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爾哭笑不得……沒想到他只是偶然認出周報主編家的夫人是他老家的貴族之女，哈爾居然就能這麼利落地把事情辦成了。
被楊騙到塔蘭坦荒原深處時，這兩人也不像一輩子沒闊過的潘西那樣，把楊發給他們的生活物資當成多麼難得的東西——精細麵粉油炸製成的方便麵餅也好，塑封包裝的吐司麵包、散裝蛋糕、澱粉火腿腸、散裝小點心也罷，並不算多麼超出他們的認知……也就是對工業調味品慷慨（其實是濫用）的用量比較驚奇罷了。
普通因納得立市民，對這事兒最大的立場……就是沒立場。
塔特爾只吃了幾口就實在咽不下去的麵餅，就是這種只是粗加工過的粗糧所製成的食物，即使酒館的廚子為了增加風味在麵餅朝上的一面塗了一層黃油，又用小刀割開麵餅夾層、塞了不少肉絲、青菜絲和果醬進去，也不能掩蓋這玩意兒適口性差、味道淡、還卡嗓子的事實。
以這麼非常讓人無語的手段達成大額押注后，捏著大把票據的哈爾三兄弟重回旅館區，訂了個房間補眠，坐等榮譽之戰到來……
地球時間十二月一日，周二。
烈陽教團一周前就已經來檢查過交戰地，並於三天前租下了距離交戰地直線距離約有四公里遠的一處農場、駐兵下來。
換句話說……哈爾是在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有情婦、也完全不知道這情婦是誰、藏在哪的情況下，威脅成功。
塔特爾和潘西一點兒也不為哈爾這出格的手段驚奇，畢竟哈爾從來都是這個性格……只要有三成的勝算，哈爾就敢下注博一把。
城中的有實力「沾肉湯」的男爵、勛爵人家大多是如此想法，出城的隊伍絡繹不絕，連前威斯特姆領主馬庫斯男爵，都帶上家裡的護院打手趕了過去。
這個世界的底層人民，是享受不到被工業食品橫掃錢包的待遇的——底層實在沒多少財力，形不成足以
和*圖*書養活食品巨頭的龐大市場，像美利堅那樣用超低成本垃圾食品壟斷本國人民菜籃子的寡頭企業自然不會誕生。
聽說威斯特姆要跟烈陽教會的教團打仗，這些市民只關心一件事：以後還能不能買到「那邊過來的布」。
「這倒是個不錯的點子。」哈爾給潘西點了個贊。
聖約瑟大街東部、靠近貫城河的街區，二十多家林立的以古老的水力牽動、加工主體為石磨的磨坊，提供了因納得立城區幾十萬平民每日所需的麥粉和玉米粉；這些粗加工過的、帶著麥麩和雜質的麵粉分流進各處市集、各家店鋪，被製成麵包、麵餅，又送往千家萬戶。
這種「傲慢」的心態，在被派到因納得立城來執行任務時才給抽了一巴掌。
工人和進城務工的打工者大多隻認識有限的幾個字，看不懂報紙，再加上也捨不得那幾個銅幣，只湊熱鬧無邊無際地閑聊幾句就算。
潘西見狀，也把自己和哈爾盤子里剩下的麵餅遞過去……雖然他還吃得下，但這玩意兒真沒啥值得惦記的。
到中午時，家裡養著車夫的中產、參与賭局的有錢人、看熱鬧的無業游民，也紛紛出城……
半晚上的功夫湊夠巨額賭資，哈爾三兄弟又押著這些「人形戶頭」去賭場下注威斯特姆贏……
有閑錢和閑工夫看報紙的小市民、長期訂報紙的中產之家、或是早就收到風聲還參与了某個地下賭局的有錢人，熱情就要高得多了……一大早上，全城各處都在討論這件新鮮事。
別說是亡靈食堂的獸人少女莉卡加熱的那些半成品菜包了，塔特爾覺得當初還蹲在流放鎮苦哈哈地自己烹煮食物時，楊每周隨手丟給他們的那些大包大包的吐司麵包都足夠把這種被這家酒館當成招牌主食的麵餅比到地上去。
總之……在哈爾和塔特爾看來，楊提供的生活物資能代表這位邪惡黑魔ｗwｗ.ｈｅｔubｏｏk•coｍ.com法師收買他們人心的誠意，但還不足以讓他們賣命——無論是肯亞帝國北方城市還是萊茵王國大城卡加斯，更優越的物質生活他們又不是沒有享受過。
「因為這個廢物用的是他夫人的姓氏。」哈爾冷笑著道，「這種靠女人沾光的廢物，風光沒幾天又反過來嫌棄女人害他們面上無光太常見不過了，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傢伙絕對會去另外的女人那兒找自尊。」
「查理·雷克斯也來了。」斥候隊長放下望眼鏡，輕蔑地冷笑了下，「這傢伙居然敢親自出征，還真是自信得過了頭。」
「怎麼全是黑皮膚白頭髮的索克里人？查理·雷克斯不是萊茵人嗎？」這名斥候隊長困惑地嘀咕了句。
看清頭條標題，塔特爾&潘西同時比起大拇指……不愧是哈爾，這都能辦到！
「不急。」哈爾朝特塔爾安撫地按了下手，目光灼灼地看向潘西，「開盤設賭局的是哪家賭場？實力如何？」
哈爾·瑪克斯韋爾十六歲前過的是肯亞帝國北方重工業都市大富人家少爺仔的好日子，塔特爾·喬在二十五歲前也曾經是萊茵王國大都會卡加斯中產人家的優秀接班人，這兩人都是見過世面的，與吃個泡麵就驚為天人的普通人有眼界上的不同。
於是他們便有機會好好地回味一番這個世界的大眾民生狀況了……
更上層一些的人家，無論是知道的內幕還是關心的東西，都要比下面的階級多得多。
「之前我不是把消息散給街上的女人們（妓|女），又給了她們一些錢讓她們傳出去嗎？昨晚我收到回信，這個消息已經傳到北面街上那幾家高級會所了。」
讓人數最多的死老百姓能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有功夫想七想八，是不符合統治階級利益的；越是地位穩固、封建懶怠的統治者，越是不希望他們奴役的平民有造反的力氣。
但跟想象中的敵軍也有些微和_圖_書妙的不同……
至於說政府牽頭搞菜籃子工程……那就更別做夢。
「你怎麼知道這個主編有情婦？以前可沒聽說過你對因納得立多熟悉。」潘西好奇地道。
亡靈們到底有多能噁心人，哈爾三兄弟是再清楚不過了，這都不是三成勝算的問題，而是有錢丟那要不要去撿的問題……塔特爾和潘西沒怎麼猶豫就選擇了同流合污。
中產人家搞出來的動靜顯然要比一般市民來得大，太太夫人們破天荒地大清早就互相串門，半真半假的流言滿天飛……無非就是那位傳說中的私生子領主到底帥不帥、有沒有前途、會不會進入因納得立社交場所之類的。
若查理·雷克斯敗了，那麼巴特萊斯家朝威斯特姆下手的時候達西子爵並不介意跟在屁股後面搖旗吶喊、順帶沾點肉湯；若萬一查理·雷克斯贏了，那也得考慮是否去跟那位私生子領主攀攀交情，拉拉關係。
「我去找了這條街上的賭場。」潘西忍著難受又抿了口麥芽啤酒，道，「威斯特姆新領主對烈陽教團發起榮譽挑戰，這事兒賭場那邊很有興趣，盤已經開了，賭客也下場了，賭場的人和下過注的人會關心這場戰鬥的結果，到時候肯定會去觀戰。」
每日早晚，這支善戰的、精銳的教團，會派出斥候隊巡視戰場，確保沒人能在這片作為榮譽之戰用地的無名荒原做手腳——教團並不怎麼把查理·雷克斯放在眼裡，但雷克斯身後那個邪惡的身影再怎麼謹慎防備都不過分。
「那個混蛋主編還跟我討價還價、獅子大開口，我就告訴他了，要麼他讓我提供的這條新聞上頭條，要麼他的情婦被人綁架的新聞上頭條，讓他自己選。」哈爾得意洋洋地道，「塔特爾不是認出他的夫人是卡加斯貴族的寶貝女兒嗎，我倒要看看這個靠著老丈人上位的雜碎有多硬骨頭。」
威逼利誘這批嫖客在一份其實也還算公道的雇傭合同上簽和_圖_書名按手印，哈爾三兄弟便押著這些被迫賣身成「人形戶頭」的嫖客挨個找地下錢莊借高利貸……
因納得立現任領主、巴特萊斯子爵、阿德拉三世，早在一周前就知道威斯特姆宣戰烈陽教團這事兒了。
哈爾嘿嘿一笑，拿出一份因納得立周報，得意地翻到第二版，讓倆同伴看第二版上的頭條。
這天清晨，斥候隊的人再度巡視預定戰場。
先是領著倆小夥伴摸去旅館區巷子里，先後控制住十幾個嫖客。
「你那邊如何，還順利嗎？」塔特爾道。
「那些每天閑著沒事幹的紈絝子弟肯定會去，不過只指望這些人還不行。」哈爾皺眉道，「潘西，你呢？」
「威斯特姆領主查理·雷克斯與烈陽教團的榮譽之戰，不可錯過！」
「本日二版頭條！威斯特姆新領主對烈陽教會裁判所騎士團發起宣戰！」
為此，因納得立郵局一早上的工夫就來了好些打聽消息的人，全在問威斯特姆的郵遞員有沒有過來……
換句話說，這個世界普羅大眾的民生狀況，就非常的純天然、無工業、無污染……不僅食品原材料生產過程中無任何肥料激素，食品加工環節也非常的天然原始、絕不擔心任何工業添加物——當然，隨之而來的高成本、低產量、品質良莠不齊、市場價格波動過大等問題也不可避免。
潘西對這種他曾經吃慣過的粗麥麵餅倒是沒那麼反感，就是對酒館老闆自家釀造的麥芽啤酒有意見……他以前怎麼就沒覺得這東西這麼難喝呢？怎麼跟亡靈食堂賣的瓶裝啤酒差了這麼多？
異界時間十一月四日，仍然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因納得立城中，公認家族實力只僅次於巴特萊斯家的達西子爵家，也在天亮後派出了觀戰隊伍……
畢竟一般市民對威斯特姆的了解僅限於只在私底下悄悄流通的「亡靈布」，因忌諱提及亡靈這個詞兒，大部分人在通過不公開的渠道獲得這種好布和*圖*書料后吧，通常只用「那邊過來的布」指代。
最後，是在天亮前把這些擔驚受怕一晚上、且註定後面還要心驚膽戰好一陣子的嫖客挨個送回家、記住這幫人的家庭住址……
這叄兄弟都在通緝榜上有名，必須不可能在因納得立這種非主場城市花天酒地，再加上他們手頭也沒多寬裕……註定他們叄只能混跡于聖約瑟大街酒館區、旅館區和自由集市區。
塔特爾&潘西：「……」
這位子爵閣下並不認為這事兒跟自己有關，但對能用別人的刀去試自家敵人斤兩這種事還是有興趣的；天還沒亮、刊登著勁爆頭條的報紙還沒出印刷廠時，巴特萊斯子爵忠誠的管家古爾德先生就已經帶著一支城防軍騎兵隊出了城，趕往臨近約戰場地的莊園。
有便宜可占就絕對不放過，這也是哈爾的性格……
只一眼，斥候隊長就確定了這確實是敵軍的營地——清理地面、扎帳篷打木樁、拉荊棘充做拒馬的有人類也有亡靈，這些亡靈還都披甲持銳，很符合威斯特姆的特徵。
確認這次開盤的是因納得立最大的地下莊家、資金十分雄厚，哈爾這個手夠很心夠黑的前盜賊團老大，便決定來一票大的——
他又疑惑地舉著望遠鏡觀察了會兒，直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進入視野。
繞到西南方向時，這支斥候隊發現了……高度疑似敵軍的營地。
塔特爾看見有幾個無家可歸的小鬼頭趴在窗戶上朝酒館內探頭探腦，隨手抓起吃剩的麵餅丟過去，引得那幫小子瘋搶。
看了眼報紙上發行的日子是明天，塔特爾舒爽地長吐口氣：「這份報紙發出來，我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明天就回去？」
因納得立人如此「熱情」地出動觀戰時，交戰雙方約定為交戰地的無名荒原，正一片風平浪靜。
斥候隊長立即讓全員隱蔽，自己掏了個小巧的望眼鏡出來，擱在鼻樑上。
一大早，因納得立各個城區便能聽到報童稚嫩的叫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