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奇特,古怪,江湖

拆信。
為了趕緊揭過這茬,他問江楓道:「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收個奴僕來呀?」這話雖然問得突兀,而且沒什麼必要的立場,但是眼睜睜看一個心軟善良的傢伙收留一條來日反噬農夫的蛇,這也讓他心裏不太舒坦啊。
江楓俊朗的眉毛一動,拂開衣擺在床邊坐下,心平氣和示意他且坐下,道:「這可不能亂說。我朝開國之初就曾下令,嚴令禁止蓄奴養仆之事,尋常人家若有需要,只能行雇傭之舉。」
「這豈能說是收奴?」江楓搖頭否認道,「收養的那些養子養娘自是與奴僕不一樣的,單就身份來說,官府是不許主家輕易打殺變賣了去的。當然有的人家家風不佳,對待養子養娘甚是苛責。不過許多人家還是善待這些孩子的,總歸是收養回來的可憐孩子,平日里幫著孝敬長輩,跟著兄弟姐妹們幫襯活計就夠了。你放心,我待他也會如待手足兄弟一般的。」
「這孩子可憐,又與我有緣,便收養下來,先跟在我身邊幫襯著做個書童。來,阿琴,與兩位兄台見個禮。」
他對這樣從小就活得艱辛的孩子總是有些同情在的,便問道:「你想要什麼?」
江楓覺得收養不是蓄奴,他覺得自己會待書童阿琴如兄弟一般。
西門吹雪輕聲喃喃:「我本不該對女人動手,但練劍的就不是女人。」是對手,是同為劍道一途的劍客!
陸炤在顛簸中緩慢飲盡杯中水,成功避免被嗆到的霉運,慘然一笑:「是嗎?那可能是我比較容易暈車吧。快到沒?還需要多久?」
今日不是個好時機。
陸小鳳此生所見,再沒有任何一位女子能美過眼前這位,或許石觀音足夠美、足夠魅惑,卻也不及這位絕色佳人的氣質。
那少年臉上喜出望外的神態顯得整個人都生動活潑起來,欲言又止地猶豫掙扎一番,才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錢……啊不,只要吃的,能吃飽的東西就好!多謝公子,公子好人有好報,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西門吹雪在心中記下這位劍客的名字,約戰道:「給我一些時日。」
江楓被呼喚聲打斷思路,起身鄭重對陸小兄弟作了一個揖禮:「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陸兄實乃赤子丹心也!多謝此番指教。」
這是一座隨處可見的普普通通的小鎮,街上人不多也不少,算不上繁華也算不上冷清,一切都沒什麼特殊的。
「那不一樣!」陸炤立即反對道,「那是親人,是姐姐們啊。」
晚飯的點時,江楓領著新收的少年介紹給陸小兄弟。
陸炤驚恐:「你們都以為姐姐們是我家婢女?天啊,那是親人……她們若是出嫁了,陸家就是娘家的那種……她們並不全靠我養著的,她們自己還能出門賺錢呢……」面對兩人投來不贊同「強迫苦命盲女出門養家糊口舉動」的目光,陸炤絞盡腦汁試圖給他們分析清楚不同之處在哪,「就好比那種願意舉家之力供養科舉入仕的親兄弟那種,親姐姐!」陸炤再次強調。
他立刻驚恐地一躍而起,大喊:「別過來!」
張三娘覺得這場鬧劇著實有些莫名其妙。
陸炤瞳孔地震,眼見那個書童打扮的少年端起為他準備的飯食走過來,簡直像看到端著葯碗來喂的潘金蓮。
江楓意識到那些餅很可能被別的乞丐搶走了,就道:「我身上已經沒有吃的了。」給吃的留不住,給錢只怕也一樣留不下。
「不好啦!有人要打起來了,陸小鳳呢?快找他去勸架!」外頭有人這樣喊道。
「嗯?緊急傳訊?他們應該還沒到京城吧?莫非是路途中出了什麼意外?」
他遺憾不已。
江湖,原來是這麼奇特古怪的么?!
江琴!
www.hetubook.com.com楓掀起另一面車窗的帘子,仔細觀察一番,心下再算過路程,露出遺憾的神情:「還有兩三日路程。不過等會兒就快到今日留宿休息的地方了,是個小鎮。」
江楓一道鞭子揮出響在車前馬兒的一側,兩匹頗具靈性的馬兒便紛紛變道繞行,拐到一座小鎮。
玉人察覺到對面那人的戰意已然收斂,於是凌厲的氣勢也略微鬆弛。她雙劍挽了對劍花,負劍回應:「張三娘!」
燕南天甚為不解:「有什麼不一樣?江弟收養阿琴做弟弟,你收養盲女們做姐姐。有哪裡不一樣了?」
西門吹雪鬆開手,只是按著劍柄,沉聲問道:「我名——西門吹雪。你的名字?」
行得快,路又差,可折騰壞他了。
沒搞懂。
但在陸炤看來,這不就和「主僕情深」差不多意思么?
街上行乞的貧民也是隨處可見,不甚稀罕。
「那我再堅持堅持……」陸炤繼續扒在窗口吐魂,忍耐胃部的翻江倒海。
「樣貌奇特,武功奇特,想法也奇特!我倒是好運,結交到這麼一個奇特的友人!」陸小鳳得意洋洋起來,「就是不知,以後他是否還會帶來更多新鮮的『奇特』。」
一個髒兮兮的少年突然衝過來,雙膝落下,跪在地上乞求道:「公子人美心善,可憐可憐小子吧!」
雙劍佳人道:「不錯,我用劍,那又怎樣?」
江楓從懷裡掏出一紙包的乾糧餅子拋過去,便留下急切地拆包吃餅的少年,繼續前往醫藥鋪子去。
「這官道修得已經不錯了,畢竟上京科考的書香門戶、往來運貨的商旅都比較多,時不時便會平整一番。」江楓對他這嫌棄路況的態度有些訝異,「除開傳說中數千年前始皇帝陛下的直道,應該再沒有更平整的官道了。」
阿琴?
西門吹雪的手握住了劍柄,這觸感熟悉而有些微的生疏,https://m•hetubook.com.com但那絲毫的不融洽使他的動作停頓住了。
江楓見他小小年紀,看著也不忍,想到癱軟在床上很是難受的陸小兄弟,便決定收下這孩子。
江南,祛疫營地。
「江兄、江兄,紙筆有嗎?我想立刻給家裡寫封信!」讓陸小鳳、花滿樓他們幫忙看著點——他倆應該不會也誤解了吧?
陸炤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還是沒忍住問江楓道:「江兄可有親生兄弟?江兄會盼望弟弟成材嗎?會支持弟弟習武學文嗎?」
那個來日背叛江楓導致其身死家破的小人江琴,後來改名換姓、模仿江楓言行舉止從而成就大俠名望的偽君子江別鶴!
燕南天還是不太能夠理解,他只覺得陸小兄弟的想法真是奇怪。既不憐香惜玉,非要人行動不便的盲女出門賺錢,還很是古怪的將養娘們說成是親姐姐……
陸炤支撐起軟綿綿的身子,接過溫水慢慢飲:「不太舒服。怎麼這上京的官道也這麼顛簸。」還由於是要上京面聖,不能如同去湖州吃粽子那次一樣慢悠悠行路。
梳洗得乾乾淨淨的阿琴穿著嶄新的衣物,生疏地行了剛學的禮,甚是憧憬地看著屋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這三位。
「陸兄,你還好嗎?」江楓手一翻,打開下方的保溫格,從中取出昨夜燒的水,倒了一杯已經只留些許餘溫的水遞過來。
等會兒,你可別又理解錯了,可不是讓你把江琴小人當親兄弟對待啊!
陸小鳳拍桌大笑:「嗨呀!他才知道還有這麼個誤會在啊。」
西門吹雪的眼睛很亮,但他的眼神卻根本不像是一個男人在看一個女人:「你用劍。」
面對三張茫然的面孔,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陸炤輕咳掩飾不自在的情緒:「我有手有腳的,不用喂飯這麼誇張。」
場中對峙的兩方,一方是他最近勞心勞力看診、勤勤懇懇行醫的好友西門吹m.hetubook.com.com雪,此刻他再次提起了那柄烏鞘長劍;另一方是一位裊娜娉婷、冰肌玉骨、呵氣如蘭的絕色佳麗,正手持雙劍而立。
而江楓安置好馬車,交代完馬的嚼用后,走出客棧打算上街找家醫藥鋪子,給虛弱的陸小兄弟問個診、配個葯。
陸炤只覺得一言難盡。
想念地鐵與高鐵!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江楓一愣。
兩人畢竟一古一今,成長地時代不同,所接受的教育不同,思維想法有巨大差異其實也是十分正常合理的。
「還能這麼收奴僕?」陸炤覺得能想出這種迂迴辦法的人腦瓜轉得挺靈活,就是不算用在正道上。
自江南北上京都洛陽的官道上,一輛寬敞的桐油馬車疾馳而過。
撥開人群擠進裡頭去,中間空出了片大場地。
她那雙光彩澄澈的美目中,蘊含著一股強大堅定的力量,震懾得被她那驚世容光吸引而來之人自慚形穢,不敢生絲毫褻瀆之心。
燕南天單手提劍,另一隻手攙起渾身無力的弱雞小兄弟進客棧里休息。
陸炤此刻突然內心焦灼起來:「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所有人都這麼看的吧?都以為姐姐們是我家婢女?那會不會有人對姐姐們不尊敬啊?」不是傳聞古人還有互贈被看上的婢女丫鬟的風氣么?萬一有人見色起意,要納個妾什麼的……
等到他拎著一副葯返回,再次路過這段路時,看到那個少年鼻青臉腫地縮在路邊,那些餅子都消失無蹤了。
少年的臉色很不好看,還是強行擠出笑臉,央求道:「公子大善人,行行好,行行好吧……求求您了!」
江楓一驚,定睛看向這膽大攔人的小鬼頭,渾身這裏黑一塊、那裡黑一塊的,瘦瘦小小一個,一看就是平日里吃不飽肚子的,那張討好諂媚的臉上卻有一雙鬼靈精的眼睛。
自己不過是初出江湖行走,聽聞江南遇到天災,於是趕來試圖幫上點什麼忙,結https://m.hetubook.com•com果就碰見一個沖她戰意滔滔的神醫。
江楓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整個人似乎都沉靜下來,修長如玉的手指不自覺敲擊著手上的扇柄。
陸小鳳無語,一拂不再鮮亮的大紅披風,掀開帳簾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花滿樓摸著紙上濃厚的墨痕,神色柔軟:「小炤真是一位特別的人。」
這是一位值得他傾盡所有、全力以赴決鬥的對手。
「那你……收養?」陸炤才得知有這麼個法令在,對江楓的收書童行為更是不解。
桌邊坐著一旁默默聽的燕南天皺了皺眉,出言道:「陸小兄弟家中不也收養了許多盲女?」
燕南天是個八尺長的健碩漢子,抱著劍有如一尊磐石屹立不動。他凝視著陸炤那明明比江弟顯得更為康健的身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啊?什麼指教?
馬蹄聲「嗒嗒嗒嗒」,一路而行,遇到的其他行人、車隊都越來越多。
花滿樓「噗嗤」地笑出聲。
多個人手幫忙照顧陸小兄弟也好。
少年一打眼瞅見好心人再次回來,眼睛一亮,又巴巴地湊過來,試圖再試試能不能討點什麼好處。
哎呀,果然我陸小鳳交友的眼光,就是非同凡響啊!
他這才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都已經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了。」與陸小兄弟相處的這些時日雖然不長,但他已然發現其于諸多常識方面都有所欠缺,卻不曾問過什麼,只是給人細細說來,「雇傭是有時限的,難免有所不便。是以許多大戶人家便收養一些生活困窘的孩子作養子養女,從而更好地照顧家中。」
對於同道而行的劍客,他一向會給予應有的尊敬。
但被震懾、被吸引、被動搖的男人中並不包括西門吹雪。
江楓做了個手勢,阿琴見后立刻走到門外守著。
馬車內,氣定神閑的兩位穩坐如山,身形即使在顛簸的路況中也挺直如松,與邊上那個扒在車窗口的傢伙形成鮮明反差。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