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人間修道者，修的無非是仙與壽，說白了，其實都是與死亡抗衡的法術，只不過，大部分修道者靠的是個人悟性、人間靈氣，但也有不少最終走入歧途，以邪術偷天竊壽。
「他死多久了？」商闕問。
喻爭渡難免驚訝：「沒想到還有這種邪術。」
到了樓上的接待室，喻爭渡一進門，就看到一個二十幾歲模樣的青年坐在沙發上，旁邊還有他們那個常常泡眼球的同事。
他眼睛里充滿著剛做鬼的好奇心，「哈哈」笑道：「而且習慣了也蠻有趣的，像我過來這邊，坐公車都不用給錢。」
「你好你好。」青年連忙伸出手來，「我叫樊利。」
喻爭渡眉頭一挑，看了看app上，顯示的另一個也叫「樊利」的人的名字，問道，「這個難道是專門改的名字？」
喻爭渡：「早上剛死。」
商闕到喻爭渡工位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眉頭緊鎖，緊緊地盯著屏幕的樣子。
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這並不是做鬼的基本技能。
喻爭渡拳頭一握：「那趕緊的，抓緊時間搶救他去。」
喻爭渡瞬間睜大了眼睛：「換命？」
喻爭渡轉頭看他，緩緩道：「沒有問題。」
只見他們的泡眼同事拿著個玻璃杯，杯子里已經裝了一顆眼球，而他正在扣另一隻眼球，一邊扣一邊說道：「你看，就這樣，手指進去的角度要微微傾斜，大概七十五度角的樣子，不要垂直，垂直的話很容易插到眼珠……」
樊利點點頭：「對，早上剛死的，屍體還在醫院里呢。」
「出了什麼問題？」商闕問道，喻爭渡技術過硬，又認識不少業內大佬，現在還有趙若拉加盟，技術上的問題多的是高手和他探討，很少表現出這麼沉重的樣子。
「有的是失誤，有的不是。」商闕解釋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鬼差抓錯人的故事里，有一大部分是因為死者同鄉又同名的緣故？」
「應該是出了bug.」喻爭渡皺著眉道，而且還是挺嚴重的bug，不然不會這麼多內容都出了問題，他抱歉地對樊利說道，「請你稍等一下，我去ｗww•he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cｏm
查一下。」
還有聰慧的人家裡來了某個遠房親戚，過後這人突然變得愚鈍不堪，渾渾噩噩，而親戚家裡原來魯鈍的小孩卻突然開了竅，考了好學校云云，這樣的故事，結局常常是原來聰慧的那個人家裡發現了親戚偷偷藏起來的邪物。
這天，他正在羅豐總部和商闕開會，陸靈犀突然敲門進來喊了他一聲，道：「小喻，外面有個新來的內測用戶，說他的app有嚴重bug，我們也不太懂，要不你去看看？」
人生規劃app的測試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羅豐總部與內測用戶緊密聯繫，收集了不少反饋意見，喻爭渡、趙若拉和驚鷺未來的程序員們也緊跟測試進度，修復了一些漏洞。
喻爭渡心中疑惑，又點開【自助投胎】的界面，卻見上面的各項都顯示：未安排。
泡眼同事：「嗯嗯，要勤加練習，熟能生巧。」
喻爭渡接過去，滑動樊利的【生平大事記】頁面，一看就知道確實是出bug了。
再重新核對這部手機的號碼以及經由羅豐總部發送的簡訊，顯示的都是這個新的身份證號，而不是原來的那個樊利的號碼了。
死亡時間：2018年X月X日X時
性別：男
而又偏巧，如今地府商闕主事，羅酆山鬼王輕而易舉地破了他的障眼法。
喻爭渡：「……」
墓地：未下葬
當然，這隻是在假設完全理想的條件下作出的推測，現實中，一個人將要發生的事情，往往是瞬息萬變的。
喻爭渡淡定地應道：「因為我就是人。」
「還有他的生平事迹這裏，生死簿的功能之一是承上啟下，根據一個人的前世今生演繹他下一世的命運，從而分配他的輪迴道和命運氣數，理論上來說，生死簿能夠根據一個人的前世因，推算出其後世果，只是世間萬變，人性複雜，每個人的命運在出生那一刻起，就脫離了生死簿的計算……」
喻爭渡低頭一看，就見手機界面上的信息已經發生了變化。
偏偏正巧趕上羅豐app內測，陰魂可以通過app查看自己和-圖-書的詳細信息和生平事迹，才讓青年樊利一下子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商闕點點頭。
青年也抬起頭來，露出個傻乎乎的笑容：「我剛死的，好多做鬼的基本技能都不會，趕緊學習一下……」
沒有問題，這才是他面對的，最大的問題。
「那替死的樊利怎麼辦？」喻爭渡氣憤地說道，「他這就白死了？也太無辜了吧？」
因為頁面上顯示了許多2018年以後的事情，往下一拉，竟然持續到了三年後，也就是2021年。
泡眼同事：「然後挖出來的速度要快，用指腹，不要用指甲哦，不然會刮傷眼角膜的。」
商闕：「……」他又科學總結了……
陽間常有心懷僥倖者，換命之事並不鮮見，但是像樊利這樣直接一條命都換沒了的，喻爭渡還真是第一次碰到。
「我看一下。」商闕伸出手，把樊利的手機拿了過去，只看了一眼，眼神便冷了下來，「他還沒到死期。」
生前戶籍所在地：浮城市白鷺區三廠路6號
「哦哦，對的。」樊利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去，先點開【個鬼信息】的頁面，「我的死亡時間錯了，今年不是2018年嘛，但是上面顯示的是2078年，這也差太多了……」
泡眼同事把玻璃杯舉過來，杯子里的眼球骨碌碌看著他，道：「哦，他讓我教他挖眼珠。」
他把樊利的情況說了一遍，臉色不太好看：「我和開發部把代碼徹查了一遍，都沒有找到任何問題，但樊利的app信息確實是錯誤的……」
他打量了樊利一下，這個新魂看起來還很年輕，必然不是正常的壽終正寢，便安慰道：「節哀順變。」
這個名字也叫樊利的人，做的壞事可真不少。
姓名：樊利
喻爭渡拿著樊利的手機回自己在羅豐的工位，聯繫了趙若拉，兩人一起把系統代碼細細查了一遍，又把問題發到開發部的群上，讓整個開發部的程序員一起排查，不知不覺過了兩個小時。
尋找死替，就是其中常見的一種，在以前的地府，篩查死替也是一項比較常碰到的工作，這也是為什麼在流傳hｔtps://wwｗ•ｈｅｔｕboｏk•ｃoｍ.coｍ下來的民間傳奇中，有那麼多抓錯魂、死錯人，之後又放歸還陽的故事。
死亡原因：惡疾
……
喻爭渡若有所思：「古代那麼多鬼差勾錯魂的故事，難道不是失誤？」
不過因為不是一次性租下來的，科技園這邊也不是每次都剛好有相鄰的地方租給他們，所以現在總部和子公司驚鷺未來的辦公室東一塊西一塊的，散布在科技園不同的樓里，交流起來不是特別方便。
喻爭渡走過去，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道：「你好，我是羅豐的技術負責人喻爭渡。」
想起這茬后，喻爭渡更加不解了：「可是樊利上午已經死了啊……」
「果然是畜生！」喻爭渡冷哼。
「嘖嘖嘖，畜生！」喻爭渡邊罵邊點開【自助投胎】一欄，顯示的卻是已經安排好時間地點，投往畜生道。
他說著上下打量了喻爭渡一番，然後發出驚嘆：「哇，你好像人啊……」
喻爭渡聞言瞭然，為了確保app的普遍適應性，內測的名額是按比例分配給不同群體的，新死的陰魂自然也有不少名額，目的是測試新鬼對於陰間科技的接受和使用情況。
「而他實際應該還活著，所以他的生平大事里，可以顯示到三年以後，這也是生死簿演算的極限。」
樊利：「……？？」
說完又點開第二個頁面：「善惡值這一項里也有問題，這個『生平大事記』我看了一下，好多事情我都沒做過，而且我今年剛二十九歲，哪裡來三十歲以後的事情……」
在民間就有許多類似的傳說，說某個人出門，在路上撿了藥包之類的，回去之後就病倒了，治好之後，原本健康的身體卻再不復從前，變得羸弱不堪，這樣的故事里，主人公十有八九就是被人換了健康，所撿的藥包，很可能就是某個惡疾纏身的人施了法術扔在路上的。
樊利指著界面的最後一項，十分遺憾地說道：「你看，這還給我安排了個老婆，我母胎單身了二十九年，這要是真的該有多好啊，這個金悅是誰啊？」
喻爭渡點點頭，又了解了一下他的情況，確定他對陰間hetubook.com.com環境適應良好之後，才問道：「我同事說，你過來是因為app出了重大bug？」
青年一臉恍然大悟地鼓了鼓掌：「我回去試試。」
商闕沉思了一下：「他陽壽未盡，魂魄離身的十二個時辰內，心口都是溫的，還能還陽。」
商闕把手機遞了回去，看他的時候，眼神柔和了一點：「你的技術沒問題，程序也沒問題，是這個人的死期未到，他應該活到2078年，八十九歲的時候才壽終正寢。」
他在電腦上打開後台，調出這個樊利的善惡值數據查看，app客戶端不能查看善惡值數據，後台卻是可以顯示的。
隨著他的話，剩下那個眼睛里的眼珠子應聲掉了出來，他順手接住，往杯子里一扔，「看明白了嗎？」
喻爭渡嘴角抽了一下：「你們在幹嘛？」
換命又叫替命，顧名思義，就是將自己的命與別人交換，這其中又分為多種，常見的有換人健康的、換人財富的，甚至換人智慧的。
找人替死要騙過天地鬼神，是一項難度極高的法術，需要極為高深的修為，自天地崩陷之後，人間末法，幾乎已經沒有修道者能修至這個境界，如今的羅豐，自然也沒有人專門關注死替的事情。
喻爭渡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琢磨，按照公司現在的發展速度，再過不久，估計就要準備尋找新的辦公樓了。
「嗯。」商闕點點頭，伸出手掌在手機屏幕上輕輕一撫，一層淡淡的浮光掠過，「障眼法罷了。」
商闕淡淡道：「他被人換了命。」
【個鬼信息】
再看【善惡值】一項，生平大事記中記錄的事件已經完全改變了，再仔細一看，喻爭渡直接倒抽了一口冷氣。
喻爭渡一聽這話，神經一下子繃緊了起來，app上線在即，這時候出現嚴重bug可是大事，他轉頭看了商闕一眼：「先到這裏吧，我去看看情況。」
「還好還好。」樊利撓了撓頭，「其實死之前比較害怕，我跟你說，我昨晚突然病重，真的緊張死了，躺在病床上搶救的感覺特別難受，很怕自己死掉，沒想到死了之後還有靈魂，所以我現在心情已經很平ｈｔtps://ｗｗw•heｔｕbook.ｃｏm•ｃｏｍ靜了。」
「好的，沒事。」樊利素質挺高的，完全沒有不耐煩的樣子，搓搓手道，「我先在這練習一下扣眼珠。」
說起來，也是這個找人替死的樊利運氣不好，若是再早一兩個月，羅豐還是靠發簡訊通知陰魂投胎事宜，被替死的青年樊利不會發現自己的死亡時間與生平事迹對不上，可能稀里糊塗的就替那個真正該死的樊利投去了畜生道。
青年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換命，就是這其中的一種。
喻爭渡簡單解釋了一下，惹得樊利又是一番驚嘆，「看來陰間的發展也很快啊，我剛死呢，就有簡訊通知我下載人生規劃app，還可以自助投胎，真是太方便了。」
喻爭渡想起來生死簿的計算機制里，確實涵蓋了一部分人物命運預測的模型，不由驚嘆：「哇，這不就是大數據算命？」
身份證號碼：*****************X
喻爭渡：「……」
「有可能。」商闕道，「運氣好的話，對方剛好找到一個與自己同名同姓，且生辰接近的死替，不過大部分情況，都是施法者先給自己改名換姓，再行欺天瞞地。」
「這是死替。」商闕道。
樊利的大事記最後一項，顯示是2021年7月，他與一個叫「金悅」的人結婚。
「有，以前有很多。」商闕平靜地說道。
喻爭渡於是起身，和陸靈犀一起前往接待室，隨著公司的業務蒸蒸日上，加上app發布，羅豐總部辦公場地漸漸不夠，便把樓上的辦公室也給租了下來，總算開闢了一個專門的接待室。
喻爭渡：「你是剛去世的？」
喻爭渡一愣：「什麼意思？」
這一查，果然，這個樊利的惡值高得驚人。
眼看著內測工作接近尾聲，距離人生規劃app正式上線的日期越來越近，趙若拉忙著查漏補缺，喻爭渡則抓緊時間和陰間用戶交流，並向商闕彙報進度。
其實古往今來，死替並不罕見，許多修道者仗著法術高強謀財害命，觸怒天條被奪了算紀，這還不止，到了陰間，他們的懲罰才真正開始，但這些修道者又往往有窺探天機之能，於是便千方百計躲避天地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