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她給我添的麻煩還少嗎。」
「那就去樓下看看。」
可萬一他堅持要回來呢？
路上沒遇到任何意外，只是淋了點雨，現在也都洗過澡，換過衣服了。
「發生了什麼嗎？」
「她情緒有點崩潰。」
而新的消息還沒發出去，他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他們又不是出來旅遊的，也沒打算過夜，當然不會帶換洗的衣服，扭頭看了眼牆上掛著的另一套浴袍，成瀨關上洗衣機，按下開關。
「在泡澡。春海進來洗吧。」
「嗯。」
「……」
瀧川光望過來，他也當作沒看見，只是看著工作人員從壁櫥里取出被褥，再鋪到榻榻米上。
「濕透了。」
成瀨將手機還給她。
「也行。」
「請慢用。」
而電話里，瀧川綠子笑了一下，忽然也放心不少。
又過了一小會兒，他才低聲開口。
比起回不去這件事，他更擔心的是她的精神狀態。
盯著外面的黑暗望了一會兒，她回過頭，「還在下雨。」
「雨季開始了。」
離開房間，兩人下樓轉了轉。
而剛才等她洗澡的時候，他看了眼接下來的天氣情況，如果天氣預報準確無誤，這場雨恐怕要到晚上八九點才會停下。
「光，你還在洗嗎。」
「光想在海邊待著……費了點力氣，才把她拖回來。」
成瀨夾起烤魚塊咬了一口，又想到什麼，說道：「既然晚上要在外面留宿，你記得跟父母說一聲。」
「可以的。」
「……」
幾名旅館的工作人員將兩人的晚餐一次性都送了上來，擺了滿滿一桌，然後躬身出去。
旅館二樓，臨湖一面的房間里，成瀨站在窗邊，身下的褲管仍在滴水。
一片昏暗裡，隱約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
「也不知道幾點了……」
她點點頭。
放下手機，成瀨盯著窗外發了會兒呆，又回頭望了眼浴室方向。
「嗯。雨太大了，路上視野太差，沒辦法騎車，我跟光在湖邊找了個旅館臨時住著……如果雨一直不停的話，今天晚上大概是回不去了。」
「晚上不回來了……在外面，嗯，還在十三湖。」
身後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依然不緊不慢。
「……」
又躺了幾分鐘，成瀨爬出浴缸，先打開了浴室的燈。
「……說什麼傻話。」
在浴缸里躺了一個多小時，疲倦有所消解，可飢餓是實打實的。
他看了她一眼，卻看不出什麼，只好放下筷子接過手機。
成瀨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無聲地
和_圖_書嘆了口氣，才過去將她叫醒。
難怪一直沒有進來叫他，她也睡著了。
吸了口氣，成瀨又在臉上抹了一把，提起精神。
「疼疼疼……」
用目光對望過來的旅館前台表示不需要服務，兩人轉了一圈，在門口停住，看著外面下雨的院子。
「還沒有。」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房間內部更加豪華，最直觀的一點就是面積很大，且不說那間大得過分的浴室，在有兩張大床的情況下，靠窗的那邊還鋪著榻榻米，此時擺上矮桌，就是他們吃晚餐的地方。
她沒說話，卻也跟著吃了起來。
「好的。」
「下午就說過了。」
雖然中午他分了她不少便當，但到底也沒吃太多。
他稍一動彈，便感覺腰酸背痛脖子疼。
「光給春海添麻煩了嗎。」
「……」
熱水澆灌而下。
她張了下嘴，說不上失望，又沒有太意外。
「那今天就要麻煩春海再照顧一下光了。」
他坐直身體，又趴到窗邊，貼著玻璃望了望外面。
「突然下大雨，我和光沒辦法騎車回來，所以就在這邊找了個家旅館住下來了。
瀧川光吃得稍微有些撐，換了個坐姿，又站起來，走到窗邊。
窗外正下著大雨。
「嗯，天氣預報說要到八九點才會停下。」
只要別淹到這家旅館的院子里就行……
沉默了大半分鐘，她才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想聯繫他，又擔心他此時正在雨中騎行，突然的聯絡會讓他分心。
至於別的事情，還是等光回家之後，讓她自己跟綠子阿姨說明會更清楚一點——明天不下雨的話，我們會儘早趕回來的。」
盯著窗外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成瀨又往後靠了靠，閉上疲憊的雙眼。
「雨下得很大，沒什麼事尚子就不要出門了。如果我晚上沒有回來，記得鎖好門窗。」
溫暖的黑暗，將他包裹。
又說了幾句，見她放下手機，成瀨以為電話已經打完了，她卻拿著手機過來，遞給了他。
「光，醒醒，光。」
「嗯。」
眯著眼擦拭了一下身體，裹上浴袍，他打開門，外面也是一片昏暗。
「不，剛填飽肚子，誰睡得著。」
「春海淋濕了嗎？」
來到樓下，成瀨去前台問了問，旅館的人倒是說隨時可以就餐。
雨花飛濺在兩人的影子里。
見她話慢慢多了起來，成瀨心裏也鬆了口氣。
看了看他，她什麼也沒說，自己坐了起來。
過了半分鐘，裏面傳來她的回應。
「和*圖*書她大概是覺得，來到海邊，就能解決什麼問題，或者說，會得到什麼答案……然而並沒有。」
「春海好像很累……」
她搖了下頭。
「好的。」
「沒有。」
「現在就睡覺嗎？」她問道。
「晚餐待會兒就會送到房間來，不管能吃多少，隨便吃點吧。」
「好了。」
望著狼藉的桌面，瀧川光忽然問道：「晚餐還可以送到房間里來嗎？」
「餓了嗎？」
「春海跟尚子說了嗎，晚上不回去。」
浴缸有自動加熱功能，水倒還是熱的。
「還在下雨。」他從玻璃的倒影里看著她。
倉促扭頭轉身，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還是盡入眼中。
兩人一聲不吭，埋頭吃了十多分鐘，速度才又慢下來。
「果然睡著了……」
「……」
瀧川光站起身來，拉了拉衣服，最後繫上浴衣的腰帶。
看著他渾身濕透的樣子，她稍微打起一點精神。
「吃完了才問，稍微遲了點吧。」
「味道怎麼樣。」成瀨開口道。
只是這樣躺著的話，他肯定會在浴缸里睡著……
沒有人能回答，只有外面的洗衣機嗡嗡地轉著。
成瀨又閉上眼，在臉上抹了一把。
成瀨這才轉身，過去開門。
「好……」
「光以前沒試過嗎。」
「好。」她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
他停頓了一會兒，「光在洗。」
「……」
這種天氣，還要在海邊待著。
解決了晚飯的事情，他又出去看了眼停在院子車棚里的摩托車，然後才回到樓上的房間。
而在以往，她肯定會驚訝為什麼晚餐還能送到房間里。
盯著床尾那兩隻搭在一起的光滑赤足看了幾眼，成瀨回到浴室，將洗衣機里已經洗好並脫水的衣服全都拿出來晾著，也沒管是他的外套，還是她的內衣。
「……」
她笑了一下。
這裡是旅館的二樓，而隔著底下一個並不算大的院子，外面就是十三湖，玻璃也是完全透明的——當然，可以拉上百葉簾。
「吃吧。」
尚子：春海要回來了嗎？
半個小時前，她終於答應離開海邊，兩人騎上摩托，離開海浪洶湧的防波堤，原路返回。
「……」
這裏臨湖又臨海，桌上大部分的料理，都是當地的特產。
「嗯。」
天色愈發陰沉，外面的雨已經下了一個多小時了，勢頭依然不減，而男朋友還沒有回來。
嘩嘩——
她起身過去，拿起手機，動作停頓了一下，接著便直接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
「很好啊和*圖*書。」她說道，低頭喝了口雪白的蛤蜊湯，「食材很鮮美，料理得也很好。」
這個念頭只在水面晃了兩下，便悄無聲息地沉入了浴缸里。
「讓我跟光再說幾句吧。」
成瀨在房間里轉了轉，又來到窗邊靠著，望著什麼也看不見的外面。
在克制不住的焦慮里，尚子給成瀨發了條消息。
雖然現在雨下得這麼大，正常人都不會冒雨騎行。
瀧川光抬眼看了看他，沒有說話，低頭繼續吃著。
「光也太任性了。」
進了那道門，裏面的隔檔就只剩下完全透明的玻璃，什麼也擋不住。
他又嘆了口氣。
旅館的浴衣都是清洗消毒后並裝進密封的塑料袋裡的，她接過去，打開袋子拿出來看了看，隨即拉開腰間的浴袍帶子。
瀧川光接過手機，應了幾聲，最後說了句「沒事的」，便掛斷了電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進浴室，成瀨脫下身上早已完全濕透的衣服，再打開旅館的洗衣機，裏面放著的是她從裡到外的所有衣服，胡亂地塞著。
叫了兩聲，她忽然睜眼。
看了眼還在站著的瀧川光，成瀨說道：
「明天早點回去。」成瀨又拿起筷子，繼續吃著晚餐。
旅館後方，兩條斑駁的碼頭延伸進湖裡。
靠在沙發上，尚子拿起手機又放下，有些心神不寧。
到路口時，發現轉角處的那個小院實際上是一家旅館，他便在這裏停了下來。
「……尚子。」
如果他真的冒雨騎行，她反而更加擔心。
「好，那就麻煩你們五分鐘后把晚餐送到二零一房間。啊，對了，是兩個人的份。」
尚子張了下嘴。
兩人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才掛斷電話。
「媽媽要跟春海說兩句。」
春海：沒有。
「光和春海在一起吧。」
她扭頭看了看窗外，「還在下雨嗎？」
剛才又在雨中跟她折騰了大半個小時，好不容易才拖著她離開海邊，更是讓他的疲倦加劇了不少。
「……我沒事啊……我沒事。」
成瀨再睜眼時，浴室裏面和窗戶外面，都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浴缸上就有時間，顯示此時已經晚上六點過半。
水聲作響。
瀧川光臉上也漸漸有了更多的表情。
入住的時候匆匆忙忙，都忘了預約晚飯的時間，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吃上飯。
湖水更加渾濁，已經淹沒了院子底下的護面塊體，被繩子牽引在湖邊的兩艘小型遊船不斷搖晃。
果然是這樣。
「你還想繼續待在這邊？」成瀨問道。
水聲和*圖*書早就停了。
「成瀨先生，您的晚餐送過來了。」
「晚餐過來了。」
她的視線又落到桌上，「這裏怎麼辦，要收拾嗎？」
「好豐盛啊。」
「該怎麼辦……」
電話那頭還是嘆息，「在電話里說不清楚。等我回來之後，再跟尚子解釋吧。」
她又回到矮桌前坐下，將甜品拿到面前。
他閉著眼，雙手插|進頭髮，按著頭皮，從下往上推了幾輪。
烏雲低沉，湖面遼闊，周圍沒有遮擋，湖泊上空的雨來回飄蕩，勾勒著狂風的形狀。
啪嗒，房門關上，成瀨也在矮桌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太好了……那可以送到房間里嗎？」
「慢慢吃，反正今天晚上回不去了。」
瀧川光還是在床上躺著，動也沒動，保持著之前的姿勢。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今天是回不去了。
「……」
「媽媽……剛才在睡覺，沒聽到電話。」
外面的瀧川光一點聲音也沒有。
「不用。」
收拾、清理，不過一兩分鐘的事情。隨後，其中一名工作人員還問需不需要在榻榻米上鋪被褥，雖然房間里已經有兩張床了。
「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也不吃飯了，轉身去找手機。
成瀨用牙籤戳起甜品里的水果，送入口中，「不吃嗎。」
看著昏暗的窗外，他想說什麼，身後的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等兩人將最後的甜品吃完，房門也被敲響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疲憊，她怔了怔，問道：「春海還在十三湖那邊嗎？」
成瀨一怔，浴袍已經解開，隨著她的動作從兩肩滑落下來。
瀧川光也坐了下來，望著桌上的料理，話總算變多了點。
那邊只有一聲輕微的嘆息。
他停頓了一下，將她在海邊的哭泣與茫然，簡化為抽象的一句話。
瀧川光抬眼看了看他。
「稍微有點。」
「綠子阿姨。」
吐出長長的一口氣，成瀨睜開眼，望著透明牆壁外面的木門。
「春海也在。」
下午他拖著她來到旅館時，她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大概也沒仔細看過旅館底下的樣子。
尚子立即接通，「春海。」
這家旅館位置選得很好，坐落在十三湖畔，視野開闊，天晴的時候估計要多遠就能望多遠，而他們的房間之所以是旅館里唯一剩下的房間，只有一個原因：價格很高。
雨季到來，今天又一下子下了這麼大的雨，十三湖的水位肯定會暴漲，就是不知道會漲到什麼程度。
「好……稍等一下。」
全部晾上了，他又換上旅館的浴衣，拿著手hetubook.com.com機輕輕帶上房門出去了。
尚子捏緊手機，心底不由自主地湧出一股怒意。
「鋪一床吧。」成瀨說道。
成瀨本打算讓她吃完再說，只是轉念一想，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便開口道：「手機在床頭。」
「嗯。」
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
看了眼她身上隨意裹著的浴袍，成瀨又起身將旅館提供的浴衣拿過來，「先換個衣服吧。」
站著任由熱水沖刷了一會兒，他清洗乾淨身體，從淋浴間出來，又坐進靠著窗的巨大浴缸里。
兩人繼續吃下去，也聊了幾句晚餐的話題。
吃了兩塊，成瀨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房間里的電話，讓旅館的工作人員上來收拾。
旅館的大廳也沒什麼特別的，而旁邊的餐廳里，坐著一些還沒結束晚餐的客人。
吃了將近一個小時，晚餐才結束，兩人都很滿足。
「沒有。」
「春海和光……一個房間？」
那就不打電話……
「洗過澡了嗎。」
他垂眼看著只咬了一口的烤魚塊，「我跟光就是要相互麻煩的關係。」
雨終於小了，但還是沒有停下。
電話那頭鬆了口氣，又稍微沉默了一會兒。
他很快發來回復。
嘩嘩——
成瀨不信，也沒有多說。
「春海趕緊去洗吧。」
洗衣機開始運轉，他也走進了淋浴間。
「……」
尚子深深吸了口氣，更關心他現在的狀況。
「出去走走嗎。」瀧川光忽然說道。
醞釀了一天的大雨澆灌不停，對視野影響極大，而他們騎的還是摩托車，繼續騎下去實在有些危險。
「……」
「雨怎麼能下這麼久……」
外面黑成這樣，不只是天氣原因。
「嗯。」
騎了一天的車，他早就有些累了。
尚子沉默了一會兒。
大雨浩蕩，湖面泛白，下了這麼半天依然後勁十足。
「……」
看來之前的寡言和低沉，至少有一小半是因為飢餓。
「嗯……」
「這家旅館只有一個房間了。不過有兩張床，別擔心。」
「好的。」
她換下的衣服還是他晾的，他當然知道她裏面什麼也沒穿，但並不意味著他已經做好了親眼看見的打算。
對自己不負責也就算了，還拖住了她的他。
打開卧室的燈，瀧川光蜷縮在床上，背對著他，動也不動。
「那就行。」
她沒說話，成瀨只聽見一陣水聲。
「……」
又過了一兩分鐘，瀧川光打開門，裹著浴袍出來了，精神懨懨。
成瀨也只往嘴裏塞著食物，不說半個字。
尚子怔了一下，「發生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