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可靠的鹹魚玩家

「我們的亡靈真的很可靠呢。」羅賓感慨地對隊友道,「無論多遠多偏僻都會來幫忙,看到它們就會感覺到安心。」
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盯著大幕布上一張張閃過的、不同角度的屍山畫面。
隊官見到這副親人相見的感動場景,立即把剛在鎮上裝完喇叭的羅賓喊出來,讓她準備演講,又吩咐男民兵趕緊把幕布掛到昨晚剛用過、還沒拆掉的木架子上。
一堂反邪教宣傳課結束,現場哭聲震天……
「你聽說了沒有,昨天晚上那幫外地人鬧出好大的事……」
家中有人去應選「聖仆」、「聖侍」,又沒有親眼看到過幕布上畫面的人自然是極力反對,罵聲連連,口口聲聲「那幫外地人不安好心」、「別亂說話,得罪了祭師大人可沒有好下場」。
「這幫NPC吵死了,難怪魚不上鉤。」鹹魚黨A憤憤地道。
這種常住人口攏共也就千來戶人家的小鎮,相互間都多多少少沾親帶故;還不到早上九點,昨晚傳出的、「聖教」居然是邪教的大新聞,便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換個地方,換個地方。」鹹魚黨B收桿道。
不僅僅是營地中僥倖留得性命的平民,連營地外那些原本只是湊過來看熱鬧的鎮民,也有不少人哭得肝腸寸斷。
冰涼的淚珠劃過少女慘白的面頰,悄然滾落。
貝內特聽到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這一次的心碎比她上次親眼看見被拆毀的神殿時更甚。
「那些被以供奉借口拿走的財貨,變成了所謂『聖境』中華而不實的神殿、祭壇,那些被騙走的信徒,變成了活祭的祭品,在遠離家人的秘密峽谷中,在無人可求助的絕望處境下,痛苦地死去!」
羅賓用力點頭:「嗯!」
換成玩家,就沒這麼多事……
夜黑風高,山路險峻,換成傭兵來跑這段路,怎麼也得等到天亮才動身,不然的話大晚上的很容易出事。
主祭大人,是邪教首腦?
她也……和_圖_書差一點點,就變成屍山中的一員了。
自己家的或鄰居家的親人,跟隨那位祭師大人離開時……穿的是什麼衣物來著?
循環播放了三次大殿垮塌現場的幕布上,刷出楊秋親身深入山洞時拍下的部分活祭現場畫面。
收到民兵隊官發來的請求,楊秋直接給在因納得立城閑晃、傳送CD永遠在的鹹魚玩家發了個任務。
進入聖境……不,進入那可怕的、魔窟般的峽谷時,這名婦人還興奮地說過,她的兒子可能就在那些穿著黑袍的正式教徒之中……她還曾經湊到車窗邊,期待地在人群中尋找她的兒子。
他們以為他們的家人只是不夠虔誠,還需要在「聖境」中繼續修行,他們以為他們的家人雖然難以見面,但至少在「聖境」中過著吃穿不愁的好日子——誰能想到,事實竟是如此殘酷!
鹹魚黨A:「那幫大佬牛逼的呀!」
白天室外光線太亮,幕布上的畫面不夠清晰,但仍然勉強能看清……
鹹魚黨B:「要不怎麼叫大佬呢!」
現場鴉雀無聲。
貝內特快步跑到柵欄前,隔著木柵欄與母親抱頭痛哭。
從拉爾斯城傳送點出來,倆鹹魚黨玩家左右張望了下,才發現這地圖他們沒來過。
交掉任務,倆鹹魚黨照舊不忙著離開,在巴博巴鎮這個連傳送點都沒有的新地圖溜達了一圈,發現營地旁邊有條河,便歡歡喜喜地過去釣魚……
保持著這麼個彆扭姿勢的少女,木然地抬著頭,看著正前方那面巨大的幕布,和幕布下那個喋喋不休的女民兵。
絕大部分屍骸肢體上,還留有衣物、服飾。
也有些人家半信半疑,趕緊去有同樣境況的人家打聽消息。
「這會不會有些……太麻煩楊先生了?」羅賓不好意思地道。
十戶人家中,至少就有兩到三戶曾經滿懷期待地送走過自己的家人。
「我的天!」
鹹魚黨B:「我上線前瞄了一眼論壇,好像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大佬做了個世界觀突破任務,開了個大地圖,還多了好多刷BOSS的任務。」
貝內特與相熟的幾名少女從營房裡出來,遠遠就看見母親、父親、哥哥都站在營地柵欄外。
那巍峨壯闊的神殿,是護教士領隊大人拆毀的?
「聖教」,已經在巴博巴鎮及附近的兩座鎮子,活動二十余年之久!
周圍的人反應也跟她差不多,離幕布最近的那批人甚至是哭爹喊娘地往後躲。
「塔蘭坦亡靈在親眼目睹教徒領隊畸變后,又從廢墟下找到疑似『聖教』邪教教宗,自稱主祭的首腦殘骸,綜合現場環境考慮后認為,這名自稱主祭的邪教首腦應當死於大殿倒塌……」
別著腿部側身而坐的貝內特身體前傾,單手抱著頭,另一隻手手掌扶著地面、支撐著不讓自己徹底癱軟到地上去。
聖教,是邪教?
還有個別「機靈」的本地人,立馬準備動身去隔壁鎮子尋找那位「祭師大人」通風報信……
羅賓剛招呼了個隊友一起走出營地,就看見營地外小河邊蹲著倆正在釣魚的亡靈。
阿德勒民兵自然不會輕易讓鎮民與營地中「隔離」的平民接觸,將趕來尋親的鎮民攔在營地外。
貝內特僵硬地扭頭看向這名和她一批上馬車的婦人……她想起來了,這個與她母親差不多年紀的女人,曾在三年前親自送走自己的兒子。
巴博巴鎮外營地,不到一個小時前才發出申請的隊官,淡定地從倆跑腿亡靈手中接過兩個背包,又熟練地支付十個亡靈幣(聲望楊秋自己付)。
「其後,又有兩名塔蘭坦亡靈在大殿後方找到一處隱秘山洞,洞中藏有該教派巨型活祭的場地……」
「你們付出了這樣慘重而沉痛的代價,獲得的是什麼呢?只不過是永遠不會兌付的空頭承諾,和不值幾個錢的小恩小惠罷了——仔細想想吧,你們所付出給所謂『聖教』的,真的和你們m.hetubook•com.com從『聖教』那兒獲得的東西相等嗎?」
拿著話筒的講解員羅賓無暇看清幕布正前方那些平民驚愕、痛苦、難以置信的臉,從未在這麼多人面前大聲說過話的她其實非常緊張,眼睛只死死盯著台本,照本宣科地念出上面的文字:
隔著營地柵欄、從近處看到幕布上那些驚人的畫面,正拉著家人盤問聖教情況的鎮民,全體驚呆。
這一天,巴博巴鎮的鎮民起床后在家裡吃早餐,隔壁鄰居便開始來來往往地串門。
「啊……天……」
鹹魚黨A:「這地圖我以前怎麼沒見過,新開的圖?」
「可不是呢。」隊友與有榮焉地點頭。
「在人群中走動、欺騙你們相信他們的所謂『祭師大人』,他曾經給你們治病、曾經施捨給你們食物——可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供奉給他們的錢財,夠買多少治病的藥水、夠買多少麵包和肉了?」
貝內特呆了呆,巨大的恐懼忽然從心底升起,將這個瘦弱的少女緊緊擁抱。
兩個武力水平只夠刷塔蘭坦地圖礦區的沙蟲、敢去蜘蛛巢穴絕壁要滅下線的鹹魚黨,背上手搖發電機(軍用版),加上幾台巴掌大的收音機、喇叭電池之類總重量加起來也沒有精英玩家裝備重的「任務道具」,在山裡蹦蹦跳跳的玩著跑酷,半小時多點點(遊戲時間)的功夫,就把東西送到地方了。
貝內特耳中彷彿響起嘶鳴聲,這聲音刺耳得讓她頭痛欲裂。
處於世界觀被破碎痛苦中的少女貝內特,也被大幕布上過於「少兒不宜」的畫面嚇到瞬間從自艾自憐中清醒過來,一邊發出無意義的尖叫聲、一邊四肢並用地往後爬。
少女貝內特旁邊的婦人,忽然低頭掩面痛哭,口中斷斷續續地叫出某個人的名字。
然後這倆玩家就背著「任務道具」去送貨了……丁點兒混到大佬團隊里去刷BOSS、蹭牛逼任務的想法都沒有。
「不會。」隊官笑著抱起裝著話筒和和-圖-書投影儀的箱子,「你以後要是升到士官就會知道的,楊先生只會不滿我們做得不夠多,從來不會嫌棄我們給他惹麻煩。」
楊秋當然不會嫌麻煩……會有想法、會提建議、主觀能動性強的原住民他重用還來不及,完全不會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六天前剛把家人送走的那些人家也坐不住了,緊張地往「外地人」的營地趕——因擔心那些外地來的民兵會騷擾、搶劫鎮民的關係,自從前日那些民兵出現在鎮外,鎮民就有意識不往那邊靠近,還不清楚自家的家人也在那個營地里。
良久,這個女民兵發出了一聲嘆息。
隊官走上前來,對羅賓低語了一句「你做得很好」,便低頭悶不吭聲地收拾重要的投影儀。
從拉爾斯城到巴博巴鎮直線距離僅有三十多公里,但因為出了城就是山區的關係,繞來繞去外加爬山,要走將近五十公里的路才能抵達。
楊秋在「火化」這堆屍骸前,為起到警醒作用而用手機多角度、全方位拍下的屍山畫面,剛被投映到大幕布上,近處的平民和遠處的鎮民就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可能他已經長高了,長壯了,我已經認不出他來了。不過沒關係,他肯定能認得出我,等到了明天,他就會找到我了……」
隊官先點頭,又搖頭,溫和地對羅賓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不過用不著佔用你的私人物品,我會向楊先生申請的。」
旁邊維持秩序的男女民兵心情也不好受,有的來幫忙收拾,有的去勸平民返回營房。
當然,民兵們也不會真就連讓人家說個話都不行,這邊攔住鎮民,另一邊,也讓人去通知營房裡的平民,讓那些鎮上出身的平民出來見見家人,讓家人安心。
次日,天還沒亮羅賓就起床打理好個人衛生,到隊官那報道。
隊官直接把倆背包交給她,讓她叫個人一起去鎮里裝播音喇叭。
「那是什麼啊!天呀!」
這些屍骸腐爛程度不等,有的已經https://www.hetubook.com.com徹底白骨化,有的還殘留有乾癟的人體組織、毛髮。
不遠處,蹲在河邊釣魚的倆玩家回頭看了眼熱鬧得不行的NPC營地。
倆提著桶在因納得立城溜達的鹹魚黨玩家絲毫沒有懷疑自己接到的定向任務有沒有貓膩,一看是個只用跑腿不必打怪、還能給商會聲望的任務,便歡歡喜喜地跑去亡靈商會領了「任務道具」,傳送到拉爾斯城來。
將投影儀用棉布包好放進箱子里,話筒、音響也同樣收拾好,羅賓低聲地隊官道:「我帶了收音機……明天,先把我的收音機拿來給這裏的人放廣播劇吧?我想,這裏的人們很需要聽一聽《欺詐者惡典》這部廣播劇。」
講解員羅賓放下話筒,沉默地看著一地癱軟的平民,又將視線投向營地外,那些痛哭不已的鎮民。
不可能……怎麼會——聖教,怎麼可能是邪教?!
她在說什麼——
「媽呀!」
「你聽說了嗎?」
「媽媽!爸爸!哥!」
因光線和堆疊問題,屍骸殘留的衣物已經很難辨別出具體款式,但毫無疑問,都是本地人熟悉的粗麻布料和細棉布料。
「這就是所謂『聖教』的真面目!」講解員羅賓並沒回頭看自己背後的大幕布,這位女民兵念到這會兒,已經被台本上描述的事實激怒,情緒越發激動起來,「這些可恨的邪教徒,以挑選『聖仆』、『聖侍』的名義,容許虔誠的信徒帶著家人到聖境中享受美好生活的借口,欺騙人們向他們供奉財貨,把家人交給他們帶走!」
似乎要將她拖進冰窖中的可怕恐懼將她的心和身體整個兒凍結起來,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后怕的貝內特,雙肩內縮,緊緊抱著自己的胳臂,全身上下難以控制地顫抖起來。
祭壇、祭祀圖案、祭祀符文這些東西自然是不能放出來的,免得有人有樣學樣跟著搞活祭;公開展示的畫面里只有被鮮血侵染成深黑色的石板地面,以及……山洞中堆在角落裡的,層層疊疊的人類屍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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