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隻能說明，官已成了商，商已成了官。」
王錫爵打開一看，就見裏面什麼白銀萬兩、良田千畝、美婢百人，竟多得如獻尋常之物一般，琳琅滿目，看得他眼花繚亂，一下子也彷彿覺得這些禮也不過是泥沙一般，自己拿一兩個應該都能算很清廉。
「沈卿今日倒是說的最多，還似早有準備，頗為有條理，與朕不謀而合。」
王錫爵抬頭瞥了朱翊鈞一眼：「陛下的意思是？」
接著，凌允正也請起罪來。
當場，屋內一下子更加安靜下來。
甄應升這時替王錫爵說了起來。
「陛下息怒！」
「陛下，臣沒有抄，只是臣與大冢宰也不謀而合罷了！」
聞著脂粉香，看著白皙玉。
王五拱手稱是。
王錫爵道：「陛下明鑒，可天下沒有絕對的公道！這件事自然是揚州鹽商們在跟朝廷作對，但朝廷不可能因為幾家鹽商犯罪，就要把所有鹽商都抄家滅族，畢竟朝廷不是匪寇。」
「這都是你們做下來的好事！」
王錫爵這時倒拱手勸了朱翊鈞一句，說道：
這些鹽商稍微給了朝廷一點面子的是，只沒有讓這些漢女直接在青樓賣而已，而是在這些鹽商自己家裡賣，也不說是賣，而只說是獻義女。
王錫爵只是微微一笑。
李遇文也跟著道：「這一切皆怪學生平時只知道忙於買賣，對他們疏於管教，反讓他們被家中婦人驕縱的不知王法，以至於做下如此大禍來，如今特來向閣老自首請罪！」
他一進揚州就已https://www.hetubook.com.com經被鹽商們的排場驚艷到，山珍海味之豐富不必說，關鍵是房屋馬車俱是富麗堂皇，逾制的地方更是隨處可見，連所用的馬不少都比親軍衛的戰馬還要好。
沈一貫便繼續闡述說：「以愚臣之見，凡是能控制百姓的東西，如果朝廷不拿來牟利，那別人也不能拿來牟利！」
「怎麼來請罪的沒有范、葉等幾位鹽商？」
朱翊鈞又問：「有刀能搶到鹽嗎？」
劉綎問道。
「每家再拿五十萬兩銀元出來，湊個上千萬的家產和上千口的家人，上千頃的地，上千間的房子，再給那幾家頂罪的人家，然後讓朝廷去抄這些個頂嘴的，總行了吧？」
沈一貫則看向葉向高：「陛下，臣弟子葉向高可以為臣作證。」
「否則，只會國將不國，民將不民！」
朱翊鈞問道。
朱翊鈞問道。
「故臣認為，當立即收天下灶戶鹽場為國有！由朝廷直接設國家商行雇鹽丁製鹽，再由朝廷和各級官衙設官辦商行運銷。」
所以，王錫爵只瞅了王五一眼，呵呵一笑道：「留著做什麼，留著這些，我這破了相的臉就能迅速恢復嗎，只怕相恢復了，名聲就毀了！」
「這樣只小商小販願意進鹽販賣，畢竟限購限價后，利潤微薄，對於富賈鉅賈來說，不足為此辛苦，但對於小商小販而言，倒是可以養家糊口！如此街邊之雜貨小鋪，村野之小酒店也能兼賣鹽。」
朱翊鈞則問道：「你的臉怎m.hetubook.com.com麼了？」
王錫爵便問起王五來。
「無論是哪種情況，他既然要交待，我們就給他一個交待就是！」
甄應松也丟下了一句話，然後起身離開了這裏。
「閣老，鹽商們管這舞叫脫金舞，因這舞蹈遠遠的看著，就像是一件件金箔紙褪下，見到了真玉一般，故得此名。」
范善均道：「不宜太多，反而易被盯上。」
沈一貫說到這裏就拱手又道：「陛下，天下本不缺鹽，無論井鹽還是海鹽，本朝皆已熟造，實在不行還能在海外另闢鹽場，所以，只要朝廷不求其利，也不讓權貴官僚求其利，只以惠民為本，則鹽也就不過是和尋常米面一樣，為之犯險私販偷盜皆沒必要。」
正要繼續侃侃而談的王遴見此，只得先閉口，等沈一貫說完。
王遴這時回道。
王錫爵看著這些人，倒是也的確從跪著的人里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
「讓中軍張鎮臣將他們收押，家產僕人一併先抄沒，再等候陛下處置。」
「他們已經給了朝廷一個交待，有韓、李、凌三家鹽商主動上門向臣請罪，臣已下令將他們抄家。」
沈一貫這時很是鎮定地回了一句。
王遴橫眉看向沈一貫：「這是御前，還請公勿戲言！」
沈一貫見此，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站在干岸上，讓沈鯉、王遴也都比自己進步的快，就忙道：「陛下聖明！」
「朝廷要是不願意賺某利，天下人也別想賺！」
朱翊鈞則看向王錫爵：「朕得給你討回這個公道ｈｅtｕｂｏｏk.com.ｃoｍ，也是給朝廷找回一個面子，堂堂次輔，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差點被射殺！真不知道這揚州還是不是朕的揚州！」
王遴愕然地看了沈一貫一眼，兩眼裡滿是火。
王錫爵說著就把桌子一拍：「真以為是個官都經不起這樣的考驗嗎，不過是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腌臢物！」
王錫爵喟然一嘆：「哪個官進了揚州城能經得起這樣的考驗？」
「這是怎麼回事？」
范善均這時只起身諂笑道：「讓閣老見笑了，閣老乃太倉巨富之族，什麼沒見過。」
葉向高這時忙道：「陛下，臣倒是未曾聽恩輔說過，只是臣向恩輔這麼提過。」
「朕再問你們，如今，朝廷不靠鹽業養軍，還需要鹽商嗎？」
而且，連「瘦馬」都依舊大量養著，甚至不少都是黃冊有記的漢家女，甚至還明碼標價。
范善均和葉善宗等鹽商這時倒是不怎麼慌張。
王錫爵點首：「能！」
朱翊鈞聽后把臉一沉，嗤然一笑，道：「還真是大胆，居然會有商不怕官的時候了。」
「那沈鄞縣是抄的別人主意嗎？」
朱翊鈞問了一句。
「你的意思，這事就這麼算了？」
一旁的沈鯉這時先急聲問了一句。
「這是鹽商范府范孝廉想到的法子，他府里的姬妾又恰巧都是萬里挑一的瘦馬，所以如今才都獻上來，為您壓驚賠罪，閣老若覺得喜歡，要打賞，要指教，可移步范府。」
王錫爵回道：「也能！」
「朕且問你，有錢能買到鹽嗎？」
「陛下！」
一到南hｔtｐs://wｗｗ•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ｍ•ｃom都，王錫爵就先見了朱翊鈞。
這天，王錫爵剛要準備提前離開揚州，便見韓維鑰、李遇文、凌允正的三個鹽商，就各自捆綁著好幾十個穿著華麗、臉龐白凈如女孩的年輕男子來王錫爵面前跪著。
「這是交待，不是公道。」
李成梁白了劉綎一眼：「這重要嗎？」
朱翊鈞問道。
王錫爵說著就吩咐了一句，隨後就離開了揚州城。
說畢。
但王錫爵還是有些定力的。
「誰說鹽在他們手裡？」
王錫爵忙告知了來由。
王錫爵拱手道：「陛下聖明，這事只能這麼算了，別說臣只是受傷，臣就算是被他們殺了，這事也只能算了，畢竟鹽控制在他們手裡。」
葉善宗聽后就站起身來：「那我這就去見揚州的幾位官，與他們商議，你們趕緊湊銀子和湊家奴。」
「很是！」
朱翊鈞這時說了一句。
王五回道：「可能與他們無關。」
李成梁則和劉綎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對劉綎低聲道：「在朝堂上要謹言慎行，不然，好主意都會被抄。」
沈一貫則從袖中拿出早就擬好的奏本：「臣不敢瞞陛下，臣早就思治鹽政，而擬了本，有意等陛下去揚州親自查看鹽政后，再呈遞于陛下御覽，只可惜，陛下未能去揚州，而如今閣老從揚州回來提起鹽商之可惡，陛下也說起鹽政后，臣便斗膽呈奏了。」
畢竟他自家也不缺這些。
范善均更是雲淡風輕地問：「你們說，他王閣老是在故作清廉樣子，還是嫌我們給的太少了？」
王錫爵才拿起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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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韓維鑰先說了一句。
王五回道：「他們是來請罪的，他們說，那日策馬衝撞儀仗，還持箭射老爺和護衛的就是他們的子弟，今日特地押自家子弟來自首請罪。」
很明顯，朝廷早就下達的漢家女禁止賣身、禁止被買賣的旨令，在這裏成了一紙虛文。
「學生管教子弟不力，以致於讓他們闖下如此大禍，學生與全族之人甘願認罪伏法！」
王錫爵問道。
「陛下是要血流成河？！」
葉善宗這時不以為意地說道。
隨後，王遴就轉身對朱翊鈞奏道：「陛下！大宗伯抄臣的思路，他今日奏的，正是臣前些日子與他對雪賞梅時提到的鹽政改革之法！」
啪！
朱翊鈞回道。
「自然不需要！」
「那有刀也有錢呢？」
讓人很難不懷疑是不是花高價從太僕寺悄悄買來的。
王錫爵接著就看向了范善均等人：「我等著你們給我一個交待！」
朱翊鈞沒有回答沈鯉，而是問著諸公卿：
隨後，王錫爵就離開了這裏。
王錫爵猛抬頭。
「看來他們家教倒是比這幾家好。」
范善均都鹽商頷首。
……
其他鹽商跟著附和道。
李成梁這時回道。
「所有商賈都可以在官府登記且在得到官府允許后，從官辦鹽行進鹽售賣，而朝廷和各級官衙官辦商行不直接售賣，只負責運鹽和批發銷售，對賣鹽的商戶限購限價。」
王錫爵沒有急著回答王五，而是看著眼前正在自己面前輕歌曼舞，且將一件件金縷衣褪下的瘦馬們，一邊用手輕輕按著臉上的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