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乎是王族中人。」幹員提醒道，「使者聲稱與您是舊識，希望能與您面談。」
「知道了！」小安德烈王子先是厭煩地、習慣性地應了一聲，應聲后才反應過來不對，「等會等會，怎麼忽然要我去克里克城？」
胡德親王這次見楊秋，態度完全不像上一次在王宮碰見時（科爾森·奧尼爾封爵一事時）那樣傲慢，恭恭敬敬地出了套房迎接、主動問候寒暄；還把「暫居」因納得立的小安德烈王子給掛在嘴邊，彷彿他跟小安德烈的叔侄關係十分親密、一點兒矛盾也沒有似的。
「王都來的使者？來投降的？」這是楊秋聽到信兒的第一反應。
這名還有不少事兒要忙的幹員跑進校門，便扯著嗓門兒大喊。
別說什麼惡都是下面的人做的，上面的人手不染血、純潔如白蓮——華夏國的王朝覆滅史已經反覆告誡過後人，雪崩的時候那些手上沒沾血的人完全不見得能幹凈到哪去。
當然了，他也沒那興趣幫老國王解釋就是了……還是那句話，他壓根不在乎那個驕奢淫逸了一輩子的小老頭死不死、死相慘不慘。
但若說老國王也跟格凱特安伯爵沆瀣一氣、手拉手一塊兒崇拜蓋·拉托提……這倒也沒有。
胡德親王嘴角一抽，又硬生生繃住，恭敬地道：「安德烈王子能追隨在您身邊，是殿下的榮幸，王室中人無不為安德烈王子能有如您這樣優秀的引導者為傲。」
楊秋深深地看了眼這個老政客。
楊秋靜靜地看著他表演。
塔奇亞領還沒找個合適的領主，王室派了使者過來卻完全不知道應該找誰，提出見他倒也不算出格。
換言之……老國王發病時，很可能沒能見到這位樞機主教。
演技還挺不錯的胡和圖書德親王放下手帕，懇切地道：「大王子殿下因疏於照顧陛下而自責，不願繼承王位，二王女、三王子亦因失去父親而陷於悲傷中難以自拔……王室幾番商量后，認為四王子安德烈應當是最適合繼任的人選。」
見到王都的使者，楊秋髮現來人的身份居然還挺高，而且也確實算是跟他認識……正使本人，正是萊茵王族的親王。
當然，外表雖然沒便，外觀氣質倒是判若兩人了……從教職人員辦公室探出半身來的這位王子殿下，只穿著件非常樸素的立領襯衫，袖子「不體面」地挽到手肘處，手指、手腕處皆沾有墨水痕迹，曾經精心養護的指甲剪到貼著肉，身上也看不到半件飾品。
當然，要能不打的話省點事也行……畢竟連續開放「戰場活動」會導致玩家內部流通的裝備飽和、遊戲幣貶值，滿足裝備需求的玩家會失去肝遊戲的動力——這顯然不利於良性循環。
但問題是——金幣教會樞機主教亞特伍德，人也在王都。
現在這位王子殿下就兼任著掃盲學校的代課教師工作，這會兒正在改學員的書面作業……
要不是圖謀人家養了多年的宮廷法師，他其實自己就很想把老國王掛到城牆上去……面前這個親王也可以一起掛。
「我不知道！記得別錯過了開船時間！」幹員回這句話時，人已經跑了。
老國王要是還活著，這事兒估計不成——掌握了幾十年至高權力的人不到萬不得已那一步，是絕不會願意主動讓出手裡的權力的。
「……總不可能是知道塔奇亞的事兒太大了扛不下，自覺暴斃——那小老頭不可能有這種覺悟。」楊秋暗暗嘀咕。
還逗留在塔奇亞領的楊秋，剛等來接手克里wｗｗ.hetｕbｏoｋ.ｃｏm•ｃoｍ克城的國家隊「新工具人」，便迎來了王都的使者。
要論演技，那楊秋也不會輸，當即露出驚訝神色，道：「居然如此——這倒是我冒昧了，竟冒昧地將一國王儲收為追隨者。」
「在呢在呢！」
不到半年前，他帶科爾森·奧尼爾去王都時，才剛見過老國王。
「那就太感謝您了，楊先生。」胡德親王暗暗鬆了口氣，表面上倒是跟楊秋如出一轍地親熱，「對了，我臨出發前去求取過哈麗雅特王妃的意見，王妃十分激動，還請求如果方便的話，希望能幫她帶一句話給四王子殿下，王妃非常思念他。」
楊秋嘿嘿冷笑了下，倒也沒拆穿王族使者這種刻意往臉上貼金的大話，拿了件斗篷披上便隨同幹員出了門。
胡德親王仍舊一臉沉痛，還悲傷地抽出上衣口袋裡的手帕擦眼角。
胡德親王這才略微收斂虛情假意，沉痛地倒出王室剛剛發生的悲劇——國王陛下在三天前的夜裡因病暴斃了。
略微思索了下，楊秋便懶得關心此事，直言詢問胡德親王來意。
老國王死不死、死得凄慘不凄慘，楊秋並不關心。
楊秋面無表情地看向胡德親王。
不過嘛……這幫傢伙顯然是在做夢。
楊秋要傳話回因納得立當然用不著真的派人，用魔網矩陣通知個離小安德烈最近的幹員、讓幹員跑個腿就完事了。
楊秋用膝蓋想都能猜到，別看這會兒這幫王室成員把小安德烈王子當成救命稻草、拚命來抓住；回頭等小安德烈真能幫萊茵一族將王位留在萊茵家了，這幫傢伙轉臉就能抱團跟小安德烈剛正面……
楊秋微笑著點頭，對胡德親王的態度客（憐）氣（憫）了不少，道：「既然是王室的事兒和-圖-書，我這個外人沒有什麼資格插嘴。這樣吧，請親王殿下耐心在克里克城等候兩天，容我安排人將消息帶回因納得立，由小安德烈王子來做決定。」
實際統治的壓根就不可能是即將上任的國王，而是那幫跑到異界來做跨位面調研順便玩一玩經營模擬遊戲的國家隊老幹部……
幹員連校門都沒打算進，直接站門口那裡揮手：「楊先生讓我給你帶話，讓你收拾東西搭下午的貨船去克里克城，有急事。我話帶到到了啊，我走了啊，你趕緊點兒！」
老國王確實已經不年輕了，以這貨年輕時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毛病，身體確實沒可能健康到哪去。
楊秋的笑臉更加親切：「這當然沒有什麼不方便的，非常樂意為王妃效勞。」
丫們根本就搞錯了對手。
這位王子殿下吧……外表沒怎麼變，一張臉依然白白凈凈，脖子雙手也依然白皙細嫩——他畢竟是王子，原先紀棠管著他的時候也沒好意思把他當成普通幹員那樣折騰。
塔奇亞領的問題（包括以前因納得立猖獗的隱戶蓄奴現象、阿德勒領嚴重的人口販賣現象），萊茵王族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是毫無疑問的。
楊秋：「……」
面向成年學員的掃盲學校都是晚上才開課，白天很清凈，幹員站在校門口喊話，聲音能直接傳到學校後門去。
克里克城新上任的秘書司副司長菲芘脾氣不太好，做起事兒來倒還算周全，沒有冷待王都來的使者，將這幫人全安置在了距離市政廳不遠的一家高級酒店裡——這座酒店原屬格凱特安伯爵家的私產，現在是塔奇亞領的公產了。
小安德烈王子推開教職人員辦公室的窗戶，一臉不爽地扯著嗓子往外喊：「什麼事兒，又是哪裡和圖書要我去幫忙嗎？」
以這位久負盛名的樞機主教並不比羅威爾遜色多少的實力，按理說老國王就算是腦子裡的血管爆了，只要及時求助於亞特伍德，都應該能救回來才對。
當初宮廷法師們自己懷疑起老國王的時候，人就在旁邊的楊秋壓根沒摻和，就是這個原因……老國王確實沒搞邪神崇拜，對邪神氣息極其敏銳的楊秋自己就能證明。
於是……在全體《異界》玩家皆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場大型活動就這麼被蝴蝶掉了。
能不能兵不血刃拿下王都，對楊秋來說是無所謂的，反正就算真要打，也不過是多給玩家開放一場大型活動的事。
拜曾經吸收的那條古神觸角所賜，楊秋對邪神氣息非常敏感；哪怕是只沾染少許氣息、連守夜人都看不出任何異常的人（例如格萊斯頓老少爺），只要往楊秋面前一站，都能被楊秋髮現問題。
但老國王這暴斃也確實挺奇怪的……
但既然老國王已經沒了，繼承順位靠前的那幾位又都很清楚自家接過王位后只能數著日子享受王權……那麼為了謀求長遠利益暫時稍作犧牲，也並不是不能接受。
「算了，不管是真的暴斃還是王室自家人動了手，都不重要。」
蹲在因納得立的小安德烈王子殿下，也在之後很快得到了他即將成為下任國王的消息。
沒錯兒，雖然紀棠和因納得立市政廳的人都不太好意思把王子當成幹員使，但文員能幹的活兒他鐵定跑不了——好歹他有著標準之上的文化水平，雖然大事幹不了，幫忙打下手干點兒輕省活兒還是能頂用的。
顯然，萊茵王族在他們還能掙扎的空間里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比起拖到王都被亡靈大軍攻破、灰頭土臉地丟掉王族光環，倒不如捏和-圖-書著鼻子承認繼室王妃的兒子，儘可能把王位留在萊茵家的血脈身上。
「王子在嗎？王子在不在？」
就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權術」手段，還想跟國家隊那群搞團建的退休幹部、傷退政委玩權力遊戲……嘖嘖。
那個聰慧到早早為兒子安排後路的哈麗雅特王妃壓根不可能會「十分激動」，還做出這種託人帶話的舉動……估計是被限制了人生自由，用來暗示小安德烈王子「多為家族考慮」。
一幫子封建王族抱團上，就想跟那幫在華夏國官場大熔爐里煉過的老狐狸剛正面、想從人家手裡薅走權力——那真是別說門兒了，通風口都沒有。
「……暴斃？」聽到這消息，楊秋的神色便古怪起來。
很好，不愧是王族，就是比一般貴族還要知情識趣有眼力勁，這個頭你們還真能低得下來。
楊秋耐著性子跟這個油膩親王扯淡了幾句套話，便直接詢問對方來意。
小安德烈王子瞪著那個傢伙跑遠的背影看了眼，轉過頭來惱火地對同樣在辦公的另外幾位全職教師抱怨道：「這是在幹什麼啊，我好歹也是個王子，把我在這兒當個勤雜工使喚就算了，還要讓我去出外勤？太過分了吧。」
距離楊秋與胡德親王兩個演技派「親切談話」結束不到半小時，一名在因納得立城西城區中心大道執行任務的幹員便匆匆趕往位於酒吧區的掃盲學校。
「這……」來領主府送信的幹員默默擦了把汗，「這個……對方並沒有說。」
至於宮廷法師們懷疑的「修身養性」問題，其實也很好解釋，那小老頭浪了一輩子，到年紀了連磕鍊金藥水都挽救不了掏空的身體，這真的很正常……
「好吧，使者指明了要見我是嗎？」楊秋從沙發上起身，理了理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