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看到辜四維進來，也就抬了抬眼皮子，根本就沒有人上來問。

漢子這邊臉色一變，頓時便心下一松，跟著便笑了起來，哪裡還能見到剛才的模樣。

這時候屋裡的人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辜四維。

辜四維走近了一口缸，用手摸了一下，缸壁很光滑，青色的釉上的也挺厚實的，雖然厚實，但是用手摸依舊能摸出制缸時候掃出來的紋路，而且缸壁一點扎手的感覺都沒有。

有了飯打底，小宋說話就隨意多了，衝著辜四維說了一句之後，便給他介紹起了相缸之術。

想找幫忙的人找不到，但辜四維這缸還得買啊，既然啥人也不認識了，辜四維決定用東西開道。

漢子笑道：「其實也不用，你呢要是買好缸呢，還得去找銷售科，只是你要注意了，他們帶著你挑缸的時候，別去那邊去挑，得往裡走，到了2號庫去挑，那裡的缸不論了選料還是手藝，都遠好過扔在院里的缸」。

「買缸去那邊的銷售科去，跑到這裏來做什麼，這裡是廠區閑雜人等不能進來。真是的，什麼人就往裡闖啊……」。

跪在男人對面的是兩男兩女，其中一個女人年齡比較大，肯定是剩下三的長輩，依是帽子的式樣，該是秦寶根的兒媳婦還有孫子，孫女。

「鎮上也沒什麼好吃的，也就是那邊的國營飯店還成……」小宋道。

說著便沖辜四維招了一下手，然後抬腳出了銷售門店的後門。

和圖書跪在棺材旁邊的是個中年人，約四十五六的樣子，頭上戴著白色的孝帽，臉上卻沒有多少悲傷的情緒，只是機械式的把手中的草紙，往自己面前的火盆子里扔。

手中端著一個搪瓷的茶缸子，一隻手拿著缸蓋子，用缸蓋子在缸子上面虛抹著，好像是以前的官宦人家飲茶一樣。

賣缸的地方就是三間小房子，像是電影里的鋪子，門頭什麼的都是木製的，房子也是老式的傳統建築，料子都使的發黑了，年頭估計也不會少了去。

辜四維這邊向著門口走去，站到大門口，看到正對著院門的堂屋裡停著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不厚，不光是不厚還顯得略小，看樣子就知道用的不是什麼好料子，也可能是因為匆忙，家人沒有辦法給備下好料子。

於是和小宋先在這邊聊，聊著聊著又到了外面的早點鋪子，兩人一人一碗肉絲麵，各幹了幾個大肉包子。

想到這兒，穿過了鎮子按著劉福林說的地方辜四維找了過去。

反正也沒什麼事，辜四維這邊就算是買下了缸也得等著運，早到了渡口那邊也是閑著，現在有人陪著聊天，那不正好么！

辜四維驚呼道：「怎麼就死了？」

「啊！」

接下來聊的那就順暢多了，兩人有說有笑的似乎是多年好友一般，小宋這邊也沒有怎麼玩花樣，直接就帶著辜四維來到了最裡面的一個庫。

小宋低頭看了一眼，順手便把煙給和-圖-書揣進了口袋裡。

辜四維衝著幾人點了點頭，走了進來，站到棺材前方，低頭給鞠了幾個躬，然後向家屬道了一聲節哀這才離開了院子。

到了廠子的門口，辜四維正待往裡進呢，便被門口看門的叫喊住了。

辜四維跟著小宋，緊走了兩步故技重施，又摸出了一包煙，遞到了小宋的手中，這次煙好了一些，不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漢子面有得色：「我一看就知道，干這活最重要的就是眼睛亮了，你去吧，出門往右手，還有啊，記住了別找年青的人，找年紀大的人買，至於別的你肯定不用我教了」。

「好像你摸的出來似的」。

結果還沒有走到地兒呢，便看到有一家門口掛起了白幡，隱約的還有哭聲。

原本打算進去吃點東西的，不過想了一下，馬上要求人幫忙，乾脆招呼那人一起過來吃一頓好了，這樣的話也算是感謝別人了，當然該給的東西還是給的，要不怎麼說老辜是個講究人呢。

聽到漢子的話，辜四維道了謝之後，便向著銷售的地方走去。

「腌菜的大缸，要三四個，還有腌鹹菜的小罈子，這樣的多要些，要個七……十個吧，還有腌鹹鴨蛋的罐子也來個四五個……」辜四維說道。

「幹什麼的，就往裡面闖！」

「對不住，對不住，我是新來的不知道規矩」。

辜四維又不傻，自然知道這位是什麼意思了，便點頭說道：「那就國營和_圖_書飯店，到時候咱們點盤豬頭肉，再加上溜豬肝，再來份餃子你看怎麼樣？」

四十來歲的精瘦男人，腦袋上扣著藍色的本山帽，上身是藍色的中山裝，洗的有點發白了，下身是綠色的軍褲同樣也快看不出顏色了，膝蓋和屁股後面還補了兩大塊補丁。

辜四維笑著道：「還請您幫個忙，幫著挑一挑，等到了中午的時候您給個機會，讓我請您吃頓便飯」。

「喏，這裏面的缸都是最好的，你閉著眼睛撿，就不可能有壞的，瞧見那邊沒有，壞的全都敲碎了」小宋說道。

被攔下來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辜四維，張口問道：「你來找他買缸的吧？」

漢子看了一眼辜四維，板著臉擺出一副威嚴的模樣。

「這有什麼，反正我這邊花的也是公家錢，只不過我自己準備弄幾口回家去用」辜四維笑道。

一聽說辜四維請客，小宋的態度肉眼可見的起了變化。

辜四維被小宋帶著試試這裏的缸，再試試外面的，聽摸敲一陣搗鼓之後，還真是有了一點小小的心得。

小宋道：「也是！好了，你跟過來」。

「活不下去了唄，就是昨天晚上用根繩子把自己弔死在牛棚的樑上了，唉，這……挺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想不開了呢」。

辜四維也沒有生氣，來到了這位的身邊。

「想買好點的還是一般的？好點的可貴一些，一般的你就在院里挑就是了，都是好缸沒有壞的，挑的時候和_圖_書可要仔細了，出了這個門要是壞了那可就說不清了，咱們這裏不包不賠，買這些全憑眼力勁兒……」。

進了屋裡，辜四維便看到裏面坐著幾個人，擺著幾十口大大小小的缸或罐子，幾個人一邊吃著零嘴兒，一邊扯著閑淡。

辜四維衝著漢子豎了大拇指：「神了！」

「同志，我想買幾口缸」。

辜四維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嗐，什麼啊，現在家裡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要不然誰還想著腌這些破爛玩意兒」。

但我看你不像是用第三種缸的人，一定是想買口好缸，可以用上幾十年的缸對不對？」

「那你也不能亂闖啊」漢子的語氣瞬間溫柔了起來。

「叔，我是頭一次，就是想買幾口好缸，您給指點一下？」辜四維笑眯眯的說道。

以辜四維的個頭往前一走，頓時這漢子便退了一步，聲厲內茬的說道：「你……你……想幹什麼？」

漢子心情大好：「那是自然，你們這些外行不知道，看著一模一樣的兩口缸，但是你要是用了就知道不一樣了，有些缸聲音清脆手指一彈聲音跟磬一樣的聲音，這缸就是好缸，有些你輕敲只能發出鐺鐺聲，一般人聽著也清脆，但是比上面我說的就差多了。至於發悶發啞的缸那就不必說了，只有便宜才是它們的優點，一般人家不注重的就用這第三種。

辜四維已經不奇怪了，自己看了一會兒，繞了一圈，便看到一個打後面進來一個老頭，於是辜和_圖_書四維臉上堆起笑，衝著老頭先是拱了一下手。

這不說不知道，一說那真是行行出狀元，買口缸都這麼大的學問。

「那……這，多不好意思啊」小宋一聽，立刻態度又不一樣了。

「喲，你們村可夠富的呀，哪個村的」小宋依舊是懶洋洋的。

辜四維笑著說道：「買缸！」

小宋說道。

等出了鋪子的時候，兩人就像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一般熟絡了起來。

見辜四維點了點頭，他便說道：「那可就不巧了，喏，死人的那家就是他家，而且死的就是他」。

心中卻道：你說的不是屁話么，買最次的缸，我用的著給你塞包破煙？

想去制缸的廠子，根本就不用問人，直接抬頭一看能看到燒缸的大土窯了，直接向著土窯的方向走就是了。

說著辜四維的手一轉，帶出了一包最便宜的香煙，只見煙在漢子的眼中一閃，然後便絲滑的落入了漢子的口袋。

「買缸啊，那個小宋，小宋你過來接待一下」老頭衝著坐著的一個人年青人喊了一句之後，給辜四維扔下一個等等便走了。

說著，這位搖了搖頭便不再搭理辜四維，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小宋一聽頓時心領神會，於是兩人相視一笑。

「還有這說道？」辜四維湊趣的捧了一下漢子。

小宋這邊慢悠悠拍了拍手，從板凳上站了起來，懶洋洋的問了一句：「買什麼樣的缸啊？」

辜四維攔住了一個路人衝著他問道：「大叔，請問秦寶根住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