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起來了哦。」
「早上好。」
上樓來到二年A班的教室，剛要進去，裏面有人出來，兩人險些撞上。
只有這個房間里開著空調。
而沒過幾秒，手機又再次振動起來。
「不知道……」
「想通了嗎。」
「……」
【第一位·森見一葉】
她在消息里跟父母訣別，表示會償還他們這些年來養育照顧的恩情。
深吸了一口外面的冷氣，成瀨收回心思，拿起一個星期沒碰的書包，下樓騎上摩托車出門了。
而二年級的榜首位置，是她的名字。
瀧川光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答案。
在那之後，那棟房子也再沒有人進去過。
柳澤岡只是搖搖頭，隨即手一揮。
「尚子……」
除了最初的那幾天，她之後照常上學，而放了學就會直接回家。社團那邊也已經退出了，在手工社引起了不小的動蕩。
從睡夢中醒來，瀧川光稍微睜開雙眼，看了看昏暗的房間，又將眼睛合上了。
望著對面緊緊關著的另一扇窗，她吐出一口氣，抬眼望向灰白的天空。
松千秋掛斷了電話。
「我去看看。」繞過兩人的車，她徑直朝裏面騎去，誰也沒有阻攔。
填飽肚子，回到樓上的房間，他將空調關了——本來是打算吃點東西，就回來繼續躺著的。
「身體不舒服。」
今天晚上，她要陪他吃了晚飯再回去，她想。
她像是在跟他說話，可與她對話的人，始終只有她自己。
掙扎著，她坐起身，稍坐片刻，又爬出了被窩。
「忘記了。」
「我下午會去學校的。」他開口道，「以後的事情，我也會好好考慮……你別想太多了。」
「……」
「忘記了。」
森見深深皺眉，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別的。
松千秋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佐和子說，尚子昨天給他們轉了一大筆錢。」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
成瀨擠出一點笑容。
各種聯繫與尋找的手段嘗試無果，此花夫婦在家裡待了將近一個星期，才憂心忡忡地離開。
「想通什麼了。」
「不知道。」
「……」
「他打算頹廢到什麼時候。」
「沒什麼。」成瀨搖搖頭。
將門關上，房間里窗帘拉著，一片昏暗，瀧川光走到床邊，慢慢坐了下來。
她俯下身，將腦袋埋在枕頭上，與他抵在一起。
「……」
房間里沒有任何回應。
成瀨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廚房裡忽然傳來聲響，將他喚醒。
他點了下頭。
去廚房和*圖*書關了火，成瀨準備泡麵，才發現家裡的泡麵都已經吃完了。
兩人沒有對話，又躺了十來分鐘，瀧川光還是起來了。
「算了……至少比一個人待在家裡要好。」
森見轉過來，看了他一會兒。
「嗯。」
兩人扭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而開口招呼的那名同學則指了指教室門口。柳澤岡看著這邊，在他望來時招了下手。
刷完牙，洗了把臉，去廚房將昨晚吃剩的東西稍微收拾了一下，都丟進垃圾桶里，他接了壺水燒著，準備泡麵。
瀧川光點了下頭。
「春海，你醒了嗎。」
而一旦脫離了溫暖的包裹，之後的動作就迅速多了。
而她口中的笨蛋，在床上翻了個身，看了眼拉開的窗帘，又將雙眼緊緊閉上了。
看了看兩人，海星又望了眼小路裏面，「春海今天也不去學校嗎？」
「打擾了……」
「春海打算怎麼辦？」
「我回來看看，春海到底要頹廢到什麼時候。」
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瀧川光帶上門離開他的房間，慢慢下了樓。
而去了學校，他才從C班的擔任教師口中得知，她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走完了退學的全部流程。
屋子裡面幾乎跟外面一樣寒冷，吐出一團白氣，瀧川光反手將門關上，直接去了二樓。
成瀨起身，跟著擔任教師來到職員室。
咕——
「早餐呢？」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也終於開口。
那邊傳來一聲嘆息。
半個月來，他詢問了能想到的每一個與尚子有聯繫的人，試探、脅迫甚至跟蹤了其中一些與她關係密切的朋友，可還是沒有半點結果。
「嗯。」
尚子消失的當天，此花夫婦就從研究所趕回來了。
「那個笨蛋……」
是松千秋的電話。
「他今天還是不去學校？」森見已經猜到了。
森見捏緊拳頭，站在沒什麼人的走廊里，只覺得身上愈發寒冷。
可貪睡的念頭剛在腦海里轉了一圈，便在某個既定的打算上碰了壁，瀧川光又睜開雙眼，盯著某處發了會兒呆。
「……」
「真的？」
「找你的。」
「起來了。」
「……」
除此以外，一概不知。
「還有，上次的綜合考試，我給成瀨改成『因病缺考』了。」
「嗯。」
他兩眼一閉，趴到餐桌上，將腦袋埋在兩邊胳膊的包圍之間，半晌后還是開口道：「你回來幹什麼。」
回到家裡，泡上杯麵，在一大團上涌的白氣里將蓋子合上，成瀨等待著，手機和圖書忽然振動起來。
而他偏了偏頭，臉在枕頭裡埋得更深。
成瀨的到來，引起教室里不少人的注意，其中一人在他走進教室時就一直盯著他，直到他走過來，在身後的空位坐下。
尚子已經徹底離開半個多月了。
「……」
「春海，今天不上學嗎？」
成瀨坐直身體，只覺得胸口沉悶，鑽心地疼。
「……」
「在哪裡！」成瀨一下子坐了起來，「哪裡的銀行？！」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前幾天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天氣變得更加寒冷。早上騎車出門的阻礙並非結冰的路面，而是無孔不入的寒風。
一直被拒之門外，肢體上的接觸也只能得到她的冷漠以對，他無法對她強硬，更沒有半點可以強硬的立場，只能儘可能地在她出門的時候跟著她。
他也得以進入尚子的房間，然後發現除了一些衣服，她幾乎什麼也沒帶走。
他們能掌握的消息同樣極其有限，只能大概判斷出，尚子暫時不會走上自絕的道路。
跟他這樣靠了一會兒，也等不到他的回應，瀧川光沒說什麼，起身走到窗邊，將窗帘拉開了。
「成瀨這段時間是怎麼回事？」
下床隨便套了件外套，他剛走出房間，就被外面的寒冷逼了回去，只好稍微認真地穿了身衣服，再離開房間。
成瀨想這樣回答，只是腦海里又響起一聲嘆息。
「一葉今天還騎車來學校啊，不冷嗎。」
「春海打算怎麼辦？」
「嗯。」
「嗯。」
震驚，憤怒，絕望乃至自恨，種種複雜的情緒都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現在的她，已經只剩下滿心疲倦。
成瀨又沉默了。
水開了。
他以為她只是突然又不想去學校，再去她家敲門時，才發現門窗緊鎖，而門口的地上放著一封信。
可她也不會回來了。
尚子真的消失了。
她不會求死，如果了無生念，不會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那媽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電話另一頭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充滿了無力與深深的疲憊。
「那個孩子……」
「我知道了。我今天下午回來。」
他只能出門去了趟便利店，又買了一大袋泡麵。
而在任何言語與舉動都失去意義的情況下，他只能等待這個轉變的契機的到來。
瀧川光這樣想著，車頭一轉，騎進通向成瀨家的小路。
關門離開，騎上摩托車，還沒騎出成瀨家的小路，便遇上了迎面騎過來的森見。
「嗯。」www.hetubook.com.com
便利店的店員阿姨看著他，滿臉擔憂，「春海最近總是在吃泡麵吧？」
「……」
「真的。」他再次做著沒有半點信服力的保證。
「……」
小林正愣了一下，又立馬湊過來，兩眼在他臉上不斷打量著，「你終於肯來學校了。」
「行了，成瀨先回教室吧，暫時沒有其他事情了。」
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早上好，一葉。」
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瀧川光又回到床邊，「我下去準備早餐，春海早點起來哦。」
「真的。」
他與她們試圖隱瞞的一切，都已經徹底暴露在她面前，唯一的轉圜餘地，便只剩下她自己態度的轉變。
一封給他的，告別的信。
望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森見又仰起腦袋，吐出一團白色的霧氣。
「你別想糊弄你媽，海星什麼都會告訴我的。」
「就算穿著棉服，在路上騎車也冷得受不了。」
「一葉要過去嗎。」
尚子也什麼都沒對父母解釋，而他主動坦白了一切。
來到學校，回應著熟人的招呼，森見還有事要去趟職員室，跟海星還有瀧川光提前分開。
「……」
「春海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她又回過頭，盯著他鬍子拉碴的臉望了一會兒。
小林正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拍拍他的肩，沒有多說。
再走到成瀨家的門口，她彎腰搬開花盆，拿起底下的備用鑰匙開門。
不想來。
再從職員室出來，路過外面的公告欄時，她又停了下來。
「去學校那邊吃。」
他沒有接，也沒有掛斷，假裝自己不在手機旁。
「嗯。」除了付錢，這就是他唯一的回應了。
「晚飯呢。」
「小心點啊……成瀨？」
下樓洗漱，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成瀨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鬍子原來也可以長到這種邋遢的程度。
「不知道。」
去廚房看了看，他昨天的晚飯似乎又是泡麵。
直到半個月前的某天早上，上學遲到之前的兩班巴士都離開了——她不可能再坐他的摩托車——他也沒能等到她出門。
「嗯。」
將車停在他家的院子里，她回頭看了看對面的此花家，發了會兒呆。
森見嘆了口氣，轉了過去，身體又往後一靠，繼續說道：「午飯吃過了嗎。」
半個月吧，他想。
他抿了下唇，「會來的。」
文化祭過後，學校里的活動就和逐漸冷下來的天氣一樣，一片死寂，一個月前的綜合考試的結果還在這裏貼著，沒被撕掉。
換上https://m.hetubook.com.com冬天的制服，成瀨將窗戶也打開，又望著對面的房子看了一會兒。
「放學之後，我還會過來的。」
躺了幾分鐘，他坐起身，望向窗外。
「明天還會來學校嗎。」
「好的。」
「有什麼打算就告訴我。」松千秋說道，「如果春海之前沒有瞞著我，現在也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電話另一頭也沉默下來，半晌后才再開口：「尚子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嗎。」
「泡麵？」
面對她們的目光，她只是搖了搖頭。
她沒說什麼，抓起他的手握了一會兒。
成瀨盯著手機出了會兒神，再想起自己的泡麵時，麵條早就已經泡爛了。
「嗯。」
森見也並不意外，重新握住車把，「走吧，再拖下去就要遲到了。」
他望著窗外，「不知道。」
成瀨看了看擔任教師，「謝謝。」
一去不返，杳無音信，帶著他的一半靈魂，徹底地離開了他的世界。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忽然想起水燒開的意義。
「早上起遲了。再過兩天，就不會再騎了。」
他還是吃了下去，三兩口匆匆結束。
「嗯。」
他大半張臉都埋在枕頭裡，露出的一隻眼睛稍微睜開看了看她，又合上了。
他張了張嘴，「我不知道。」
在親眼見證背叛的那個夜晚，她就搬回了自己家，再沒來過這邊。
「春海已經一個星期沒去學校了。」
他發出一點含糊的聲音，不知道是同意還是拒絕。
「今天不去學校。」
「好。」瀧川光聲音剛落下，又一輛小摩托車出現在路口。
【「春海難道不明白，你已經是尚子唯一的依賴了嗎……春海這樣做，太讓人失望了。」】
「……」
擔任教師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又說道：「雖然成瀨成績一直很好，但缺勤的次數太多的話，這學期也還是有些危險的。」
她停頓了一會兒，「春海起床了嗎。」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下雪……」
「那成瀨明天能來學校嗎。」
她嘆息著，「是想將這些年來，他們夫婦倆給她花的錢都還給他們。」
瀧川光知道，這就已經算是他的回應了。
成瀨沒有出聲，關於尚子的一點新消息只能讓他振奮一小會兒，接著又頹然地癱了下去。
「……」
「嗯……」
——兩人都棄考了。
而他像是已經再度入睡，沒有半點回應。
「今天好像更冷了。」
尚子離開了，去向不明，也停用了所有的聯繫方式，甚至生死不知。
「早上好，春海。」
「我知道了m.hetubook.com.com。我下午會去學校的。」
她凝望著他，深深皺眉。
振動了一會兒，電話才掛斷。
「中午了嗎。」
「不知道。」松千秋說道，「是網路轉賬。」
「我去看看……不，還是算了。好話壞話都已經說盡了，見到他我也沒話可說。」她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放學了再過來。」
「嗯。」
她又回到了曾經的年級第一的位置，而這一年來她一直無法超越的那個名字，還有緊追不捨、似乎即將超越她的那個名字，一同消失在了榜單之外。
「……」
「你沒有工作嗎。」
柳澤岡看了看他，半晌后說道：「身體不舒服的話，要記得先跟我請假啊。」
吹著冷風，來到學校，此時還是午休時間。
兩人在寒冷的路口等了將近十分鐘，海星又騎著車出來了。
「媽媽說的是你自己以後的事情。」松千秋說道，「包括跟海星她們的關係。」
「收拾收拾，準備去學校吧。」
極低的氣溫，將人除了睡覺之外的慾望也都一併冷卻，時間還早，她想再睡一會兒。
「那個傢伙……」
換上制服，下樓洗漱，跟還在準備早餐的父母道了聲別，她便裹上一件厚厚的棉服，準備出門了。
「成瀨——」
騎上摩托車，她攏了攏裹在脖子上的厚圍巾，又搓了搓手。
「今天又沒去學校嗎？」
水開了？
「……我知道了。」
等待的時間，他又來到外面的客廳，隔著玻璃窗，望向對面的房子。
她推門進去，一股暖風迎面撲來，稍微沖淡了一些她一路過來的寒冷。
瀧川光抿緊了唇。
「你怎麼這麼一副鬍子拉碴的樣子，幾天沒颳了？」
她知道，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之後的半個月，她斷絕了與所有人的聯繫，也不再理會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他。
她躺到床上，隔著被子將他抱住，也閉上眼。
而得到她離開前最後通知的，除了他，就只有遠在研究所的養父母。
三人不再耽擱，一路騎行，去學校了。
吐出一口氣，成瀨還是接通了電話。
他拿起手機，看一眼又放下來。
嘩啦。
可腹中的飢餓同樣真實，讓他不得不起來。
蜷縮在只剩下自己的被窩裡，成瀨繼續睡著，直到再也睡不著，肚子也開始抗議。
「春海覺得媽媽現在還有心思工作嗎。」
再過兩天，就算不下雪，她也不打算騎車出門了。
十一月，天寒地凍。
灰暗的天氣，還有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的寒冷，都在打消著他起床的念頭。
「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