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好可憐的劍。』」
「那便上一壺茉莉花茶吧。」小慕容惜生隨口點道。
「葉白將新獲得的寶劍收拾妥當，放入長匣子中，再將那兩樣沉重而巨大的物什背上。」
不算劍客？？
小慕容惜生「哇」了一聲：「原來葉白也是劍客！」
「可他也著實被氣得不輕，一口鬱氣淤在胸腔，彷彿被什麼陳年老泥堵住了一般，上不去，下不來。他實在無法以平常心境再面對跟前面目可憎的同門。」
石秀雪托腮：「我就覺得那是劍！葉少俠作為一位鑄劍師，說不定就是在巡遊天下，為那把大劍尋找合適的主人呢！」
忍住啊師兄！
底下聽眾們竊竊私語起來，嗡嗡作鳴。
他覺著華山派的劍法著實平平，全靠深厚內力對決，著實沒有身為劍派的自覺，竟然還有臉與其餘幾家合稱五嶽「劍派」。
一樓大堂。
葉秀珠的身體往大師姐身後縮了縮，問道：「我們峨眉劍派可招惹過斗篷生？」
茶樓管事快步走上一層中央高台的梯子，恭敬對高台上閑坐等待的人道：「昭安伯，當下這般可否？」
「這不是瞧不起人么！」
「不知過了過久，放空心神的他被葉白喚醒，欣喜地接過一柄嶄新的劍。」
寧中則甚為認可師兄所言，她崇拜而充滿愛意地注視她的夫君。
那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劍，他們可太想見識一番了！
竊竊私語的情況是真無法避免的。
「他看著葉白手上那柄砍斷他好幾柄劍的寶劍，與那柄重鑄前在他手中斷掉的鐵劍，心想，原來這看似普通的劍，在此人手中，卻能輕而易舉擊敗寶劍。」
小慕容惜生抱拳，鄭重道：「謝師父教誨！」
「就如葉白所說，對決時，執劍之人才應該是目標，他怎麼想著如何去擊敗一柄寶劍呢？他該想著如何運用自己的劍術、身法、智慧，去擊敗那位手執寶劍的人！」
「但師兄弟姐妹們私底下卻忐忑得很。」
西門吹雪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遲疑問李老前輩道：「李伯往年對古往今來有名望的劍譜、劍客皆有研究，可曾聽聞有過這樣的劍？」
「不知不覺中，羅玄逃到不知哪處的林子邊，靠著粗糙的樹榦，彎下身大口喘著粗氣。滿耳的鳥叫蟲鳴實在鬧得人心煩意亂。」
「羅玄此刻有些心灰意冷，也不想去好奇這個奇怪的少年是打哪來的，奇怪的打扮是怎麼回事，又為什麼這樣奇怪的態度。」
隔壁桌的張英風安慰道：「二師妹莫怕，我們峨眉劍派一向行的端，坐的正，想來即使昭安伯若真提及峨眉，也不會是什麼壞事。」
……
「羅玄沒明白那時候師叔的奇怪反應，此時在鐵匠鋪里，看著面前這換了一身黑、提著大鎚子就要打鐵的葉白，沒忍住問了句：『你身後背著那麼大兩樣東西，不重嗎？』」
西門吹雪略略側身，為送茶點上桌的夥計讓開些：「或可大器晚成。誠，則成。」
他的目光越過圍著二樓一整圈圓如滿月的欄杆，接上另一邊那桌端肅正坐的白衣劍客。
但那通身的氣質，孤高傲然，桌上擱著一把修長的劍。
「羅玄欽佩葉白的能力，又敬服他的坦誠，感激他的指點。」
莫大師兄摩挲著懷裡的胡琴，手癢得很，只想不管不顧，當眾拉一曲凄迷幽怨的胡琴曲。
這樣多的寶貝，聽得一眾用劍的武林人士也都眼熱。
「當他與同齡的師兄弟姐妹一道分得木劍用以練劍時，他也還未能夠清楚領會到師父當年所言代表著什麼。」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武林劍派。
「葉白回他一個疑惑的眼神：『那自然是看綜合起來的情況啊！劍，執劍之人，劍法，諸多因素都會對比試過程與結果起到影響的。』」
葉白到底好的壞的？
「有人原是奔著那位師伯的名頭來的，練過幾個月，便覺著這套劍法實在算不得什麼，有什麼心思都逐漸打消了。」
「客官對茶了解老道啊！好嘞，幾位且稍等。」茶博士略微吹捧，記下這桌的點單，笑盈盈離開。
「羅玄握緊手中那柄葉白所贈的劍，此刻已不再失落，他突然很想與葉白這樣簡單友善的同齡人成為好朋友。」
岳不群面色凝重：「擊敗幾個不學無術的小嘍啰並非難事，練快劍也不是不可，擊飛對手的寶劍——倘若只是面對劍術平平之人，我也勉強能夠做到。可對葉白的一連串形容描述，只怕他絕不簡單！」
「師父因此常常在同門面前誇讚羅玄的勤奮，勉勵眾https://m.hetubook.com.com人要同羅玄學習。
嵩山派弟子們聽著周圍傳來的那些激烈忿恨的言辭，紛紛看向左冷禪師兄。
「外頭突然響起一道怪裡怪氣的聲音：『毫無天賦的渣滓可不就該配隨處可見的貨色，哪裡能沾手好劍呢？』」
蘇少英故作不在意道：「那都是外物。劍術才是唯一該關注的。」
「劍，乃是百兵之君也。」
「這話顯然激怒了小人。」
「葉白用一種欣賞的眼神細細端詳這柄寶劍，認真道：『這柄劍果然不適合你。你的劍法招式該用羅玄手上那種樣式的劍。不過看你出劍的習慣，你該用蛇劍的。唔——可能暗器會比劍更適合你。』」
「忽然他手心一疼，是那半截劍尖不小心傷了手，細密的血珠沁出手心那道傷口，逐漸連成一條鮮紅奪目的血線。」
「今天有說要講什麼嗎？講老故事，還是新說書來著？」
「能用，但不必要。」
一位劍術卓絕的少年劍客之姿盡顯！
小慕容惜生若有所思道：「倘若我的根骨也如羅玄一般，是不是這輩子也無法奢望劍術登堂入室？」
「就是就是。」在場其餘武當的出家弟子與俗家弟子紛紛贊同。
「就聽見這位剛剛才一劍驚天的葉白說：『我、我還不算個劍客呢……』」
「羅玄也有這樣的糟心同門。」
「類似的話，他都聽慣了。」
「今日要講的是，想成為劍客的少年人。」
「原來這個葉白也是那種樂於看人笑話的小人么……」
「葉白突然出聲道：『你們手中這些劍都不適合你們用。你們也該用他這種劍才好。』」
「眼看同門就要衝到身前，羅玄都準備好遞出劍鋒了。」
「他們道：『這套劍法能有什麼用？隨便找個好點的劍派，都比這靠譜！』而後便打道回府，另尋他就。」
石秀雪「噗嗤」笑出聲：「這個葉少俠，怎麼聽上去有點獃獃愣愣的。」
「葉白這才獃獃道：『對哦！』他想了想，打開那個長長的匣子，露出裡頭一大摞精心收拾妥帖的劍。」
不是、葉少俠您不是劍法高超，連劍派的弟子都能隨手一招輕鬆擊敗嗎？
「那就是斗篷生？」
「羅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轉身看向低下頭顯得很失落的葉白。」
「葉白嘴裏念叨著『用劍習慣』與『劍法招式』，從那一大堆寶劍裡頭扒拉出來一把劍。」
「葉白居然也附和道：『確實如此，你的確更適合這種劍。這種材質也更適合這種形態。恰如其分。』」
「嗯。」
「葉白迷茫地端著那柄寶劍，看向他們離去的背影：『他們這就都走了？那這柄劍他還要嗎？』」
「羅玄厭惡地閉了閉眼，深深吸氣，但還是在那些人進來前，幫葉白將長匣子蓋上了。」
「他本就滿心憋悶委屈，這便將兩手上斷成兩截的劍往地上一摔。」
這都算不上一位劍客，那資質、劍術都更平庸得多的武林眾人算什麼？！
二樓有一桌老人、青年、幼童二人的組合，便是一道來聽故事的李觀魚、帶著幕籬的西門吹雪與小慕容惜生。
西門吹雪的聲音如一道雪山上流淌下來的清涼溪水，自幕籬長長的輕紗後面傳出：「只上幾樣梅字型大小便罷，配得茉莉茶。」
怎會如此？
小慕容惜生坐在靠背高椅上，視線正好投出二樓欄杆，落到欄杆外那比二樓低不了太多的高台上：「那就是說書人嗎？」
「廢話不多說，前言不再贅述。」直接開講。
「下山前，羅玄前去知會今日管教弟子的師叔時，師叔表情奇怪地看了眼他身後的葉白，便爽快放行，只多叮囑一句跟牢人，儘早回來。」
「他用得如何？」
「『這就是剛剛那柄斷掉的劍打造的啊。』葉白信誓旦旦道，『我只略略調整了一下，這種形態其實才更適合這柄劍本身的材質。這樣質量會比原先更好一點。』」
「葉白一臉恍然大悟，卸下那兩樣東西，頓時兩聲沉沉的悶響落至地面，一聽那分量，絕不輕省。」
張二娘不由想問：「葉少俠是鑄劍師么？那這故事的主角是誰？這個故事中想成為劍客的少俠就是羅玄少俠吧。」
左冷禪也不是很有把握，不太確定道：「或有轉機？如此一位可為上佳助力的鑄劍師，倘若交惡，也是損失。」
「許多同門似乎都逐漸認命，練劍的時候也只是應付了事。反正即使努力了十次百次，結果也都不會改變。他們又何必自和-圖-書尋苦惱呢？
石秀雪才不理會某人酸溜溜的心情，托著腮與師兄師姐們一道暢想艷羡起來。
真是可笑。
「羅玄垂首低聲道：『他們家境好，叫家裡給買的。那些寶劍確實質量更好，好幾次對練，我的劍在兩兵相接時都會被砍斷。』」
「這樣啊……」
「『這、這不是我的劍！』」
「教養他的師父摸過他的筋骨，也不失望，只道：『平平凡凡，無卓越根骨，好在也無重大缺陷。也恰合得我派傳承了。可，可。』」
岳不群冷哼：「功法本就憑藉著長久的堅持不懈，這些人本就資質平平，仍舊不肯腳踏實地努力，一味好高騖遠，豈能有成就的一日！」
岳不群聽到故事這裏對劍派的描述，嘴角不由露出一點微笑，狀似不經意掃視過散落一樓大堂中各處的其他幾家劍派。
而此次負責帶隊出行的武當長老木道人卻不吭一聲，只微笑著端起小巧的茶盞優雅地輕啜一口。
「羅玄留下為他看守那兩樣巨大的物什。」
茶博士又道：「糕點是要配些什麼呢？糕點雖然都不是出自我們樓中，卻也都是每日清晨自京中各大糕餅店購來的。東城的福記，南城的珍品坊，西城的波斯窯，北城的合芳齋，幾位口味偏向如何，都可滿足！」
「葉白一愣，輕快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隔著一個人出劍，要快到只見一道劍光，兩口劍都毫髮無損，只對手的寶劍脫手飛出，還要飛到自己手裡……」寧中則懷疑這樣的劍術，華山派滿門上下都不具備，畢竟劍宗已絕，而今的氣宗在劍術方面根本沒有什麼長處。
「忽然聽那少年問道：『我能修它嗎？』」
「有合芳齋？那就合芳齋的糕餅吧！」小慕容惜生看了眼邊上的西門吹雪。
「這個故事中，最初的故事便發生在一個武林劍派。」
「眾所周知，門派大了，弟子多了，難免出現那麼幾個門派渣滓，亂紀小人。」
「又一次對練時，羅玄手中的普通鐵劍與對方那柄一看就更鋒利的寶劍相接，只一個對碰，質量更普通的鐵劍便被削去劍尖一段，斷成兩截。」
小慕容惜生驚嘆：「真有這樣寬的大劍嗎？豈不是劍長要比我還高了？」
「身後還傳來那幾個與他不對付的同門沖他高聲道：『師弟這就走了嗎？沒人牽著手，可不會又走丟，找不到回來的路吧——』」
「葉白取了那兩截斷劍進到裡間去了。」
張二娘的視線落到自己的雙劍上：「結交鑄劍師么……」
「小人深覺受辱，大怒：『你、你！』可他此時兩手空空，再不敢上前。」
劉正風是個樂觀性子，胳膊肘子捅了捅師兄：「師兄師兄，這羅少俠雖然年少，性子卻著實不錯！面對小人之時，自己仍然堅守本心，從善而行。人品端正，心性上佳，若我們也能收到這樣乖順的弟子就好啦。」
「這是兩件又寬又長的物件，一件通體暗沉，似乎是特殊木料製作的長匣子，不知裡頭都放了什麼，另一件被光潔白凈的白布裹起，這白布的布料看起來與葉白那件白衣一樣，只是這白布裡頭裹著的東西，看著有點像是寬大的劍？」
「葉白從來沒有嘲諷別人的念頭，聽與說都不沾半點弦外之音。他怎麼想，便如何說。直白透徹，清可見底。」
是他！
「羅玄慌忙站到葉白身前持劍護著，他知道跟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同門次次都能逼著他對砍，以致他次次斷劍，這個同門劍術也是不差的，到底有兩把刷子。」
這是何等驚才絕艷的天資！
「如此之多的寶劍隨意外露，只怕要招來禍事。」
一樓大堂。
近來江湖中因著紫禁之巔的劍客對決風起雲湧，無數大小劍客自五湖四海、天涯海角、山林市井匯聚至京城，此刻茶樓中便有聞訊而來的好些劍客。
二樓茶座。
「許是為的發泄，摔下的力量頗足。」
「隻眼角餘光見頸側掠出一道銀光。」
「那時候羅家小幼童還不太能夠理解師父所言，只聽師父為他起名『羅玄』，便展顏喜悅了。」
「葉白還是不客氣的直白言語：『執劍人要懂自己的劍。你知道硬碰硬會斷，就別對砍。你學了劍法的呀。』」
小慕容惜生清脆而嚮往的嗓音接道：「若能一見，死而無憾！朝聞道，夕死可矣！」
「諸多門派所傳技藝，也多有劍訣、劍法。」
只是劍光一閃，寶劍脫手而出，再無其餘繁冗贅述。
那人沒有露臉。
西門吹雪眼睛一動，終於有點興緻了ｈｅtｕboｏk.com•cｏm。
「於是他撿起地上那段劍尖，在同門的嘲笑聲中屈辱離去。」
「那麼多上佳的寶劍之中，竟然特意挑給他這樣一把平凡的劍。」
劉正風欣慰道：「師兄師兄，葉少俠果然也是個好孩子！他與羅少俠之間，定然是有什麼誤會的吧。」
一樓大堂與其餘幾處遙遙相對之處。
西門吹雪與那人的視線于空中對上時，他立刻便意識到那人的身份。
「羅玄扶額道：『可如此一來，這劍就不再適合我派的用劍習慣和劍法招式了啊！』」
「他只覺腦袋充血，滾燙沸騰的血液自渾身湧上頭頂，整個頭顱彷彿正綳在炸裂的邊緣，只餘一絲理智驅使著他快步離開這裏，遠遠逃離這裏。」
靠在椅背上發獃的陸炤這才回神：「好了？那行，就這樣吧。」
差一點點，就將有一支凄幽哀婉的樂曲飄蕩進說書人的故事中去。
「『要比試嗎？這麼突然。』葉白一臉莫名，順手撿起地上那柄『修好』的斷劍。」
「兩位少年便一前一後——葉白這個本該不熟悉路況的外來人在前領路，羅玄這個本該熟悉門派所在山林上下的弟子緊跟在後——一道前往山下鐵匠鋪子去。」
他不是感到害怕，而是突然從心底湧現的興奮激動衝擊著他。
寧中則欣喜道：「此番昭安伯是要替我們揚名嗎？端方穩重，正氣坦然，這豈非在說號為君子劍的岳師兄！」
劍客……
「安靜！安靜——」每層樓都有夥計負責平息喧鬧。
「少年的指尖輕輕撫摸過那柄鐵劍的劍身，頭也不抬道：『我叫葉白。』」
在場的聽眾也大多都被這一手鎮住了。
「為首那個叱罵了聲，便揮舞著寶劍衝過來，要給這個膽敢諷刺他們的小子點顏色瞧瞧！」
可否，與他一戰！
莫大師兄卻是個悲觀性子，幽幽嘆息：「談何容易。多少個不肖敗類之中，才能尋摸出那麼一個羅玄。瞧他還幾次差點被欺壓得偏了性情。倒不曉得這孩子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
李觀魚讚賞地看著這位即將於紫禁之巔決戰的劍客，有些遺憾，又十分欣慰：「小子悟性也好！就憑你這悟性與毅力，哪怕根骨不佳，終有一日你也必將劍驚天下！」
茶博士端著一張喜氣的笑面過來，見這桌有帶著幕籬的小女孩，便道：「茉莉等諸多花茶倒是清香可口，向來頗受歡迎。幾位若是不喜苦澀，倒是可以一試。」
劉正風明明還只是個中青年人，卻已然熟練地為年輕人們的成長而感到欣慰了：「師兄師兄，羅少俠與葉少俠之間的誤會解開了。果真都是好孩子啊！」
「羅玄打眼看去，就見一位利落白衣勁裝的少年人，正心疼地捧著那兩截斷劍檢查。」
先前西門叔叔給帶的糕餅就是出自合芳齋的，味道還不錯。
李觀魚撫掌：「好一個出劍利落的小子！舉重若輕，化繁為簡，出招靈巧，留有餘地。不錯，不錯。」
「有人受到那幫離去之人的影響，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也是，左師兄說得對！這其中許是有什麼誤會呢？不然好好的大幫手沒了，多虧啊！」嵩山派弟子們頗為認同左師兄的判斷。
「羅玄的視線根本無法從少年身上移開，眼中異彩連連，心中激蕩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情緒。」
「羅玄再是具備一個少年人會有好奇心，他也絕不會在不經主人同意的情況下，伸手去動別人的私人物品，貿然翻看別人的東西。」
「羅玄卻是全心全意相信師父所言。
「直到師父傳下那套似乎平平無奇的本門劍法，他們拿起鐵劍，日復一日練習這套劍法。」
「嗯。」
「羅玄忍不住問道：『是以，勝負不在其他，只看執劍之人本身么？』」
聽眾們滿頭霧水。
咦？這個葉白剛剛不還欺負羅玄么？
「……真不是妖怪嗎？那個眼睛怎麼長的……」
「『怎麼連你也要傷我！』」
嚴人英的指尖敲敲小茶盞，發出清脆的輕響：「說不定是那頭的華山派。」
岳師兄有此成熟思想，果真無愧君子劍之名，無愧華山下一代掌門之名。
蘇少英道：「那就肯定不會是劍了。又或者是什麼禮器一類的劍器。總歸不是用來正經打鬥的。誰能用那樣的劍？哪怕是力能扛鼎的天生神力之人，也不必用那麼沉重笨拙的大塊板吧？」
怎麼就不算劍客了？
「師父說勤練不輟，他便夏練二伏，冬練二九下雨不停。
「兩截斷劍在空中閃過短暫光亮，落到地上，相碰撞擊發出清脆聲ｈeｔuｂoｏk.ｃom.com響。」
「回門派的山路上，羅玄沒話找話與葉白閑聊：『其實當初師父發給我們這制式劍的時候也說過，我們這派的弟子，基本都更適合勤學苦練，日日不輟，終有一日，說不定有機會如師伯那般大器晚成。』」
這莫非不止是一位年少天才的鑄劍師，竟然還是一位不世出的少年劍客嗎？
西門吹雪扣著茶盞的修長手指細微顫抖起來。
同桌的花滿樓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一位少年鑄劍師，與一位少年劍客，豈不是天造地設的摯友緣分。倘若他們能夠就此相識相交，攜手江湖，那也能夠成就一段佳話了。」
「另幾個同門舉著寶劍也再不敢上前，腳步躊躇，拉了拉那領頭的，退縮之意盡顯。」
一樓大堂里坐了好些江湖人，其中便有五嶽劍派的弟子，聽到這回說書要提到劍派，相互之間便打量起來。
「那小人吹了吹寶劍還未見豁口的劍鋒，故作姿態地嘆道：『羅師弟，你這劍術還得再練啊！這個月都斷幾柄劍了？門派再是依著你緊著你，也供不起這麼大的消耗吧？要不——就別練了？反正你這資質……哎喲！我這嘴，真是，心直口快了啊！多有得罪，師弟見諒啊~』」
峨眉劍派這桌，孫秀青也是深深吸氣：「果真是一位天才少年鑄劍師么？那些寶劍難不成都是他的傑作？」
但他還是再二忍耐，不肯大庭廣眾之下被認為失態，丟了衡山派的臉面。
「但饒是他再刻苦努力，好似也只是劍法更加爛熟，並沒有其他大的長進。
「當地曾遇大災，饑饉之年，多有孤兒棄子。」
「師父總說，他們只要勤奮努力、好好用心，便會如上一代那位行走江湖的師伯一般，大器終有所成。」
二樓上扶著欄杆往下面高台看的葉孤鴻撇撇嘴，道：「不過都是風氣不佳、管制不嚴的門派的推諉塞責之語罷了。我們武當派就精心篩選入門的弟子，嚴格教養每位弟子修身養性。如此一來，又豈會出那等敗壞門楣之事。」
「葉白掀開長匣子，取出一塊布來，愛惜地輕輕擦拭那柄寶劍，一邊還道：『這麼好的劍，他不適合也可以贈予適合的親朋呀，怎麼就將它拋棄了呢？劍無主，空積塵，多可憐呀！』」
「時常便能聽見他們竊竊私語之聲：『師伯能有所成就，會不會只是因著師伯本就天資不凡、根骨奇佳，才會連普普通通的劍法都能練到那般境界。』」
「『哎喲，羅師弟那柄劍修好了嗎？可別再那麼脆弱了噢。』果然又是那幾個同他過不去的同門，個個拿著自己的各式寶劍在他眼前炫耀，貶低他，『羅師弟可要再努力呀！這麼個窩囊樣兒下去，一、輩、子都只能用山腳下鐵匠鋪里打造出的貨色。』」
二樓處。
「羅玄被這陰陽怪氣的一連串氣得面紅耳赤，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當面發作出來。他還記得師父常教導他們，要友愛同門，不能爭強好勝，圖惹是非。」
「可這柄劍——除了劍柄，劍身的形態與先前天差地別！」
「所以他頂多隻能蹲在那兩件東西邊上，耳邊聽著裡間叮叮噹噹急促的響聲，一邊盯著那兩間東西發獃。」
上天的寵兒也不過如此了。
陸炤這次說書，一回生，二回熟了，雖然說書技巧仍然沒多少長進，但是他膽量臉皮是有所長進了。
「看見了，君子劍與華山玉女都到了。華山派居然也來看劍客決戰，華山派不是氣宗獨大，不屑劍宗么？而今怎麼不夫妻雙雙把家還呢？」蘇少英很是看不上華山派的劍法。
「倘若真有這樣一把劍，只怕想要揮舞起來都困難。」
衡山派也坐在一樓大堂中。
「羅玄又驚又喜，道：『你會修劍？太好了！那可就拜託兄台了。在下羅玄，這位兄弟怎麼稱呼？』」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這場可笑的對決便在剎那之間結束了。」
「那領頭的最終也只能色厲內荏地放句不過腦的狠話，便與同夥灰溜溜退去。」
「劍光一閃，寶劍脫手飛出，越過羅玄頭頂，被他身後葉白伸出的另一隻手輕鬆接住。」
「葉白又想起什麼，問道：『那方才，你那幾個師兄弟的寶劍都是哪裡來的？也是你師父給他們發的嗎？那些都不合適他們的。』」
「上至國朝禮器，下至江湖兇器，都可見其形影。」
李觀魚笑眯眯的，視線掃過二層大茶樓上下，在一層大堂毫不停頓，在二層一圈偶爾略略停頓，在二層卻是連著逡巡兩二圈，最後才收回，落到同桌正和圖書在對話的一大一小上：「好啦，說書人開始講故事咯。」
劉正風默默摁住了師兄的弓與弦。
「該派中所傳劍法雖並非什麼招式精妙周密至極、遠勝其他門派劍法的秘訣，但這看似平平無奇的劍法所傳的門派，卻每隔數十載，必出一位大器晚成的劍客，端方穩重，正氣坦然，武林中人無不敬服。」
「他拿過劍嗎？」
「錢姐姐你看那昭安伯，果然長相不同常人！」
李觀魚笑眯眯地點評道：「話糙理不糙。運用所學，靈活應對，揚長避短，才是取勝之道。」
茶樓管事沒有下去，而是安靜地站到側後方，目光敬畏地看向那位昭安伯。
「這明明只是一柄鐵匠鋪里量產出來最普通、質量最一般的劍，又不是什麼神兵利器，為什麼這少年會是一副心疼可惜的模樣？」
「那些劍各式各樣，幾乎都是神兵寶器，看得人眼熱。」
莫大師兄懷裡的胡琴，琴弓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搭在弦上了。
李觀魚將笨拙的葉白所希望表達的意思拆分解析出來。只這麼一句簡單的重述轉達，故事中葉白想告知羅玄的道理一下子更為清晰明白了。
「羅玄就想，那葉白剛剛用差些的劍輕而易舉擊敗拿著寶劍的人，還隨手便繳獲了寶劍，這豈不是說明葉白此人劍術高超？還是說他看不清的出劍瞬間，葉白其實用了什麼精妙絕倫的劍法？」
李觀魚捋著白白的長鬍鬚咂摸了一番：「似乎……有過，不過老夫也僅聽過傳聞，卻是不曾找到過確實存在的證據，劍譜劍訣、傳人、劍，都未能找見過。倘若真有此劍，還真有人能夠執此劍，那可真是——」
葉白是誰？此時此刻在哪？他而今成長得如何？
「在場的人都被葉白這一手鎮住了。」
峨眉劍派這邊兩桌坐著二英四秀。
「羅玄此時才發現這少年雖然看似嘴毒，但實際上說的都是真心實意的想法，並沒有多少彎彎繞繞的心思。天然至此、誠懇到一根直筋的人還真是少見。」
「羅玄在想，等會兒如何再去與掌管弟子用例的師叔解釋，怎麼這回才到手沒幾天的新劍又斷了。不過這會兒他似乎又迷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要求助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少年嗎？」
嵩山派的弟子下意識吞咽唾沫，喃喃道：「那麼多寶劍……」
「羅玄喘著氣，突然眼前一花，就見一道白影閃至身前，俯身撿起那兩截斷劍。」
「這卻引來某些人的不滿。
「年幼的羅家小童便被食不果腹的親長送上山門，被師門收為弟子。」
「那個葉白原來竟是個壞水肚腸的么？」
「羅玄心中有點酸澀，輕聲道：『我這樣的平凡根骨，也只適合這種這種最常見款式的普通鐵劍吧。』」
「他不由聯想到往日里總愛欺負自己、羞辱自己的幾個同門小人。他們總是仗著劍更鋒利、更結實在對練中砍斷他的普通鐵劍。」
「羅玄接過這把劍，這把劍雖然被與那些寶劍收到一處，卻看起來普普通通，毫無特殊之處。」
岳不群抬手按在妻子的手背上，語調平靜道：「尚未可知。我們還是先專心聽下去吧。」
三層茶樓，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這會兒怎麼突然又站出來幫羅玄了？
「他也不缺胳膊少腿，也沒有受到半點皮肉損傷，只有對練時候的斷劍，與言語攻擊，哪怕師長也不會大張旗鼓對此做什麼。面對這些人『點到為止』的欺凌，除了忍耐，默默更努力地練劍以盼來日有機會翻盤，他實在無可奈何。」
「羅玄不由道：『葉兄真是一位劍術高超、人品可靠的劍客！』」
幾經艱難，才使得當場大聲吵嚷的聲音逐漸停歇，只留有眾人小聲交談的聲音。
「羅玄恍然大悟，自己這是走錯了岔路，陷入死胡同里去了。」
「葉白走在上山的小道上，背上那兩件重物似乎絲毫不會影響到他的輕盈步伐。他聞言贊同地點點頭：『你師父說得對，你們門派傳承的這套劍法就適合這種樣式的劍，你們同門這些弟子也大多都適合這種制式的劍。』」
李觀魚和氣地招呼夥計上茶點，笑得眼尾皺出幾道深深的紋路：「小惜生吃點什麼？平日里愛喝什麼茶飲？果子飲怎麼樣？甜滋滋的。」
「可誰會用這麼寬這麼長的大劍？寬度足能與嬰孩的肩同寬。這要是豎立在地面上，高度都能比羅玄此時的身高低不了多少。」
張英風感慨道：「若能與那樣一位少年天才鑄劍師交好，豈不是能為執劍者量身打造一口契合無比的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