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吧,二弟,你留下來。」談完正事楊牧解散了會議,唯獨將始終不發一語的楊宣給留了下來。
依照楊牧的交待群臣各自散去,不少人在離開時候都向楊宣投去看笑話的表情,畢竟這次叛亂的發起人正是他的親兒子,可想而知還在府上任職服役的他立場有多麼艱難,如果今天的溝通出了變故,那麼楊宣家族這一支恐怕從此就要消失在定遠府的歷史上了。
「大哥。」默默忍受著群臣嘲諷的目光,楊宣直到人群徹底散去才走到楊牧面前躬身施禮道。
不行,自己必須的做點什麼救救自己的兒子!以前無數次他都逃避了作為父親的責任,唯獨這一次他已經逃無可逃了,心裏暗自下了決心,楊宣打算哪怕是拼掉全家的性命,至少也要保楊希恩那邊安然無事,因為這是作為父親的自己多年來欠楊希恩的一個交代。
似乎在這位暗中掌控著一切的老者眼中,殘酷的內戰和家族鬥爭只是為達成目的實施的一種手段,而就在幾個星系之外,還有一群人則以更加嚴肅緊張的態度面對著眼前的戰局。
——稍後·定遠府衙外——
「大致上就是這樣了,叛臣楊希恩的部隊不足為懼,只是鍾鑒雄部的隴州艦隊不是塊能輕易啃下來的骨頭。那老頭子在隴州經營多年艦隊兵強馬壯,若有交州艦隊輔助守住交州不被我軍迅速突破還是綽綽有餘的,故此這番平叛必須有萬全準備。我打算集結府上所有可用之兵力到廣州,待集結完成後以優勢兵力一舉掃平叛逆,諸位對此方針可有意見?」楊牧能穩穩噹噹代政hetubook.com.com定遠府一年,可見這人不是個庸才,雖然他算不上用兵天才,卻也知道急躁只會讓戰事節外生枝,因此他選擇了穩紮穩打的策略。
「但我實在是……」就因為楊新羅沒有把話說清,楊宣依然覺得不很放心。
「二老爺,請進,侯爺在花園等您。」閉門謝客許久已經門可羅雀的侯爵府今日終於打開了大門。
「嗨,這怪不得你,都是父親沒事偏說要讓希恩去南方求學,結果你看看都學了些什麼東西回來!」誰知楊牧話鋒一轉居然批判起老侯爺楊新羅來了,「但是啊,二弟,不是我不念血親之情,這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的道理你也該清楚。希恩年少不懂事我不怪他,然而鍾鑒雄盧守義等那些心懷不臣之人攛弄是非離間我們伯侄關係我絕對不能饒恕,所以這次事件我必須得拿出雷霆手段來才能震懾住家臣們不起二心,你能理解的吧?」
「如果在你看來希恩當然可憐,但在為父看來希恩恐怕正樂在其中,至於誰對誰錯將來你自己問他本人吧。」楊新羅只是微微一笑,又閉合起眼睛享受那溫暖的午後陽光去了。
「大人高見,我等並無意見。」事實上家臣們的打算跟楊牧都差不多,既然府上對叛軍還維持著兵力優勢,不好好利用這個優勢就是犯傻了,反正周圍目前並無外敵窺伺,讓楊希恩的叛亂多拖上個幾月其實對定遠府並無大礙。
「回府?」楊宣一愣,「不,去一趟侯爵府。」
「既然立場上不好交代,希恩的事情你放手別管就是,好好照顧你的妻女,www.hetubook.com.com至於別的嘛……由我這個當父親的來幫你完成。」楊新羅這番表態聽起來似乎偏向于楊宣這邊,可話又沒說明。
他素來不好爭權奪利只喜水墨丹青,然而天賦的才智卻讓他一眼便看出來楊牧今天跟自己演這場親情大戲的目的——所謂給家臣一個交代,實際上只不過是擔憂他帶兵出陣之後楊宣在新昆明鬧出什麼事端來,說什麼把楊希恩安全帶回來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以楊宣多年對自己大哥的了解,楊牧今日平靜的表象下恐怕早已把楊希恩恨之入骨巴不得自己這個侄兒早死,其實楊宣自己也從來沒想過楊希恩能把事情鬧到這麼大以至於在短短數月之內將勢力發展到跟府上分庭抗禮的地步,在猜忌心極重的楊牧看來楊希恩的存在就更是不得不剪除的威脅了。
「你安心看著便是,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強拉你進這一場局只會讓你受苦而已。明白跟你說好了,到現在為止發生的一切為父都有所預期,不如說希恩做得比我預想還要好上很多,晚輩都努力到這種程度了,我這個當爺爺的若還作壁上觀豈不是寒了人心,也讓外人看我們定遠府的笑話啊。」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安心,楊新羅終於講了一句明白話。
「嗯。」不想話還沒出口便被楊新羅擺擺手給打斷,「你想說什麼我很清楚,我雖身體不佳還沒到老糊塗的地步,府上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麼我一清二楚,想必以你的立場現在很難為希恩說話吧。」
「嗯,諸位忠義可嘉我楊牧都看在眼裡,不過戰陣不是兒戲,若準www.hetubook•com•com備不當便出兵難免有馬失前蹄的風險。展兒,你先為諸位講講當前叛軍的勢頭,也好讓大家能切實理解即將面對的敵人。」家臣們爭先恐後表忠心的場面讓楊牧滿意地點點頭,他把視線投向自己的寶貝兒子,吩咐道。
「諸位,交廣兩地的變故都已經知曉了吧?」高坐在主位上的楊牧眯縫著眼睛表情淡定,就好像全然沒把楊希恩掀起的叛亂放在心上的樣子。
「一切全憑大哥做主。」楊宣深深低頭一揖,陰影下他的表情卻是連牙都要咬碎了。
「父親。」在侍從帶領下楊宣見到了已經一年未見的父親,輪椅上掛著的瓶瓶罐罐讓這位年過古稀的老者顯得愈加蒼老虛弱,看得楊宣一陣陣心疼。
「早有預期……莫非您?!」這話讓楊宣聽得一激靈,他早就覺得楊希恩只靠自己打拚絕對造不成當今的局面,可萬萬沒想到幕後的推手居然是……
「不、不敢。」楊宣慌忙搖頭,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是能讓楊宣真正害怕的,那無疑是他父親楊新羅。
「嗯,你能理解就再好不過。」楊牧笑呵呵地點點頭,「這次出征你也隨我來吧,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父子相殘的,之所以把你帶去只是為了給家臣們一個交代,你就在後方替我壓陣,等大哥把希恩安全帶回來便是。」
「根據廣州艦隊回報的情況,這支叛軍以前些日子被府上除名通緝的楊希恩為首,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叛軍在兵力方面以鍾鑒雄的隴州艦隊為主體,輔以楊希恩叛逃時帶出的艦隊和另外一支來路不明的海盜艦隊,總計戰艦數目超過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二百艘。另外交州艦隊方面動向不明,根據推測大概已經投敵,交通和府上斷絕的瓊州艦隊日前也在叛軍的軍事壓力下宣布瓊州星系中立化並放棄抵抗,可以說來賓門以西的三個星系領土目前已經完全淪陷在叛軍鐵蹄下,當地封臣不是被消滅就是被迫向叛軍屈服了。理論上叛軍應該沒有任何外部後援,府上特意向鎮遠府和益州府方面發出了質詢,兩邊的官方都沒有支援叛軍的意思但也不打算配合府上對叛軍進行剿滅,只是對府上保證不會和叛軍有任何往來。」拿起激光教鞭在全息圖像上指點一番,楊展大致上說明了當前局勢。
「哎呀,希恩這麼衝動,實在是為難你這邊了。」意外地楊牧沒有厲色相向,反而是和顏悅色地走上來拍著自己弟弟的肩膀道。
——三日後·滇州新昆明·定遠府緊急軍事會議——
「哎,說破就沒勁了。」楊新羅又擺擺手,「總之你靜觀便是,現在安心了?」
「那是自然,大哥若是有吩咐,哪怕是讓我親自帶隊將希恩擒回來我也絕無二話。」話說到這個份上楊宣已經明白楊牧是作何打算了,他是個連楊新羅都認可的聰明人,為了保全家族安全不得不順著楊牧的意圖表態。
「父親,孩兒此番前來除了問安,還有一事……」楊宣歷來不太擅長跟自己的父親打交道,一年未見說起話來難免緊張。
「是宣兒啊。」陽光下閉目養神的老者微睜開眼,瞧了瞧面容苦澀的兒子。
「唉……」沉默地坐進車內,楊宣想被抽幹了渾身力氣般靠在後座椅上嘆了口氣。
「如父親所言。」楊宣https://m.hetubook.com.com最不擅長跟父親溝通的原因就是自己這個,父親實在是太聰明了,以至於很多話他還沒說就被對方領會。
「是,父親。」被點到名字的楊展走出班列,站到了會議廳中央的全息投影儀前。
「父親,您不覺得這樣子希恩太過可憐了么?」不知怎地,楊宣臉上現出了一絲難得的慍怒,能讓這個老好人對自己敬畏異常的父親發脾氣,那一定是相當激怒他的事情。
「是我教子無方,實在無言以對。」楊宣沒說別的只是低頭認錯,所謂形勢比人強,不管心裏面多麼理解楊希恩發動叛亂的目的,為了保護家族楊宣也只能對自己的大哥低頭。
「老爺,我們回府么?」前面的司機見楊宣久久無聲,忍不住小聲問道。
「是!」眾家臣齊齊作答,定遠府官方的平叛戰略就這麼定下了。
「好,那就這麼定了。」看無人反對楊牧當即拍板定論,「諸位回去之後立即開始籌備軍資後勤,時間以十天為限,十天後大軍準時從盤龍出發向廣州新港集結,不得有誤!」
「是。」
——半小時后·定遠侯爵府——
「怎麼,信不過為父?」彷彿早料到楊宣會這麼想似的,老爺子狡黠一笑盯著對方道。
「臣等已然知曉,就等大人一聲令下便出兵掃除奸佞!」不同於楊牧的淡定,下面的家臣們卻是紛紛作群情激奮狀,彷彿他們早就已經打算出兵替府上掃除楊希恩這個「叛徒」似的。
「哼,好一個隔岸觀火。」鄰居置身事外的態度讓下面的家臣頗為不爽,但他們心裏都很清楚這兩家即使有心也騰不出手來協助定遠府剿滅叛亂,所以不滿只是嘴上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