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這本書居然也被執委會的人打成違禁作品了嗎。」
「……」
「……」
瀧川光也往後靠，頗為自然地抵著他的肩，「不知道為什麼，海星好像不太樂意跟我一起玩呢……唔，不對。應該說……」
成瀨稍微湊近了一點。
「不騙你啦！」
作為文化祭期間的重要舞台，體育館四周的窗戶都已經遮住了，密不透光。
森見盯著望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陣過於奔放的笑聲，又回過頭。
「剛散場不久，應該就快過來了。」成瀨說道。
「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現在排隊的這些人，都是光的朋友嗎？」
在海星察覺之前，她便回過了頭，接著又望向隔著一個班級的C班，並且很快找到位於其中的成瀨。
森見狠狠瞪了他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
一邊說著，她忽然回頭一笑。
門口擺了兩張課桌，拼接在一起，而瀧川光已經在那裡坐著了。
他望了望左邊，在D班那俗不可耐的女僕咖啡廳外面等待的人，還要更多些。
「森見？」成瀨一怔，勉強笑了下，「沒有吧。」
森見看著他沒說話。
「文化祭嘛，放鬆點啦。」瀧川光微笑道。
成瀨坐在旁邊，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其中一個女生的目光卻忽然望了過來。
「——光，我過來啦。」
「我叫了許多朋友來著。」
「偶爾吧。」她說道，「有時候會在卡拉OK之類的地方遇到，有認識的，就會湊到一起。」
利用自身優秀的形象還有人氣，在教室門口吸引客人，順便做些統計，這就是他們倆在文化祭期間被拜託的工作。
「放心吧。」
C班的項目雖然新奇，但要論有趣程度，那就見仁見智了，能吸引多少人過來，實在很難說。
「《雪國》。」
她豎起耳朵又聽了幾秒，然後湊到洞口前，「過來。」
尚子也從前面擠了過來，抱著膝蓋，坐到他身旁。
縣立津高，體育館。
「靠過來一點。」
「如果……我是說如果，森見只要跟海星像普通的朋友那樣一起玩，讓她自然而然地遠離那些辣妹，是不是就能避免這些麻煩……」
從三年級的學生最先湧入時起，嗡嗡的低語聲響便持續不斷，充斥著場館的每個角落。
「光。」他在她身旁坐下。
「喂……」
望著排隊的人，成瀨往後靠了靠，壓低聲音，「光平時和海星玩得不多嗎？」
黑暗中傳來另一道聲音：「大概是www.hetubook.com.com因為裏面有關於性的直接描寫。不過，只要村上能拿到諾貝爾文學獎，就算裏面只剩下這種描寫，也不會再有人攔著了。」
舞台上的表演緊接著開幕式，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一整套搖滾樂隊的器材都被搬了上來，幾個重金屬風格打扮的男生從兩邊狂奔著登台，沒打任何招呼，就直接狂亂地演奏起來了。
「真隨意啊。」
開幕式簡短如斯，卻極大地調動了台下所有學生的情緒。
「……」
「我想讓光讀給我們聽呢。」
成瀨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還有一份秘密書單，進去問最右邊的那個女生。」
他又低頭找了找，取出另一張紙，上面是已經經過文化祭執行委員會審核的閱讀書單。
「海星最近好像跟那些辣妹相處得不是很愉快，一個人有點孤獨的樣子。如果光有空，就帶著她一起玩吧。」
「也對，我聽說他們是青大的學生來著，應該也不會隨便到津前這邊來吧。」
瀧川光正在維持秩序：「要好好排隊啊。」
看她跟隊伍里的男男女女打著招呼，成瀨忽然想到一件事。
「畢竟外國的月亮比較圓——越是不懂的人，越是這麼覺得。」
沒過一會兒，瀧川光也回到了外面。
她沉吟了半天。
說罷，森見低著頭匆匆跑出了C班教室。
「誒～海星是這種性格嗎。」瀧川光露出微笑，「好吧，我知道了。我會帶上海星的。」
「都說了，我不想聽那種床上的情節了，為什麼還是一直……」
成瀨扭過頭，她似乎正盯著他的耳釘，又抬起視線與他對望，目光清澈。
森見推了推眼鏡，鏡片后透出冷光：「你給我添的麻煩還少了嗎？」
她一開始抱怨，就變得沒完沒了。什麼在海星要跟著辣妹們一起離開學校的時候，借教師的名義攔住她，飽受了辣妹們的白眼；又或者在實在攔不住的時候一路跟蹤到卡拉OK，躲在隔壁的包間，差點被卡拉OK的工作人員當成可疑人士而報警；海星最近似乎也因為她頻繁的怪異舉動而更加遠離她，而她自己在這些事情上花費了太多時間和精力，已經無法專註于學習了……
「Oh——」
「沒有。至少海星在的場合，他們都沒有出現。」
「海星的事，成瀨打算裝傻到什麼時候？」
森見在洞口另一邊瞪著他，「你差不多也該自己照顧那個不懂事的妹妹了吧。」
「就讓光的青和*圖*書梅竹馬……」
「只設了六個隔音房，現在看起來還是少了呢。」
他看了看她，想到尚子剛才的話，又很快垂下視線，「歡迎。來了倒是出個聲啊。」
森見視線一抬，冷冰冰地盯著他：「而把這個麻煩丟給我的人，自己反而過得很愜意——你擔心海星走上歧途，跟來歷不明的人鬼混，就自己去管教她啊！」
成瀨合上大概已經用不到的書，「海星最近給你添麻煩了嗎？」
成瀨沒能說下去，因為森見的視線已經冰冷得快要熄滅這片黑暗裡唯一的光照了。
「可以選擇的書目有哪些？」森見問道。
「應該說能留下的只有這些。」
「能認識這麼多人，也很厲害了。」
一個嬌小的二年級女生出現在舞台中間，舉起了話筒。
「別傻站著呀。」
「什麼？」
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排隊的人似乎沒什麼變化。
「時間到了哦。」
四目相對，她遙遙一笑，森見也點了下頭，接著移開視線。
「外面交給我就行了。」
「……」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又都是喜歡玩樂的性格，現在也理應會玩到一起才對，然而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這就是在津前市都很有名的津高文化祭呢。」
瀧川光看起來非常高興，不但起身迎接，還主動拉著她走進了教室里。
成瀨再次低下卑微的頭顱：「萬分抱歉——」
「外面那個男生……」
「你們來啦，歡迎。先在這裏挑選想讓別人讀給你聽的書吧，進去之後再挑選『閱讀者』哦。」
「誒，這樣啊。」
二年級的學生尚在入場，剛到場的一年級也正在點名，室內的燈光倒是開得明亮。
尚子環抱膝蓋，枕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最近，春海有做什麼惹一葉不高興的事情嗎？」
兩人互相望了一眼，成瀨剛想說些什麼，她忽然低下了腦袋。
成瀨沒說什麼，點了下頭，又扭身看了眼教室裏面。
尚子還想再說什麼，四周忽地一暗。
「真熱鬧啊。」
對交朋友這件事，瀧川光似乎來者不拒，尤其是對女生。
「喲，春海。」
「你來啦，歡迎～」
「怎麼了？」成瀨終於有所察覺。
森見盯了一會兒，成瀨還未有所反應，他身旁的尚子忽然望了過來。
成瀨擺擺手，兩人走進教室。
「大家——感受到文化祭的氣氛了嗎——」
「中午休息的時候，一起去逛逛吧。」
「森見？」成瀨回過頭，「怎麼了嗎？」
後面另一排hｔｔps://m.ｈeｔｕｂoｏk•ｃoｍ.cｏｍ
的女生晃著腳踢了踢他的室內鞋，成瀨回過神，也跟著坐了下來。
「……」
「光最近跟海星有過交流嗎？」
「你·在·說·什·么·呢，明明自己連跟海星正常交流都做不到。」
瀧川光也望向那邊，「等到了第三天的星期六，還會有大量外校的學生過來參加，那才是最熱鬧的時候。」
成瀨回過頭，看著面前可能是C班今天第一個客人的女生，她雖面對著瀧川光，目光也頻頻看向這邊。
成瀨稍微鬆了口氣。
「——成瀨。」
「這些隔音房不是成瀨幫忙搭建的嗎，為什麼還是這麼笨拙。」
兩人在連接走廊前分開，尚子去了手工社，成瀨繼續上樓，回到C班教室。
「沒問題的。」瀧川光笑道，「之前準備的時候，我都沒怎麼幫忙，現在也該發揮一點作用了。」
「是嗎？成瀨最近專挑我不在的時候來書店，我還以為你已經很清楚了呢。」
「哈哈哈，真的假的？」
她快速掃了一眼，「連萬葉集都搬出來了，選擇也太少了吧。」
「嗯。」
隔著玻璃鏡片，森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光跟那些辣妹，平時會玩到一起嗎？」
「海星啊……」
「……」
「那得看給出違禁評價的單位是有關部門，還是我們學校的文化祭執行委員會了。」
瀧川光在旁邊看著，臉上露出微笑，「噢，不錯的選擇嘛，我也很推薦春海哦。」
「OK。」
不過似乎只有第一位客人能享受到她的起身迎接，瀧川光安坐在課桌后，微笑著跟她們打招呼。
「只是有些好奇。」
瀧川光沒有多想，「好啊。」
「隨便你。」她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
成瀨側耳聽著裏面的動靜，過了一會兒，才猛然注意到面前的「客人」。
看來又是瀧川光的朋友。
「文化祭——開始了喲！」
最前方的舞台一直空著，右側邊緣偶爾能見到不小心露出來的半個身子，看樣子那裡就是幕後。
隔音房裡一片漆黑，成瀨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瞎摸索。
藉著關門前的最後一點光亮，他看清了封面上的文字。
隔著一個二十厘米見方的洞口，森見在木板的另一邊看著他。
「就是因為做不到像普通的朋友那樣，一直勉強著，我差不多已經快到極限了。沒錯，我是很在意海星的事情，而這一點也是會被你利用的根本所在。但現在，我得重新考慮自己的事情了——如果成瀨是真的擔心海星的人際交和-圖-書往問題，就自己想辦法吧。」
四周的人莫名地就歡呼了起來，成瀨左右看著，也莫名地露出了微笑。
「我……」
他稍微鬆了口氣，「那就從頭開始吧。」
「唔～我很樂意哦。不過你們有兩個人，我要讀給誰聽好呢？」
「啊，外面就暫時交給春海了。」
她推了推眼鏡，走進教室。
死亡重金屬流派嗎？
「是很大的麻煩。因為總是得盯著她，我自己的生活也已經受到了影響。」
成瀨抿著唇，過了大半分鐘才開口：「那群辣妹最近還有跟那些大學生廝混在一起嗎？」
「我幫忙搭建的時候，可沒打算親自進來。」
辣妹們坐成一堆，海星果然也跟她們坐在一起，只是位置邊緣，而且臉上露出了明顯的猶豫之色，看起來相處得不算太順利。
畢竟要閱讀的都是些內容健康健全的書籍，即便有誰藏私——這一點已成必然——也無法公開宣傳。
「是嗎……」
成瀨沉默了一小會兒，擠出一抹微笑：「我不明白……」
黑暗的場館里，響起一陣整齊的驚呼，緊接著，所有視線都匯聚到唯一還亮著的舞台上。
驟然離開黑暗，他眯著眼睛鑽出隔音房，從另一邊出來的森見也是如此。
「那麼……」
瀧川光扭頭對他笑了一下，「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我叫來的哦。」
成瀨一時也陷入沉默，身後的門忽然打開，光亮鑽了進來。
「你確定外面的人聽不見裏面的聲音嗎？」森見忽然打斷他的朗讀。
【我今年三十七歲。現在，我正坐在波音七四七的機艙里。這架碩大無比的飛機正穿過厚厚的烏雲層往下俯衝，準備降落在漢堡機場。十一月冷冽的雨……】
瀧川光左右張望，「怎麼還沒過來呢。」
「谷崎獎還不夠嗎。」
森見沒理會他的抱怨，朝教室里看了一眼，「看來我是C班的第二個客人。」
被看穿了。
成瀨從課桌里取出一張白紙，提筆畫上「正」字的前兩筆。
「午休的時候，我再過來找春海。」
「海星？」瀧川光想了一下，「就和平時一樣吧。怎麼了嗎？」
這個傢伙……
「好。」
成瀨看了她一眼，「森見能聽到外面的聲音嗎？」
教室里忽然有人探出了身子。
「因為光太耀眼了嗎。」
「就算她看起來不太樂意，那也只是為了掩飾害羞而已，不用在意。」成瀨信口開河道。
「……」
來到最靠里的那間隔音房前，負責違禁書籍的那個女生鬼祟地塞給他一本書和圖書
，又推著他趕緊進去。
她臉色又冷了幾分，「難道成瀨不是羞愧到無顏面對我，才有意避開的嗎？」
他拿起筆，在書單上的《新編萬葉集》後面畫上一筆——選擇違禁作品的，一律都記在所謂的新編萬葉集頭上。
「不能。」
「嗯。」
摸索半天，他終於打開不知道哪個同學帶來的檯燈，光亮瞬間布滿這個狹小空間的其中一邊。
成瀨朝舞台上望了兩眼，實在欣賞不了這種風格，拉著尚子，跟其他陸續離場的學生一起離開了體育館。
更何況每個人還要體驗十五分鐘，滿打滿算，一個小時最多也只能接待二十四名客人。
「那外面也一樣。」
「基本都認識。」
調整著檯燈的光照方向，成瀨稍微適應了一下裏面的狹窄環境，又望向森見。
「——你最好仔細考慮過後再回答，這關係到你以後還能不能再來我家買書。」
「Oh——」
成瀨深深嘆了口氣，然後只能低下腦袋：「萬分抱歉。」
森見露出一絲笑容，「有違禁作品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森見心想，不然她這一星期來跟蹤狂般的所作所為，就沒有意義了。
「春海？他就是我說的從東京回來的青梅竹馬。」
「光！」
他看了看她，又說道：「坐不住的話，我一個人留在這裏也沒關係。」
「你你你你你——做好赴死的準備了嗎！」
「要讀哪一段？每位客人最多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現在差不多已經過去兩分鐘了。」
四周的目光紛紛集中過來，又落到他手裡的「違禁書籍」上，成瀨一時百口莫辯。
幾個「讀書人」都在隔音房外面站著，因暫時無事可做，正湊在一起閑聊。
她看著他，「你們這裏好像可以自己挑選閱讀者，我挑中你了。」
跟隨著隊伍，來到C班的位置，成瀨停下腳步，張望著已經坐了一地的津高學生。
「別給我添這種多餘的麻煩啊。」成瀨說道。
成瀨記錄著，又有兩個女生結伴而來，在C班門口停下。
主唱抱著吉他一陣撕扯，忽然抬頭，對著話筒發出嘶吼：
將《挪威的森林》還給同學，成瀨回到外面，才發現門口已經有不少人在等著了。
成瀨啞然，只好起身走進教室。
「哈哈哈，是這樣嗎。總之升上高中后，海星認識了那些辣妹朋友，跟我們往來得就更少了呢。」
「有壓力？偶爾會有這種感覺。」
成瀨扭頭看了一眼，森見果然去找那個掌管著「違禁作品」的女生了。
他過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