯,執意如此?」
譚綸見陳瓚這麼問,就看了張居正一眼,隨即道:「是我與元輔一起進言讓陛下這麼做的,這些伏闕者,不誅不可,因為他們已有欺君逼宮之嫌!」
所以最後,除了譚綸外,公卿大臣們皆默默地離開了文淵閣。
陳瓚咄咄逼人地說了起來。
「問問就知道了!」
「那也不能草菅人命!」
張四維這時倒激動地說了起來。
陳瓚一愣,隨即呵呵冷笑道:「這麼說來,相公還真是令門生口中所謂的實相也!能帶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本兵一起逼得陛下下此嚴旨。」
陳瓚這時沉著臉問了一句。
王國光忙矢口否認:「我沒這麼說,只是談談元輔能諫阻得了誰而已。」
沒多久,眾公卿大臣就看見兩乘肩輿被抬了出來,游七與譚家的家奴領著這倆肩輿往這邊走了來。
反而是王國光這時嗤然一笑道:「元輔諫阻得了陛下,能諫阻得了兩宮太后?」
他們也不敢再說什麼了,畢竟張居正都這麼說了,他們還能說什麼。
而是張居正。
譚綸這麼說后,眾公卿大臣詫異地看向了張居正。
「這畢竟不是大禮議之時。」
咳嗽的不是譚綸。
張四維這時也沉著臉說了一句,且看向了會極門方向。
陳瓚突然厲聲回了一句,又質問道:「身為元輔與本兵,就阻止不了陛下施大刑于臣嗎?!」
陳瓚這時問了一句。
「公可知道,就因為你嚴酷,動輒以重挫懲小過,才使令門生劾你!公如今又以嚴酷教天子,而只教天子以寬仁留賢之德www•hetubook.com.com,你這樣能使天子為堯舜乎?!」
「吾非相,乃攝也!」
張四維這時反應最快,當即起身,且竟朝張居正躬身作揖了一下,然後急速轉身,走向案桌道:「下僚這就遵太后慈諭擬旨!」
張居正面色潮|紅,橫眉怒目,盯著陳瓚。
譚綸跟了來,道:「叔大何必這麼說,天子或許沒有芥蒂,但兩宮太后呢?」
「公既有宰相之權,為何就不能有宰相之量?!」
呂調陽不好再說什麼。
而陳瓚甚至在這時起身指著張居正叱喝了一聲,且不再對張居正以相公相稱,而是直接稱其姓與號,道:
呂調陽和其他公卿大臣們聽后皆大驚失色。
呂調陽先說了一句,又道:「但伏闕誅戮這麼多大臣,也還是令人不敢相信。天子對叔大之倚重,真正非常人所能及。」
「沒有相,能讓陛下下嚴旨,還能讓陛下改杖斃為格殺勿論?乃至能驅將門為走狗,用閣臣公卿如幕僚,這能不是相?」
張四維不久后就把聖旨雙手遞到了張居和_圖_書正面前:「元輔請過目吧。」
「總憲何必這麼說,元輔就是元輔,我大明沒有相國!」
內閣大學士呂調陽、張四維,吏部尚書張瀚、禮部尚書馬自強、戶部尚書王國光、刑部尚書王崇古、工部尚書郭朝賓、左都御史陳瓚這些公卿大臣,此時的確皆已聽聞到有官員伏闕的消息,而都趕了來。
「竟賜肩輿!」
張居正下肩輿后,就讓游七去東華門外等著,而他則朝陳瓚等公卿大臣走來,言道:「乃陛下賜予仆與本兵之慈恩。」
而就在此時,張四維突然一臉駭然地說了一句:「沒有廷杖!被誅者亦非被杖斃!」
陳瓚和在場的公卿大臣們當場怔在原地。
陳瓚問著王國光。
張居正說完后,除譚綸外,呂調陽等皆是一驚。
這些人加上張居正、譚綸,是大明帝國如今最有地位和權勢的一批文官,自然也都知道上一次左順門伏闕哭諫發生了什麼,而也就因此皆不敢無視今夜的這件事。
張居正突然將几案重重一拍,站起身來,且朝陳瓚如猛虎咆哮一樣,吼和圖書了一聲。
「元輔息怒!」
「也不知是陛下賜,還是兩宮太后讓陛下賜的。」
呂調陽、王國光等詫異地看向了張四維。
呂調陽還特地攔住了一往外跑的御史詢問起來。
「伏闕之文臣,年輕氣盛,不知敬畏,汝容其諍言,為國留賢,又有何不可?偏偏要行嚴酷之政!」
陳瓚瞅了王國光一眼,隨即便走了過來,先攔住了張居正和譚綸的肩輿,且問道:「相公為何突乘肩輿出宮禁?」
「本兵當時也在場,想必應清楚情景,這慈恩到底是來自於元輔,還是來自於陛下?」
陳瓚則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呂調陽點首:「或許也正因為在御前,才未有廷杖杖斃之事。」
「先不要爭了!等叔大和子理出來后就知道了。」
陳瓚問道。
總不能,像趙普一樣謀划著給張居正來個黃袍加身吧;也總不能,為了小萬曆,押上自己的九族來個「清君側」吧。
張居正此時已坐回到了內閣值房左首椅子上,沉下了臉。
陳瓚也詫異地看向了張四維。
張居正道:「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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