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點了下頭，沉默一會兒，又嘆著氣對他笑了一下。
「不，算是在滿足我對尚子的愧疚之心。」
在晚上吃飯之前，他就收到了一對全新的針織手套。
兩天時間，是她給出的他留在這裏的最後期限。
「很暖和啊。」
「枝子女士。」成瀨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我跟尚子明天就要回去了。」
「沒關係，我明白的。」
「枝子女士會喜歡的。」
她抬眼看著他，沒有說話。
柔軟的身軀擠到身前，他睜開眼，尚子抱住了他的腰。
成瀨準備關燈，她開口道：「先不要關燈。」
聞了聞織針手套上沾著的一點護手霜的味道，成瀨將手套摘下來，下樓吃飯了。
「成瀨君……」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的時候，雪就已經繼續下起來了，店裡晚上沒什麼客人，見他進來，枝子女士臉上露出略帶驚訝的微笑。
沖洗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坐進浴缸，而泡澡的時間反而沒有多長。
「為什麼。」
成瀨也沒說什麼，他知道尚子不會丟下一個亂糟糟的房間給她。
他看了m.hetubook.com.com看她，也就沒關，跟著躺到被窩裡。
「你既然不願意放開我，那索性強迫到底，強迫我回到那邊，強迫我接受所有的事情……現在這樣又算什麼，施捨仁慈嗎？」
「訂單怎麼辦？」成瀨又問了一遍。
「嗯。」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點響動。
時淺時深，只是親吻。
成瀨看了眼桌上擺著的東西，「這幾個布偶是要留下來嗎。」
啪！
他沉默一會兒。
隨便套了件衣服，成瀨也下了樓，來到旁邊的料理店。
從一開始，他就是在強人所難。他的軟弱，只會讓她更加為難。
「下午都在織這副手套，訂單怎麼辦。」
將門關上，來到浴室，尚子幫他脫下外套，掛在外面，兩人站到淋浴噴頭下，沖洗起來。
成瀨又看了眼她手裡剛開始織的圍巾，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當然。」她看著他，「但在回去之前，我想知道她們到底做了什麼……從那個時候到現在，春海也沒有跟我真正解釋過，不是嗎？」
「哈……」
「…和_圖_書…」
她猛地摔了手裡的毛衣針和毛線。
白雪紛紛，隨風飄落。
爬到一旁，撿起摔落的針和線，他也沒還給尚子，而是找了個袋子裝著。
「暫時沒有訂單。」尚子收拾著桌面，站起身來，「去吃飯吧。」
「嗯。」
尚子側起身子，躺在枕頭上，她留著燈，只是想一直看著他的臉。
尚子靠近一點，仍盯著他的雙眼，「到這種時候了，還有替她們隱瞞的必要嗎。」
她動作稍微放慢了些，想了一下，「大概兩天。」
「啊呀。」
「無論如何，責任都在我身上。」成瀨說道。
「嗯。」
站起身，成瀨又說道：「有什麼要帶走的，現在就收拾一下吧。我去跟枝子女士他們打聲招呼。」
他張了張嘴，「全部都是我的錯。」
尚子抬起頭，澆在腦袋上的熱水，順著彼此的臉頰往下流淌，就像止不住的眼淚。
「從最壞的那個開始。」尚子說道。
「我們已經離開家很久了，也該回去了……尤其是尚子。」
「現在沒有預訂的訂單。」尚子繼續織著圍巾，「m.hetubook.com.com之前做的布偶，也還剩了幾個。」
從溫暖中走入黑暗的寒冷里，在回到尚子的房間之前，他在樓下路邊站了一會兒。
「從頭開始織一條圍巾，大概要多久。」成瀨問道。
他也抱住她，兩人在不斷落下的熱雨里微微搖晃，像是踏著某種輕柔的舞步。
彷彿心臟被人抓在手上狠狠擰了一把，成瀨緊抿著唇。
「要從哪裡說起。」
嘩嘩——
「那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回到樓上房間，尚子已經將想帶走、能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是。」
「明天早上離開之前，我們還會過來跟枝子女士還有坂原先生打聲招呼的……」
「洗澡。」她開口道。
枝子女士一下子睜大眼，「這個……真是突然呢。」
「我可以拒絕嗎。」
他立即挪過去，抱住她的肩，「抱歉，我只是不想強迫尚子。」
彼此對望，他低下頭，她也微微仰起腦袋，與他吻在一起。
成瀨轉身進去。
尚子扭頭盯著他：「從你找到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在強迫我了。」
「好。」
成瀨和-圖-書垂下視線，「尚子也很捨不得枝子女士和坂原先生，但是……」
停頓了一下，成瀨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下樓時隨手套了件衣服，並不能完全抵禦夜裡的嚴寒，他後知後覺地有些冷。
「喜歡。」
熱水不停澆灑，成瀨閉著眼，被風吹得冰冷的身體也在慢慢恢復溫度。
她點了下頭，鋪好被子，也就躺了進去，兩眼看著他。
「我永遠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地跟你回去。」
彼此對望著。
成瀨皺眉，「前兩天預訂的單子不還是多到接不過來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又聊了幾句，成瀨離開了料理店。
成瀨也看著她，點了下頭。
「既然如此，圍巾之後找時間再織吧，我們明天就回去。還要在東京停一天，儘早出發為好。」
而晚飯過後，尚子一回到房間，就又織起了圍巾。
「……」
「那兩天過後，尚子會跟我一起回去嗎？」
成瀨立即閉嘴，而她扭頭看著一旁，渾身顫抖起來。
「……兩天嗎。」
只是狹小的浴室里沒有音樂，只有他沙啞的嘆息。
「當然可以。我會留www.hetubook.com.com下來，直到尚子……」
兩人對望良久，尚子視線一垂，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回過頭，尚子在裏面看著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尚子在這邊住了半個多月，突然要離開，真有些不捨得呢。」
他難以控制地有些失落。
「嗯。」
可他已經沒有資格失落了。
寄出包裹，成瀨跟尚子在外面逛到午後，又去布料店買了些毛線，然後才回到住處。
她口中的兩天，不是以前那种放學回家后織一晚上算作一天的兩天，而是從起床到入睡，完完整整的兩天。
他很快反應過來，「是尚子自己關閉了預訂的訂單？」
「春海真的喜歡我嗎？」
照這樣下去，坂原先生明天早上大概又得為屋頂除一遍雪了，他想。
吐出一團幾乎看不見的白霧，望著昏暗的天空，成瀨抱著胳膊，目光發直。
她垂下目光，編織不停，「忙不過來。」
枝子女士讓他們隨意些，帶走自己的東西就行了，房子她會收拾的。
「對不起。」
「嗯。」尚子鋪著被褥，「我沒什麼能留下的東西，只有這些了……如果他們需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