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成瀨一行從街機廳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光斑拉長，照著前方的道路，森見抱著瀧川光的腰，又望了望她的頭盔。
「這家的調味炸雞塊真的很好吃！」
「我還在考慮……真要考的話，一個暑假來得及嗎？」
瀧川光扭頭望著外面冷清的街道，外景從清晰變得模糊，她的視線落在倒映玻璃之上的自己臉上。
「我在考慮。有問題嗎？」
「暫時先點了一些你們上次過來點的東西，沒問題吧？不夠再點。」
我現在更能理解回來那天，春海說的那些話了。」
放下手機，成瀨又看了看旁邊還在睡著的尚子，湊過去將她抱緊。
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進去，她又望向前方幽暗的角落。
「你不會是來邀請我騎行出遠門的吧。」
「哈哈，挎斗摩托嗎。」
她似乎有些不舍，回頭看了看同伴們，又露出笑容。
成瀨頭也不回地去了衛生間。
「我明白。光是個好人，我一直都明白。」
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她又沉默了幾分鐘，忽然嘆氣：「春海真可憐。」
成瀨愣了愣，而她已經鬆開，揮著手倒退回摩托車旁，臉上露出得逞的微笑，卻也在迅速變紅。
「走你的。」
她催促起來。
車站前的公園其實也沒多大，幾分鐘就能走到頭，勝在幽靜，而燈光也還算充足，不至於讓人夜裡不敢進來。
找他？
從十三湖回來后，我還是會不安，會困惑、茫然，或許真的是想藉此找到一條出路也說不定……不過沒找到的話，也無所謂。
「可別說你選擇逃跑這種沒出息的話。」
她半天沒讀消息。
「那應該就是挎斗摩託了。不過高中生騎那種摩托車上學，也太難看了……」
「……嗯。」
「……」
因為不用在意時間，幾人吃吃停停，又續點了不少，一頓晚飯吃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
「路上一定要小心。」
尚子和海星分別上車，成瀨回頭看著森見，「你找個人多的地方等著……就去前面的路口吧。」
「……」
她不知道兩人獨處時的狀態，但能讀懂他偶爾望向海星時所露出的那種目光。
瀧川光回頭笑了一下，將頭盔遞給她，「戴上，準備出發了。」
來到那家居酒屋，人並不算多，不用排隊就能找到空著的包間，而此時成瀨三人都已經在裏面坐著了。
「這個時間，居酒屋那邊人會不會太多啊。」
「我也真可憐……討厭，好像有點厭世了。」
出於私心，她當然更希望他能在面對她時拋卻理性，然而事實是她每次有所試探，他就會立即繃緊。
他不m.hetubook.com.com自覺地多想了一點，剛睡醒時的睏倦，不知不覺就消散了。
她嘆了口氣，「那我們再想幽會，只能等到明天你去我家的書店了……明明兩情相悅，卻像是在偷情。」
準備好早餐，他上樓看了一眼，尚子依然睡得很深。
「不，直接送我回家吧。」
「……」
她推起面罩，對他笑了一下，「春海會答應嗎？」
瀧川光明白了，她有話要說。
她瞪了她一眼，接著說道：「我還沒虛弱到那種程度。」
「要喝杯咖啡再回去嗎？」森見看著她，「我請客。」
「海星真可憐，一葉也真可憐。」
啪嗒一聲，她停住摩托車，下車給了她一個擁抱。
「膽小鬼……」
有些漫長的擁抱。
成瀨挑了下眉，也就沒有多說。
在引擎的轟鳴里，她飛快逃走了。
「你能聊點別的嗎。」
成瀨看了眼坐到她旁邊的森見，「原付？你確定沒問題嗎，我感覺車倒了你都不一定能扶得起來。」
瀧川光張了下嘴，目光發直，又漸漸垂了下來。
「……」
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話。
「換車換車換車——」
「啊，找到了，在這裏。點單了嗎？」
「說得也是呢。」
「完全沒問題。」
「為什麼不是光考慮一下。」
「我選擇逃跑。」
成瀨左右看了看，抬手一指，「要去那邊的公園走走嗎。」
四人先行離開，森見走進咖啡廳，只要了杯咖啡。
她站起身，「還是去一下吧。」
其他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對學習塾課程的打算上，成瀨則更在意她開頭的那句話。
「隨便你吧。」
果汁和汽水碰撞在一起，發出悶響，不同顏色的飲料濺出玻璃杯，點綴在陸續送上來的各種食物之間。
克制，卻又帶著極強侵略性的佔有慾……
成瀨往前一步，給她一個道別的擁抱。
「我不管。」
成瀨扶額，深吸一口氣。
森見點點頭，目光垂了下來，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這件事付諸行動。
「嗯嗯。」
「一葉在撒嬌嗎？好吧，那我讓春海考慮一下。」
「不行？」
「環日本騎行距離太遠啦，所以我打算退一步，先環北海道島騎行一圈，這個季節也正合適。
打著呵欠洗漱完畢，成瀨打定主意，無論瀧川光說什麼，他今天絕不出門。
「是啊。」
森見眼一橫，戴上頭盔，在她背上推了一把。
她停了車，翻身下來。
他搖搖頭，「沒有。」
她望了過來，「怎麼，長大之後臉皮變薄了嗎？明明小時候都敢當街用小便寫字。」
見尚子也轉了過來，她將原本和圖書
想說的話咽了下去，只是點了下頭。
成瀨沉默一會兒，目光落在她的摩托車上，「你就騎這輛車去嗎。」
離開市區，路邊光照驟然減少，到河邊的縣道上，更是一盞路燈也沒有了，全靠摩托車的車燈提供光亮。
「……」
「不用，離開居酒屋之前才去過一次。」成瀨說道。
「我也不知道。
「我……」
森見應了一聲，又望向遠處，「不過男孩子也更方便一點，隨便在哪裡都可以。」
成瀨張了張嘴。
她目光一亮，「真的呀？」
「……你是不是對男生有什麼誤解？還沒方便到那種程度。」
森見完全看不出她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待會兒你來接我吧。」
牛奶送了過來，瀧川光對店員擠了個微笑，「謝謝。」
步行半天的距離，摩托車擰幾下油門就到了。
「好撐……」
「好吧，你逃跑吧，只要別妨礙我就行……我不介意最後把春海分給你一份，雖然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剛才就考慮過了啊，拒絕了。」
冷清的街道上，摩托車以並不算快的速度往前騎行著。
「Byebye，一葉。」
海星……海星。
說話間，幾人的飲料也送了上來。
「而且這個暑假解決了那些事情之後，我也得全心投入到學習上了。我不希望在學習塾那邊的課程選擇，被通勤所限制。」森見繼續說道。
「嗯，我們等你。」
「嗯。」
摘下頭盔，森見撥了下頭髮，將頭盔給她。
瀧川光伸手去接，她卻沒鬆手。
森見還沒說話，旁邊的瀧川光先笑歪了。
裏面的店主點了下頭。
最後聊到彼此迷迷糊糊地睡著，也沒能得出個確定的答案。
「……」
「回家吧。」
她停頓了一下，終究沒有說出「討厭」兩個字。
在長椅上稍微等了片刻，森見甩著手從衛生間出來了，幾人又在公園裡繼續逛了片刻。
他張了下嘴，終究沒能再說出什麼勸阻的話。
「那就回家吧。」
「他有什麼可憐的……」
「為什麼突然要考原付駕照啊？」海星問了一句。
又躺了一會兒，他放開女朋友，獨自起了床。
兩輛車先出發了。
面罩倒映著前面的光，看不清裏面的面孔。
「哈……」
森見垂眼看著手上的頭盔，「我還是希望光能理解我。」
「有點吧，我怕車倒了你都扶不起來。」
「好吧。」
「乾杯——」
成瀨扶著摩托看著她。
「隨便你。」
然後他就看到手機上有條消息，是瀧川光幾分鐘前發過來的。
「嗯。」
第二天早上，因為忘記關閉的鬧鐘，成瀨在平時上學的時間ｗww•ｈｅｔuboｏk•ｃｏm.coｍ醒了過來。
一陣熱息忽然撲到臉上，接著，留下一抹柔軟的溫熱。
「幾點了？」
離開公園，回到兩人停車的地方，森見看了看附近，指著旁邊的咖啡廳對瀧川光說道：「我在這裏等你。」
「騎我的車吧，性能方面更讓人放心一點。」
她眼一抬，「一葉？」
「我也沒什麼可說的。」森見說道，「接下來的一個月，光就好好享受假期吧，別做讓人討厭的事情。」
「我們走河邊那條路吧。」
出去玩嗎……今天才是暑假的第一天。
「奶油乾貝燒也不錯。」
幾人都看了看她，最後開口的還是森見。
【青森雨季篇·完】
短暫沉默后，抓在頭盔上的手又往前移了移，將她的雙手覆蓋。
「在意。」
提了提肩上的書包，森見也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走著。
「原付只是看著比較小，其實份量並不輕。」
森見看著她，「但是，如果必須在傷害一個人和傷害三個人之間作出選擇，光會選擇哪邊？」
……
「光是不是有什麼打算？」森見問道。
「……」
「我也是昨天才下定決心的。」瀧川光拍拍他的肩，「不過放心吧，該做的準備都做好了。不能保證百分百沒問題，至少能讓我活著回來。」
嗡嗡——
瀧川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笑了一下：「那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光……」
「先過去再說。」成瀨調轉車頭，「大不了就多等一會兒，我們今天也等得起。」
她點了下頭。
先進入衛生間的三個女生，也很快出來了。
「好。」
「好過分，一葉這樣說我會傷心的。」
「別的也行。」
成瀨打開車庫，一邊將自己的摩托車往外推著，一邊還是忍不住想打消她這對他來說十分突然的打算。
「……」
「一葉要考嗎？」
他也沒有叫醒她，悄聲下樓，吃過早餐就在客廳待著。
瀧川光扶著腰走出居酒屋，「稍微休息一下再回去吧，腰彎不下去了。」
「一葉那邊呢？」
「我看你一整晚都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森見繼續說道，「不過如果不是打算加入我這邊，那就不用多說了。」
「我會帶著這份茫然，繼續走下去的。」
時間的流逝會讓他身上的盔甲自動開裂，然而她最缺的就是時間，只能選擇揠苗助長。
沒有多餘的勸說，只有簡單的道別，她騎上摩托車，揮揮手便離開了。
這也不是他想聊的話題。
光：我待會兒來找春海。
「我晚上還想睡覺呢。」
透過稀疏的樹木，瀧川光望著公園外面，「難怪外面也冷清下來了。」
幾分鐘后，瀧川光騎著摩托和_圖_書車，來到他家的院子里。
「你騎過嗎？」她問成瀨。
她笑了笑，對他張開胳膊，又只是看著他。
眼底與鼻尖忽然泛酸，森見緊緊咬住嘴唇，半晌后才擠出一點聲音。
「嗯嗯。」
「等我。」
暑假里解決那些事情……還能有哪些事情？
「好啊。」
「那你怎麼知道我扶不起來？」
擁抱。
「我洗個手……」
「為什麼突然想去北海道，尋找自我嗎。」
「……」
而瀧川光說完便沉默了，她原本想說的話也再說不出口，只能與咖啡一併咽下去。
瀧川光拉開門進來，坐下后說道：「一葉說她想考原付的駕照來著。」
昨晚回家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太遲，而他們上床之後對於暑假要去哪裡旅遊的問題，則是聊了許久。
「不，你還是慢點吧，我想慢慢喝杯咖啡。」
騎行服、騎行手套、護膝護肘……這身騎行防護用品，他買車時也一併買了，但從來都沒有穿戴過，他也沒見她穿過——哪怕是去十三湖那次也沒有。
光：我過來了。
「不著急，今天才暑假的第一天，慢慢考慮吧。」
她還是笑，「我就知道。」
「你不用去嗎，我剛才看你好像也喝了不少飲料。」
「噢……」
「Byebye！」
他比以前更加成熟，臉皮卻也更薄了……雖然也不能就這樣簡單地一概而論。
「是哦。」
「你一個人去？」成瀨皺著眉頭，「太危險了，萬一路上出點問題怎麼辦？」
直行片刻，瀧川光在路口減速轉彎，很快又騎到經過森見古本店的那條路。
「完全來得及，原付很好考的。」
海星的話……
海星也有些猶豫，半晌后說道：「一葉要考駕照的話，那我也一起考吧。」
「一葉打算在暑假里考嗎？」瀧川光問道。
「我理解哦。我就是理解一葉，現在才會這麼痛苦。」
「尚子真可憐。」
森見無聲地嘆了口氣。
春海：嗯。
瀧川光一怔，接著笑了一下。
「……」
成瀨有些驚訝地看著她身上的騎行套裝。
她和海星，到底哪邊更適合作為突破口呢……
雖然他最近的一些變化已經足夠讓她驚喜，但就像她告訴他的那樣，她想在這個暑假解決這件事……至少要有一個能讓她安下心來的巨大突破。
「九點多了。」成瀨剛剛看過時間。
「哈哈，好吧。」
她左右看了看，又坐到旁邊的一條長椅上。
森見完全沒提剛才對瀧川光說的話，「就跟他們倆考駕照的理由一樣，主要還是為了方便通勤。」
差不多半個小時后，瀧川光才回到這邊。
尚子、瀧川光還有海星一起去了衛生間，成瀨和森見和*圖*書在外面等著。
拖著吃飽喝撐的身體，幾人在公園裡慢慢晃了一圈，對各處的照明和綠化評頭論足，對有些破壞風景的公共衛生間卻都十分認可。
「不，我今天說什麼也不會出遠門。」
瀧川光笑了笑，轉身發動車子，往前騎去。
「好～」
「……」
「光……」
瀧川光騎上自己的摩托車，視線在旁邊那輛賽車上停留了幾秒，才抬起來。
在路口停下，看見不遠處的那家冰激凌店，她忽然想起上次過來時發生的一些事情。
「那一葉應該也明白，傷害我的朋友，比傷害我更讓我……」
「北海道。」
「早就變冷清了……今天除了我們這些高中生放了暑假，對大部分人來說，就是個普通的星期一。」
她在她對面坐下，對吧台那邊抬了下手，「一杯牛奶。」
從上午玩到現在，按照他們的計劃，還剩下最後一個地方要去。
「你只要明白我不會做傷害光的事情就行了。」
「好。我很快回來。」
她將她送到了家門口。
每天騎行五六個小時，順便去經過的地方玩一玩，半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
「嗯。」
「放心吧，我一個月之前就在做準備了。」
他依然皺著眉，「太突然了……」
這下輪到成瀨驚訝了，「那你是過來跟我道別的？」
「原付的駕照容易考嗎？」森見忽然問道。
她準備進去時，成瀨剛好出來。
她拍拍護膝，「看到了嗎，八百年都不一定會穿一回的護具，全都裝備上了。」
瀧川光怔了幾秒，說道：「比普通二輪容易。」
「我也……」
「茫然就茫然吧，我好像慢慢找到與它相處的辦法了。」
因為在卡拉OK續唱了一個小時，他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不太早了。
「光要去哪裡？」
森見皺眉，盯著她又看了一會兒。
「路上有事就聯繫我。」
……
不過，只要他一天沒有親口說出他喜歡她這樣的話，就不會坦然面對這份早已在彼此間袒露無疑的感情，遑論更進一步了。
而森見也在此時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觸即離，卻對他心底的猜測進行了最直白的回應。
「……」
她怔了一下，又笑了笑，「我還想這麼問一葉呢。」
「我也要去。」
「你們誰去換一輛旁邊帶個座位的那種摩托車吧，每次都丟下我一個人，心都要碎了。」
「嗯。」
「不清楚，我只在電視上見過，不知道名字。」
瀧川光摘下頭盔，放到他車上，又在他面前站直身體。
「嗯。」
發了會兒呆，瀧川光過來接她了。
「你們應該試試這個香烤味噌牛舌……」
「要去趟書店嗎？」她特地停下來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