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舊師

梅溪本不叫梅溪,梅氏先人因為戰亂來到了這裏,也慢慢繼承了這裏的整個仿古技藝,並且將這裏變成梅氏的居住地。
我後來才知道爺爺下山去做什麼,除了找我母親,還有我父親和兩位叔伯的死因。
爺爺下山的時候就和我說了一句話,說,把你媽找回來,這是你爸交代的。
大學畢業前,我以全國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了國內最頂尖高校京都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文物修復專業的研究生。
導師的評語讓我徹底放棄了藝術道路,選擇了一直心心念念不曾放下的歷史!
所以,沒事的時候我總是找各種有關歷史的圖書來看。
可我並沒有在乎爺爺的那聲嘆息,就一心撲在了我的文物修復專業的研究生學習上。
然而,十五年前,梅溪最年輕有為的三個做舊師三天內沒了,梅溪貨也就從此絕跡了。
而這種能力僅僅是匠人的手藝,而非藝術大師的創作天賦!
但是,爺爺說學什麼都行,絕對不能跟古舊之事沾邊,所以,我只好選擇了繪畫雕塑!
我並不清楚爺爺為什麼如此執念和圖書不讓我和歷史沾邊,但是我隱隱覺得這跟十五年前的事有關。
所以,研究生僅僅讀了兩年不到,我就直接畢業讀博士了。
實際上,我更想學歷史,因為從小聽爺爺講各種古代故事,尤其是各種各樣老舊物件的來歷,使得我對幾百幾千年前的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梅溪貨極少,少到你根本就沒聽說過。
我後來明白過來,這是爺爺在將梅溪的技藝傳給我。
父親沒有留下一句話,只是流出了兩行淚水,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我叫梅又鼎,聽爺爺說我們梅溪二十一戶人家其中二十戶都是梅文鼎的後人,所以,爺爺給我起了個梅又鼎的名字,希望我能夠像祖上梅文鼎一樣出息。
門板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我父親。
我總以為我在繪畫和雕塑等藝術方面具有與眾不同的天賦,但是大學四年快畢業的時候,畢業設計的導師給我的評價卻是:你成不了藝術家,頂多是第一流的匠人!
但梅溪出產的東西一定是精品絕品,原則和圖書上同一款東西不會做第二件。
父親的手筋腳筋全部被挑斷了,全身的骨頭也幾乎都被敲斷了,滿嘴是血,唯有脖頸尚能微微活動。
雖然我並不知道那時我父親沒了舌頭是如何交待給我爺爺的,但是我知道,爺爺走的時候頭髮已經白了一半。
聽爺爺說,梅溪本不是一個村,在明朝的時候是一群製作仿古贗品的做舊師臨時聚集的地方。
雖然,爺爺還經常製作各種各樣的古舊物件,尤其是我在家的時候,但是做完又都當著我的面毀了。
至於買家買回去如何處理,梅溪便也無權過問了。
所以,才有了梅溪,才有了梅溪貨。
當年,爺爺安葬完我父親和兩位叔伯,將我交給族人照顧,就一個人下山去了。
但是,他知道,我在短短的三年的研究生學習中,幫他修復了全國各大博物館送過來的數十件國寶級文物。
但很顯然,別人花真品價值的十分之一買回去肯定不僅僅是收藏而已。
還讓他以第一作者的身份發表了四篇質量頗高的論文,而且全部都在國家一級m.hetubook.com.com學術期刊上。
而接下來連著兩天,又從外面送回來兩位同族的叔伯,也俱都是斷手斷腳,全身骨頭寸斷,舌頭被割,到家后不過半天就閉眼而去了。
雖然我並沒有衝上去,但是導師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說,「梅又鼎,你的確臨摹的很像,像到單從畫面來看幾乎可以亂真,如果我不提前知道這是你臨摹的,我都以為這是真跡呢!不過,你畫的再像那也不是你自己的,沒有自己的創作,你頂多是個臨摹大師,成不了藝術家!」
做舊師,其實就是古董仿冒匠人,但是他們自稱做舊師。
但是,矛盾的是,他又一直十分執念的不讓我碰古舊之事,甚至學歷史類的專業都不可以。
因此,價格也定然不菲,一口價,真品價值的百分之十。
因為梅溪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總體上我並沒有讓爺爺失望,雖然我沒有像梅文鼎那樣成為一位大數學家,但是我一樣成了梅溪第一個走出去的大學生,而且還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全國第一流的高校學習繪畫和雕塑。
十五https://www.hetubook.com.com年前,我被人從二十裡外的學校喊回來,一進村口就遠遠聽到一片哀嚎。
爺爺說,從四九年開始,梅溪便立下規矩,梅溪人真做舊,不做假。
當然,導師並不知道,實際上我從三歲開始就跟隨具有幾百年傳承的做舊大師們學習各種古董物件的製作。
比如有一種叫找不同的遊戲,我總能一眼就看出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圖片中十幾處十分細小的差異。
父親見我終於回來,他只是看著我微微點頭,他說不出話來,因為舌頭不見了。
明朝,江南古董做假猖獗!產業發達!做舊大師輩出。
他的頭髮已然一片雪白,彷彿三月未見,忽然就老了十歲!
做舊與做假,過程相同,結果迥異。
至此,當時梅溪最年輕有為技藝最精湛的三個做舊師沒了。
還有,自從爺爺回來后,整個梅溪再也不做仿古做舊的生意了。
聽著全班同學的哈哈大笑,那一刻,我真的想衝過去指著我的作品說,有本事你畫一幅比我更像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來!
其實我在藝術這方面並沒有什麼天賦,只www.hetubook.com.com是從小跟著爺爺學各種仿古工藝品的製作,使得自己的觀察能力和動手能力變得極為突出。
但是,我母親並沒有跟著爺爺一起回來,而我父親叔伯的死,爺爺也絕口不提。
梅溪依山傍水,風景雖好,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
我爺爺出去三個月後的一天下午又孑然一人風塵僕僕的回來了,那個時候他才剛六十歲出頭,他站在村口的大槐樹下。
梅溪很小,但是十五年前卻在藏古界最頂尖的從業者裏面極富盛名。
在這一方面,也許我真的具有天賦,至少我的導師是這麼認為的。
院子里站滿了人,那兩扇大門被放在了院子中間,他們都圍在那兩扇大門邊,見我回來便紛紛讓開。
也就是說四九年之後梅溪人賣出去的東西一定是清清楚楚會告訴買家這是做舊仿古的工藝品,不是真品。
可惜,博士學位剛讀了一年不到,我卻給導師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不讀了!
然而當我將這個喜訊告訴爺爺的時候,他並沒有恭喜我,而是一聲嘆息,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當我跑回家的時候,看到院子的兩扇大門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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