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鼾聲如雷還能這般抓著衣領。
剛拿起茶碗，就見一個小身影跑到眼前，許敬宗咋舌沉著臉想罵人，一碗茶拿起又放下。
袁公瑜的笑容一僵，嘴角又是一抽，又道：「李少卿，下官與那許圉師有過交談，此人學識淺薄此次科舉說不定還未能及第。」
獨羅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終於，這個小剋星也離開了。
許敬宗沒好氣道：「道經。」
雖說文散郎的官階不高，可勝在禮部立功許多，加上陛下的倚重將來一定能夠再次升遷。
「許尚書，你怎麼不說話了？」
獨羅又跪了下來，他雙手撐著地低著頭哽咽道：「我不背棄南詔了，我回南詔。」
小清清雙手耷拉著，下巴放在桌案上，看著眼前三碗土還仔細聞了聞。
李義府看向狄仁傑走遠的身影，便疑惑道：「許尚書何出此言？」
許敬宗沉下臉道：「義府，你就沒有這樣的惻隱之心。」
獨羅回頭看了看這位壯漢剛剛睡著的地方，又是撓頭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原本的位置。
狄仁傑來回踱步又道：「小子以為法出即有所依，家國是否動亂往往與律法相關，如果明確的律法，則社稷穩定，而不是所謂的人情權勢就可以遮掩過去的。」
許敬宗拱手道：「大素兄弟多慮了。」
李義府笑道：「這等場面，下官第一次見。」
只是對方的話語平靜，低聲道：「有你沒你都一樣，殺了不足為惜，誰說南詔王死了，南詔王就在驪山。」
李義府笑道：「許尚書也看上他了。」
「許圉師？李少卿尋他做什麼？莫非……」
再側目一看這個壯漢也睡下了，不到三兩個呼吸間，對方又是鼾聲如雷。
許敬宗皺眉道：「這個時辰你該去弘文館讀書了。」
許敬宗總算覺得可以好好喝一口茶，再次拿起茶碗，還看了看四周，這可是今年難得的新茶，花了不少銀錢買了一兩茶葉。
驪山，張陽眼前放著三碗泥土。
他心中苦笑，當初和_圖_書在秦王府任十八學士，自己還不是受人眼光冷落。
他們的議論聲就在耳中，獨羅頹廢地坐在地上，雙目放空對眼前，對將來都沒了希望。
「當真是個怪人。」獨羅發現掙脫不掉，終於是放棄了，也認命了。
許敬宗笑道：「中原七宗望族與世家多已是斷臂求生，不過陛下並不會就此放過他們。」
聞言，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日，急急忙忙收拾了一番，忙道：「小子忘了時辰了，這就去。」
「背棄南詔者該殺之，身為使者你罪加一等，該碎屍萬段。」
可恰恰相反，他的這番想法讓許敬宗心中不安。
許敬宗又道：「你怎麼還不去念書。」
此刻獨羅抬頭看向夜空，月光很明亮，整片大地都被披上了一片銀裝。
從這裏可以看到那座雄偉的城廓，在長安城的典籍中記錄著很多關於函谷關的傳聞。
狄仁傑從一旁的書架拿下一卷書，又道：「小子不喜道經，覺得這卷書更適合許尚書。」
話音落下，對方神情明顯有些遲疑。
離開長安城的三天後，南詔使者到了函谷關，此刻他獨坐在函谷關外的野地里。
就連大唐的月亮都是這般美麗。
李義府駐足在原地思量，「咦？許尚書你要去哪兒？」
「誰知道呢？」
「許尚書說笑了，惻隱之心是會誤了大事的。」
在長安城的四方館苦讀一年，獨羅也沒想到自己現在會落得這般下場。
對方又道：「你身為使者不回南詔就是背棄南詔。」
「縣侯怎麼就看中這個一個不成器的人？」
禮部內，只有許敬宗的一聲長嘆。
「嗯，小子在。」
這個孩子很聰明，許敬宗自然也算是識人不少，像狄仁傑這般聰明的孩子很是少見。
「對。」李義府連忙跟上腳步。
皇帝在世家的根子處動了刀子，並且查沒了世家的家產田畝，由馬周主持將這些田畝重新分配
「什麼？」
獨羅痴痴抬頭道：「我不想回南詔了。hetubook.com.com」
只見對方拔出了長刀，而後獨羅聽到了另一人的話語。
朝中按照罪行的輕重來給他們安排是否秋後問斬還是要流放。
心有不甘，獨羅還想要離開這裏，剛爬起身就發現身後的衣領被人揪住了。
……
「嗯，說難？」
「唉，希望他之後可以老實一些。」
從樓閣上往下看去可以見到三千學子整整齊齊坐成一個方陣，安靜地翻閱著考卷，進行作答。
沒想到這一切來得這麼快。
張大象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驪山縣侯的意思。」
「這碗土是長江以南的黃壤，這種土壤易吸收水分，所以黃壤適合種植棉花，小麥，或者穀物豆類。」
許敬宗搖頭道：「義府，你的理想很遠大吶。」
而在場的學子有的衣衫襤褸是貧寒子弟，有的衣著華貴，也是士族人家。
「這樣就好。」
「下官早在當年入仕之時就已立志要一把火燒了氏族志。」
而今年的科舉是歷年以來最隆重的一次，也是參与人數最多的一次。
袁公瑜毫不掩飾自己的自信，又道：「許尚書好眼光。」
怒吼聲很響亮，驚動了山林中的一群鳥兒。
李義府皺眉道：「記得當初你是與許圉師一起入弘文館等冊造案？」
長安城的種種事，近來變故對這個孩子的影響太大了。
獨羅大聲道：「南詔王已經死了！爾等休要惺惺作態！」
聞言對方又將刀收了起來。
鯨落了，帶來的就是萬物的生機，滋養了大唐。
皇帝對付世家的手段簡單粗暴，抓走了絕大部分的世家嫡系子弟。
其實張陽的眼光一直很好，這一點許敬宗從沒懷疑過，甚至到了盲從的地步。
直到南昭使者獨羅不再呼喊，他也知道呼喊無用了。
曾幾何時，獨羅將長安城也當作了自己的第二個家。
保留了世家的族老長輩。
張大素負手帶著與往日一樣的笑容。
他放聲吶喊想要有人來幫他。
「所以你做不成好和_圖_書人。」
「許尚書，許尚書……」那稚嫩的呼喚聲猶在耳畔，這是許敬宗第一次想作為一個長輩，給這小子一個正面影響。
「這是……」許敬宗的話語頓了頓又道：「是驪山縣侯建議的，老夫決定的。」
許敬宗皺眉看著這個小子，總覺得這孩子若是帶不好，他將來會倒大霉。
「說說你的見解。」
以前覺得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如今一看他是前途未卜。
「這是韓非子的名篇說難，小子更喜這卷書上的種種說法。」
張陽耐心解釋道：「這碗黑土是從遼東來的，這種黑土很是肥沃，用來種糧食作物是最好的，只不過遼東氣候寒冷，有著肥沃的土地，適合耕種的時節卻很短暫。」
孩子應該是心向美好的，但同時這孩子有很重的好奇心，長安城的熱鬧事他都想要去詢問。
獨羅掙扎了一番，卻發現這隻好死死抓著。
張大素正巧路過，帶著禮貌的微笑，「許尚書不要見怪，兄長不是對驪山有偏見，反而時刻記得家父臨終前的話語，倒是我們三兄弟往後會與驪山走得更近。」
大唐平白增添了兩萬戶人口，這無疑是給了朝中巨大的振奮。
許敬宗與李義府看著眼前這個盛況，在國子監前排列著一張張桌案，這些桌案邊坐著來參加科舉的學子與士子。
當初驪山的縣侯確實承諾過。
「雖說當初的禮部是張陽一手帶出來的，可他是驪山縣侯已不是禮部尚書，他若過多插手禮部之事，傳出去不好聽。」
許敬宗欲言又止，看他已經走出了禮部，這才將話語咽了回去。
袁公瑜就是先一步收到消息的人，他面前站著李義府，敬仰之餘又是行禮，笑道：「在下見過李少卿。」
許敬宗更希望他能夠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入仕做個不入流的小官是最好的。
……
直到秦王登基，當初在秦王府跟隨的眾人都有了前程唯獨自己一直不受重用。
「無妨，許尚書已過問岑文本，他在及第名
m.hetubook.com.com冊中，比你還高上不少。」
袁公瑜對此很是訝異，暗道這該如何是好。
她好奇問道：「爹爹要這些土做什麼？」
李義府遞給他一冊文書，小聲道：「恭賀公瑜兄，往後你就是禮部的散郎。」
李義府出身微賤，乃是貧寒出身，許敬宗很同情他一路走來的遭遇，也明白他此刻心中所想。
對方陰惻惻道：「你要去哪兒？」
長安城依舊熱鬧，這天又有一群世家子弟被押入長安城，這些人多是從清河來的。
已有消息傳出來，進士及第的名冊也可以猜個七七八八。
每每想到這裏，他總是眼神惡毒地看向那幾個綁自己而來的壯漢，希望老天可以降下一道天雷將他們劈死。
他做夢都想成為唐人，能夠在繁華的長安城度過一生。
獨羅慌忙站起身又道：「還請諸位放在下回去，讓下臣與驪山縣侯分說。」
狄仁傑行禮，不情願道：「小子這就去念書了。」
獨羅想不明白，不明白張陽的用意何在，他為何讓我四方館苦讀一年，又這般草率地將自己丟回南詔。
「何必將軍說過，縣侯的眼光從來沒有錯過。」
小小年紀何來如此心性，難不成當初的大理寺歹人與他說了什麼？
「唉……」
「怎麼了？」
許敬宗正要喝茶水，見張大安從眼前走過，以為他也有話要說就放下茶碗。
無論怎麼說狄仁傑都是個十一歲的孩子，許敬宗仰天長嘆道：「終究還是對這個孩子有了惻隱之心。」
只見張大安腳步稍停片刻，又是快步離開了禮部。
科舉結束的半月後，長安城上下都在等著這一次的科舉揭榜。
好幾次了，反正就是一口也沒喝到。
科舉還未揭榜，長安城內已經有不少官吏在一個個科舉士子間走動。
對方笑道：「縣侯沒有負你，這一次是讓你回去振興南詔的。」
清河縣與范陽兩地釋放出來的隱戶人口有近兩萬戶。
就這麼朗朗晴空下，沒有人搭理他。
李義府回道：「許尚和_圖_書書所言極是，下官以為那氏族志就該一把火燒了。」
三人都走了，許敬宗心頭大定，終於可以踏實喝一口茶。
小清清看向另一碗，小聲道：「這個呢？」
今年科舉讓崇德坊也是人滿為患，就連各酒肆工坊屋檐下都住滿了人。
李義府說惻隱之心是不對的，會壞了大事。
許敬宗終於是拿起了茶碗，又道：「你該去讀書了。」
「這就去知會吏部尚書楊師道。」
「咦？許尚書也看這等書嗎？」
許敬宗一邊走一邊道：「今年的科舉開始了，你難道不去看看。」
張大象是一個為人周正的人，做事往往顧全大局。
聽著周邊如雷的鼾聲，獨羅沒了心思入睡，他起身想要跑，卻看見剛剛躺在身側鼾聲如雷的壯漢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眼前。
聞言，狄仁傑的小胖臉又擰巴起來。
「仁傑！」
他這話也沒錯，但狄仁傑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童，他的好奇心會驅使他不斷靠近人心陰暗的一面。
狄仁傑好奇道：「許尚書在看什麼書？」
見四周沒人靠近，他一臉享受地飲下一口，卻不料茶水入口已涼了，沒了滋味。
儘管心中有多麼地討厭這個小剋星，許敬宗還是認為這個聰慧的孩子，該是心存正氣。
不應該活成自己這般，也不是李義府這般的人。
狄仁傑站在人群中，對一旁的許敬宗道：「許尚書，會有不少人被扔到嶺南去喂蚊子吧。」
有幾個愣頭青的官兵上前詢問，看了禮部的文書，也得知了這是南詔國事，便不再過問了。
就像是個沒用的物件，想要丟就隨手丟了。
他不想回那個貧瘠又混亂的南詔，南詔的家並不好。
「我寧願背棄南詔。」
許敬宗將名冊遞給了張大象，「還請大象兄將名冊中的兩位召入禮部。」
見那壯漢分來一張餅，獨羅還是伸手接過，然後怨恨地吃了起來，嘴裏用關中話低語道：「縣侯何故負我？」
許敬宗吹拂著茶碗上的茶葉點頭道：「大象兄的建議，下官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