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太子陞官,皆是忠臣

「這樣豈不依舊是舊禮的時代,人人隨時都會被當成奴隸,也隨時都會成為人上人,而不會有真正可以獨立自由到可以做自己研究創作自己作品的人才?」
但趙懷慶沒有多說什麼,更沒彈劾太子。
而太子則對此並不高興,只覺得治國理政果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而似乎在執政者眼裡,只有利弊,沒有是非,所有嘴上的是非其實皆是根據利弊而定。
「好!」
張蘊生訕笑道:「東翁息怒,現在朝廷各地都派駐有大兵,所以上面只怕巴不得出現民變,這樣就可以流放更多的人。」
況隆庚這道命令的言外之意就是嫌休寧縣抓的礦賊少了,相當於告訴太子,如果他抓的礦賊再不夠數,那太子這個休寧知縣就要被他這個巡按御史扣上一個包庇和窩藏礦賊的帽子。
王錫爵回道。
「這樣下去,只要蒸汽機帶來的財富增長到不能再增長而停滯的時候,大明遲早會恢復到舊禮那一套!」
張蘊生見此不由得勸道:「東翁不必過於介懷,當場執政雖重用了戴知縣這樣為媚上而寧肯害民的官,但也提拔了您這樣敢為民說實情的官,這說明當場執政的確是公忠體國的清正之人,既為國重用戴知縣,也為國重用東翁,真正無半點私心,皆為公義也!若是心無社稷蒼生而偏狹只知黨同伐異者,以公這樣的正直之臣,只會因上司彈劾被罷黜!」
故而,朱翊鈞這時還是說了一句道:「話雖如和*圖*書此,到一定程度時,還是要遏制的,我們不能真的不把百姓當人,那是違背新禮的,一旦反噬起來,後果會很嚴重。」
太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同時,皇帝下旨不得借查礦賊而製造冤假錯案。
「休寧縣是怎麼回事,整個徽州府就休寧縣抓的礦賊最少,竟一千都沒有,如此大縣,豈能這麼點礦賊!」
張蘊生因和太子相處也有了很長的時間,對其性格也有些了解,知道其不是心胸狹窄的人,便在這時直言了一句。
「陛下說的是,以愚臣之見,只要激起民變后能鎮壓招撫得當,就繼續當能臣用,若激起民變且不能剿撫,則以虐民之罪處置,如此即便處置,也不是因為查礦不對,而是不能善後,這樣其他官僚自不會因此開始不再盡心查礦。」
「因為朝廷若真只是讓他們嚴查礦場,且以此為考成之重要指標,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把自己親友污衊成礦賊都行,但如果朝廷既要他們嚴查礦場又不得冤枉一個好人,他們就會因為做不到而直接選擇不嚴查,只收礦賊的錢。」
但朱翊鈞也是知道漢人雖然能忍但逼急后的反抗烈度也是可怕的。
他知道,官僚集團本質就是最高統治者操控百姓的工具,並不真的是為民做主的父母,無論官僚們再忠心再支持改革,本質上都是為了維護統治者的利益,只要利於統治者,哪怕讓被統治者付出代價,也不會遭受m.hetubook•com.com到整個官僚集團的反抗,而讓官僚既要維護被統治者的利益又要維護統治者的利益,就如同將一個人強行分成兩半,無疑會讓這個官僚做不了任何事。
「而現在,站在朝廷的角度,偏偏是可以流放的罪犯越多越好。」
不是趙懷慶不想下面的官員多抓些礦賊,而是他知道,敢在這個時候還講公道的人,要麼是不怕事的真君子,要麼是背景很強的人,自己沒有必要因為一個縣沒有多抓礦賊就是惹惱這樣的人,畢竟這兩種人都沒必要去得罪。
「但陛下,太子這樣敢於反應實情的官僚也還是要重用。」
朱翊鈞頷首。
說到這裏,太子就嘆了一口氣:「好在繼任者的處境應該比我好許多,畢竟很多鄉宦都被強行遷走了,他應該可以大刀闊斧一番。」
有時候,統治者的利益的確不一定與被統治者的利益相一致。
譬如移民這事。
太子笑著回了一句,且道:「這次查緝礦賊的國策也算是著實給本縣上了一課,真的是聖人書上學不來的,作為一個知縣,想改革下面的弊政,沒有鄉宦支持做不到,而想阻止上面的弊病,沒有上面支持也做不到,真正是難為,也難怪那麼多官員願意無為。」
所以,朱翊鈞承認王錫爵說的是對的。
「所以,朝廷只能夠對戴一清這種情況聽之任之,甚至還要因其查緝礦賊突出而重用之!而若真要處置戴一清這種,只會打擊天下官https://www.hetubook•com.com僚查緝礦賊的積極性,讓他們從討好朝廷轉為討好豪族。」
雖然太子選擇了不亂來,但是他的上級——安徽巡按況隆庚對此卻非常惱怒,在收到治下各縣上報的查私自採礦情況彙報后,就當場叱問起來。
吏部尚書王遴說了一句。
「但與婺源這樣的縣相比,繼任者應該不會感謝東翁,會怨東翁。」
況隆庚還直接給去太子的休寧縣去了公函,讓其務必保證沒有一個私自採礦的礦賊漏網,確保無任何包庇與窩藏嫌疑。
太子看到這道公函,也心若火熾,他沒想到堂堂巡按也是這幅德行,也只求結果好看不問過程,而巴不得他們這些地方親民官多造些冤案出來。
「我知道。」
「陛下聖明!」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婺源縣要抓這麼多礦賊就讓他們抓去吧。」
朱翊鈞點了點頭。
而太子也因為反應實情得到褒獎,升為巡按山東的御史。
朱翊鈞道:「自然,無論是反應實情,還是為朝廷大政盡心儘力,在朕這裏,都算忠臣!且也還是要下旨不得藉此虐民,中央朝廷至少要有正確的態度。」
「他們就不怕朝廷這樣做,會逼出民變來嗎?」
太子說后就對張蘊生又說道:「張老如果覺得本縣此舉很是迂腐,可以在雇傭期到后離開,我也可以幫你舉薦一位更值得你去入慕的東家。」
「殿下反應的這種情況肯定是真實的,但陛下,以臣愚見,眼下像戴一清的這種情況和-圖-書還不能處置。」
「但本縣更在乎的是,有沒有真的在忠於陛下忠於社稷。」
但作為統治者的天子和官僚們,只要是站在國家利益角度,那就巴不得出去的百姓越多越好,最好將新開闢的沃野良田皆變成漢人耕作的沃野良田,畢竟這個時代的漢人種田的技藝的確要比高超的多,且因為風俗相同,統治成本也低得多。
太子這裏則將婺源知縣戴一清過度執行聖旨的罪證收集了起來,且直接通過大明的密告體系,奏了上去,意在反應一下基層的情況。
「本縣不但不會肆意構陷沒有私自採礦的良善之家,還會嚴查底下敢這樣做的人,且會向朝廷上奏本反應此事!」
巡按御史況隆庚在知道休寧縣的太子沒有照辦后,也頗為氣惱,故也就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真的上本參了太子一本。
於是,沒多久,婺源縣知縣戴一清的確因為查礦表現出眾,而被行取為給事中。
「很好!」
而安徽巡撫趙懷慶也在看到徽州府各縣查緝礦賊的情況后,同巡按御史況隆庚一樣驚訝。
畢竟華夏歷史上的世家貴族雖然享受過很窮奢極欲的日子但也被大肆屠滅而讓人天街踏盡公卿骨過的。
張蘊生則嘆了一口氣,說:「東翁能下定這樣的決心,要麼是聖人,要麼是背景沒那麼簡單的人。」
「如果本縣真的很想進步,自然不會在乎這麼多;」
「至少在本縣看來,犯不著為了多移民和個人前途去壞公道人心,去做欺君之事!」
和_圖_書士民百姓自然不願意離開家鄉,尤其是在這種太平盛世,他們就算人多到不能靠種田過活,也寧願在自己家鄉開礦經商,也不希望跑出去。
「大不了,我這知縣不做了,也不會按他況巡按的意思來。」
因為他也沒有想到休寧縣會抓這麼少的礦賊。
「這個休寧縣的知縣還真是有脾氣,既如此,那本官只能如實向朝廷參劾他的懶政之舉!」
王錫爵這時說了起來。
「怎麼都獲得了升遷。」
「總之,這裏面最大的問題是難以確保沒有任何冤情錯案,即便撫按府縣官員能管住自己,也不一定管得著住下面的人,即便下面的人能管住自己,也管不住百姓被礦賊收買,然後不承認自己是礦賊,只藏匿在百姓家;這世上難得雙全法,既要還要很難做到,當年清丈田畝也是難以避免有虛報增報之情況的。」
隨後。
太子越說越起勁,到最後竟雙手叉腰起來:
「可以說,現在這些人,雖然各個嘴上都說著新禮,但還是在拿舊禮那一套做事!即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討好上面,為了眼前的國家利益,不惜讓大量無辜的人枉死!」
太子不由得問道。
「話雖如此說,但這是在拿整個國家的信譽開玩笑,也是違背了把本族百姓當人的新禮,如果我們今日可以為移更多民眾,肆意污衊,是那他日一旦民變一旦大到不能阻擋的地步,那造反的百姓是不是就也可以不把皇室貴胄與權貴官紳當人看,也可以為了國家大義,想殺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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