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城內卻是一直沒有動靜，生生等到了此時晚霞鋪滿大地，眼見著就要天黑這才出來。
程不識是定襄郡守，韓服陳信等人都是其麾下校尉，最為直觀的上下級關係。
白羊部落的丁壯還是有的，可之前慘敗而歸導致士氣低落不說，還有大量的人手散落在外，沒能來得及聚集起來。
李雲澤喊住了準備離開的程不識，在其疑惑之中說道「三武之地軍士們拚死奮戰，挫敗匈奴人對定襄郡的入寇，斬獲無數。他們的戰功，不可漂沒。」
程不識更加乾脆的搖頭「天色已晚，古語有云雪不過橋，夜不過林。若是貪功冒進，會給敵軍可乘之機。」
可昨天夜裡須卜魯逃回來，城內總不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吧？
這兩份奏疏走的都是軍報，在沿途各處驛站都是最高等級，這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天子的手中。
離開之前，須卜魯安排驚骨，勿輪，蔑刺魯，夫這四個附庸部落留下來斷後。
面色平靜的程不識，示意親兵們收刀。
他們沒有汽車也沒有火車，組織度又是那麼的低下，急切之間哪裡走的了。
「追不了。」
身邊近臣與內侍大驚失色，慌忙上前想要攙扶，卻是被劉啟一把推開。
可遊牧部落的特性，就是走到哪兒就將所有人與所有家當都給帶到哪兒。
李雲澤心頭微動，笑著上前「將軍無需多禮，可是在長安城見過本王？」
「哈～～～」
李雲澤算是明白，為什麼歷史上劉徹上位之後，程不識就沒了什麼消息與和圖書動靜。
文臣們沒有漂沒軍功與軍資賞賜什麼的，反倒是異端。
明末流寇被官軍追殺逃不掉的時候，就會扔下金銀財貨在路邊，再將裹挾而來的丁口留下給官軍殺良冒功。
昨日快馬加鞭逃回來的須卜魯，當即就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就算是沒有，那今天早上呢，那麼多的部眾老弱，架著大車驅趕著牛羊馬匹跑路，城裡的守軍不可能都是瞎子吧？
「恨吶，好恨！！」
這話說的就很重了。
李雲澤開始收攏人馬，看管那些被抓獲的匈奴人，清點繳獲的牛羊馬匹，整理物資等等有的是事情要做。
哪怕無法擊敗白羊部落，可纏住其主力，或者斷其尾部總該能做到吧。
可依舊是有許多附庸部落的老弱，甚至是被白羊部落拋棄的人手留在了老營。
他向著李雲澤拱手「大王無詔私出封國，還請大王入成樂休息，待末將稟明天子，由天子定奪。」
換句話說就是，長城軍團的事情，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隨著程不識的大旗消失在了城門洞內，李雲澤轉首看向了遠處天邊一片金紅之色的晚霞「老子就是用馮唐李廣，也不用你！」
至於追擊逃跑的白羊部落什麼的，想都別想。
罷了，走到什麼地方就做什麼事。
「這是自然。」
漂沒軍功這種事情，在明末的時候那是常態。
他不惜大量損耗的進行強行軍，導致許多士卒掉隊乃至於倒斃，就是為了能夠及時趕過來與程不識配合夾擊。
這四個和-圖-書部落之前負責圍困成樂，所以沒有遭受什麼損失。
說罷，程不識向著李雲澤行了一禮，隨即招呼韓服等人返回成樂。
所以他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回來就先行帶著自己的宮帳，帶著核心直屬部落的人手，將鐵器美酒，錢帛藥材等等昂貴之物裝上大車，驅趕著大批的牛羊直奔雲中郡而去。
當李雲澤帶著援軍不辭辛苦的趕赴城外的時候，這四個附庸部落的頭人，幾乎是齊刷刷的帶著各自部落的丁壯騎著馬去追之前跑路的老弱，將整個大營都留給了漢軍。
可在漢初的時候，誰敢漂沒軍功，那就是廁所裏面點燈籠了。
「大王！」
這等舉動，讓李雲澤大為搖頭。
可問題是，白羊部落的主力都慘敗而歸，他們這四個加起來估摸著也只有七八千丁壯的附庸部落，如何能夠擋得住漢軍的兵鋒？
「是。」
這些被拋棄的老弱，就是用來遲滯漢軍的，那些牛羊馬匹以及老營里的遺留物資，就是白羊部落扔下的金銀財貨。
司馬遷說程不識沒打過敗仗，真要是每次都是如此守城的話，那的確是敗不了，除非被攻破城池。
「沒有詔書。」
程不識的親兵紛紛拔刀怒目而視，李雲澤的親兵自然也是毫不示弱，同樣拔刀對峙。
早就察覺到城外異動的程不識，最終還是在見到援軍的旗號之後，才選擇了出城。
甲胄鏗鏘聲響中，程不識帶隊走了過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四個部落是被拋棄的，他們被留下來唯一的目的和-圖-書，就是儘可能的遲滯漢軍的追擊，再簡單點說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去爭取白羊部落的逃亡時間。
他伸手指向遠處從城內開出來的程不識所部「他們倒是可以試試。」
可惜程不識的表現，真的是讓他大失所望，這尼瑪跟袁崇煥有什麼區別？
因為匈奴入寇而憤怒的劉啟，見著張歐的奏疏里說，中山王在定襄郡大破匈奴白羊部，陣斬俘獲過萬，頓時腦袋劇痛，慘叫一聲。
就他這等與袁崇煥幾乎如出一轍的打仗模式，在崇尚進攻的武帝朝，當然不可能得到重用。
氣氛極為緊張，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火併。
程不識點頭應聲「此事自由軍中司馬負責統計戰功，大王勿憂。」
不得不說，雖然是遊牧部落，可心機方面卻是老練的很。
程不識嘆氣搖頭「大王誤會了，臣只是擔心大王……罷了，臣會向天子上書，明言此事，一切皆由天子定奪。」
什麼不敗名將，真是司馬遷吹出來的鬼！
李雲澤嗤笑一聲「本王算是明白，你為何一直沒打過敗仗了。敵寇來攻不動如山，敵寇劫掠不動如山，敵寇轉進不動如山。想要不敗真簡單，不打就是了。若是如此，那本王栓條狗在這兒，也能不敗！」
見著李雲澤，程不識面上露出驚異之色。
李雲澤冷笑一聲「本王今天倒是要看看，誰敢動本王？」
他知道皇子勝北封在中山國，可這裡是定襄郡啊，中山國的大王怎麼跑到定襄郡來了？
李雲澤四周眾人，除了他的親兵之外，皆向著程不識和-圖-書行禮。
看著眼前亂糟糟的一幕，李雲澤反倒是樂了「這不就是明末流寇逃跑時候的伎倆嗎？」
李雲澤非常乾脆的承認「現在重要的是，將軍當立刻點齊精銳去追擊匈奴人，他們還沒走遠，只要堅決追擊必然有所斬獲。」
快步上前，距離七八步的時候，程不識終於是確定身份，當即行禮「臣，程不識。拜見大王～～～」
兩份分別來自中山國以及定襄郡的奏疏，通過四百里加急被同時送到了未央宮。
沒有天子詔書而私自離開封地，那就是大罪。
這種情況下，本就組織度與士氣都不高的附庸部落，哪裡還有什麼作戰的心思。
程不識終於出城了，不過並沒有去追擊逃亡的匈奴人，而是徑直去尋已然攻入白羊部落老營的援軍。
唯有程不識面色不變「敢問大王，可有天子詔書？」
還有老營內的各種帳篷等物資，以及外面散落的數不勝數的牛羊馬匹。
白羊部落的規模很大，本身就有數萬之眾。
而且其麾下還有十余個附庸部落，這次過來定襄郡，人口總數當在六萬以上。
可……
這些人足有萬餘人之多。
李雲澤本來是打算說服程不識，將定襄郡的兵馬都交給自己指揮的。
神色悲痛的劉啟咬牙切齒，捶足頓胸「若是早知道打破了白羊部，又何須去和親！」
李雲澤本以為程不識既然是名將，想必是能夠研判戰場形勢，抓住機會主動出擊。
「呵～～～」
「不動如山程不識，你還真是一動不動啊。」
這番話說的那叫一和_圖_書個正氣凜然，四周眾將士皆是面露敬佩之色。
李雲澤乾脆搖頭，目光看向了緩緩打開城門的成樂城「將士們急行軍近七十里地，此時還有許多將士掉隊未能跟上。陣型散亂體力不支，強行追擊被人家騎兵打個回馬槍，那就得不償失。」
興緻沖沖的韓服等人，策馬過來催促「快追吧。」
眼見著就要天黑了，現在出來還有什麼用。
程不識站直了身軀，眉頭微皺「大王何故在此？」
城外原本諾大的白羊部落營地，此時一片混亂。
「就憑你也想關我？」
若是說昨日須卜魯大舉東去的時候沒出城，李雲澤表示可以理解，因為有可能是誘敵之計。
李雲澤沒有再多說什麼，平靜的目視程不識返回成樂城。
『啊～～～』
第二日黃昏之前，急行軍趕路超過六十里地的漢軍，終於是來到了成樂城外。
那樣的話他就能聚集起來數萬邊軍，出兵往邊上的雲中郡去救援，甚至是與大單于來一場決戰。
數日之後，長安城。
「等等。」
被打到膽顫的須卜魯，不相信自己還能扛得住那支漢軍，更別說成樂城內還有程不識。
微微揚起下巴，李雲澤朗聲回應「匈奴入寇，身為漢家男兒，自當身在抵禦外寇之處！」
之前零散的損失不提，其本部核心今天早上就跑了，之前斷後的四個還能組織起來丁壯的附庸部落，也帶著部落里的人丁跑了。
白羊部落的老營里，不但有著數以萬計的老弱婦孺，還有著數以十萬計的牛羊馬匹，以及各種各樣的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