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史海沉勾

關嘯十二歲的時候吧,有一天,丁一說要帶他去電影院看電影。關嘯當時還特詫異,因為隨著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北京電影院的水準也水漲船高,各大影院都開了很多小影廳,一個影廳里一般就坐二、三十個客人,而且,影院不僅專門請了保安,還在各個關鍵部位安裝了攝像頭,因此,影院這個重要的娛樂場所早就不再是賊門同行理想的工作場所。
羅改革、南巡兩兄弟招呼了一聲妹妹,拽著關嘯就往屋子裡跑。
投影儀亮了,西牆上,出現了一面圖,彩色的,色彩還極其鮮艷,筆法渾樸。
「對於中國宗教,世侄一定很了解,之前我也講過。」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在坐標圖上劃了兩條波浪線,一條藍色,一條紅色,藍色標註「佛」,紅色標註「道」,關嘯馬上結合自己腦海里的知識點判斷出這波浪線的作用,顯然,浪峰是該宗教在歷史上的高潮期,而浪谷恰恰是被統治階級四處打擊的時期。
說著話,湘西三門之一趕屍門掌門的羅矮伸手把關嘯喚到內室,隨同進來的還有羅矮的三個孩子。
羅老爺子雙手用力一拍竹椅背,一躍而起,隨即從懷裡掏出一面拳頭大小的鏡子——當然是銅鏡,關嘯眼睛一亮,竟然是漢朝時期的銅鏡,鏡面擦得賊亮,在最後一絲夕陽下,光閃閃耀人雙目。
說完,羅老爺子隨手把唐卡關掉,接著操起一隻筆,在手寫板上畫出了一個坐標圖。橫向是年代,老爺子書法不錯,手寫筆愣生生寫出了顏體的感覺:商周、春秋、漢、晉、唐、宋、元、明、清。
眼前的一切,怎麼似乎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羅家老宅,面南被北,而背面恰恰就是小山,連續兩進房屋后,按照關嘯的估算,這房子已經靠上了山坡,換句話講,羅家密室是掏空山坡后建的。面積頗大,長寬各八米左右,中間有兩道橫樑。牆是四白落地,四周都沒有窗戶,頭頂和腳下有一連串的節能燈和*圖*書。最東面,擺放著四、五台電腦,都開著機器,一水的液晶顯示器,最小的一個都是二十四寸,電腦旁邊是一個投影儀,南牆和北牆各有一溜書櫃,裏面擺滿了書籍,再就是多寶格,擺著不少古代陶瓷玉器,這些東西的價值必須以美金計算。
羅老爺子吧嗒吧嗒嘴,不知道該怎麼講——眼前這個小傢伙,面對茅山仙師都一副破四舊、剷除封建殘餘的大義凜然,自己說點什麼他也不會信,而且,更多的東西還沒有辦法說。
關嘯再進這個屋子,真的是大大地吃了一驚!
藏傳佛教中的各大宗派的祖師——就是活佛,他們都賦予唐卡活生生的生命,並親自製作,同各宗傳法一樣,非常神聖地把唐卡及其繪畫藝術代代相傳,世世承襲。接受承傳的人都把唐卡視為是有生命力的佛、是師尊、是三寶,是活生生的上師本尊。
不過,讓關嘯奇怪的是,這張六道輪迴的唐卡與他此前見過的略微有所不同,具體不同的地方,他一下又說不出來。
羅老爺子隨即坐在一台電腦後面,伸手打開了投影儀:「關世侄,這個話說起來,可就長了,你先坐下。」
真的是幻覺么?關嘯還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眼睛。
唐卡是藏語的音義,本意是捲軸佛像。唐的含義是空間廣袤無邊。對於宗教信徒而言,擁有唐卡就像從寺廟中請一尊開光菩薩一樣。
最終老爺子一咬牙一跺腳:「得,就算你師父怪我多事,我也認了,這個啟蒙教育,就由我替他來做。丁一啊,丁一啊,你這老夥計啊,可真能給我找事啊。」
關嘯恍惚中似乎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彷彿站在屋子外面,透過白牆看進來,看著屋子裡的人在忙忙碌碌。
牆外面似乎有一對綠色的眼睛猛地穿透了高牆,刷地落在了關嘯身上,就像冰錐一樣直刺入小男孩的骨髓,從心底向外發寒!
就在這時,一股冷風再次響起,關嘯尋風望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羅家老宅一丈多高的東牆上突然凸現了一道數米長的拱橋!
而眼前的這一切,與影片中那一幕幾乎是一模一樣!
「其實原因很簡單。」羅矮眯縫著的眼睛盯著關嘯仔細看了一會,然後才說:「因為我們……被我們的祖先拋棄了!」
唐卡,是藏密文化中的精髓之一,據考證,最早是在松贊干布時期開始興起的一種畫法——唐太宗李世民就是把唐宗室文成公主許配了松贊干布。當然,不能因此就認為唐卡就是唐朝時期出現的卡片。
但是,這兩根曲線到了明朝這裏,卻突然同時向下划落,最終幾乎掉到坐標軸上。
然後,再回想起這一路上所發生的一切,從火車上遇到兩尊財神、警察詢問、茅山道士、千年蛇妖……幾乎每一幕都能在影片中找到對應點。
幻覺,一定是幻覺!關嘯都想使勁拍拍自己的臉蛋。
「總不成……我也穿越了吧?」小關嘯腦子裡開始不負責任的開始其他胡思亂想。
那條蛇尾巴完全不像是真的,在它急速掃過的一瞬間,關嘯感覺自己的視線甚至穿過了鱗片,直接看到了門外面,那裡還有幾個小孩子在小溪邊玩耍。顯然,門外的孩子們並沒有看到那條怪異而且龐大的極點的尾巴。
以關嘯的膽氣,就算羅矮的密室里放著幾件故宮博物院鎮宮之寶,或者師父丁一在屋子裡坐著,關嘯都不會太吃驚。
在關嘯眼睛里,羅矮一定是一個非常古板的人,對於現代的東西,肯定是格格不入,他絕對想不到,在羅家老宅里能看到堪比大學電教室的設備。
在這一刻,關嘯下意識地順著所有人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就在剎那間,關嘯的眼角恍惚中看到一條巨大的蛇尾巴從羅家老宅外貼著牆劃了過去!那條蛇尾巴,看上去,最少有五十厘米粗細。
漢朝的銅鏡,在古董市場很常見,與其他同代物品相比,價格一直上不去,不過……這陰陽魚會遊m.hetubook.com.com動的銅鏡,價格會是多少呢?關嘯腦子裡剛剛晃過一些專業知識,門咚得被撞開了,羅老爺子一頭大汗走了進來,隨手把那面銅鏡拍在門板上,然後才把門關上——這時還能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憤怒的絲絲聲響。
「你們帶著關師侄回去。」羅老爺子吩咐了一聲,隨即躍上一條長凳,手裡的鏡子直照牆外的拱橋,那面銅鏡竟然動了!銅鏡背面陽鑄八卦,中間是一對陰陽小魚,八卦符號開始灼灼閃爍,而那一對陰陽小魚彷彿活了過來,搖頭擺尾地在八卦中開始遊動——拱橋猛然下沉,外面再次發出草叢沙沙聲。
不,根本不是拱橋,這一次,關嘯再也不懷疑自己的眼睛了,那真的是一段蛇身,青色的底,赤紅色的花紋,每一個鱗片都有巴掌大小,蛇身直徑最少有一米以上,但是,這蛇身真的就是透明的,關嘯透過蛇身甚至能看到東天躍起的星辰。
丁一當時笑著和關嘯說:「唉——有一部片子,馬上要被禁演了,帶你去開開眼。省得以後你長大了後悔,然後埋怨我。」丁一和很多閑人一樣都有同樣的毛病,被提倡鼓勵的,他不看,被批評制止的卻追著看。
一眼看上去,這兩天波浪線的軌跡就像正弦曲線和餘弦曲線一樣,在道教高峰期恰恰是佛教低谷,反過來也幾乎完全一樣——這很正常,在中國歷史上,大部分統治者或者信仰道教或者崇尚佛教,而這兩種宗教在某些方面又是對立的,所以中國歷史上出現過數次大規模的滅佛或者毀道的官方行為。
不知道羅家老爺子看過《達·芬奇密碼》沒有,不過,老爺子現在的神情,確實與影片中爵士有八分相似——所有的一切,雖然早已經沉于歷史海底,但是,卻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出現在關嘯面前的這個唐卡,關嘯還真知道它的來歷——這是大名鼎鼎的六道輪迴圖。在唐卡中,頂天立地站著一尊神,面目猙獰,額頭上帶著一個王冠,王冠上和*圖*書有五個骷髏頭,這尊神,其實就是中國數千年文化中被光為流傳的地獄十殿之首的五殿閻羅王(閻王爺),而這個閻羅王懷裡抱著巨大的盤子,恰恰就是「六道輪迴」!
師父帶自己去幹什麼?
啊?竟然是唐卡?
老爺子看了關嘯半天,終於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唉,你沒事惹它幹嗎啊?別說是你了,現在就算是三六一十八所有的掌門都坐在這裏,也沒有人敢說拿它煲湯喝啊!這次,你可算惹上大麻煩了!」
羅家老爺子要不沒有看過《達·芬奇密碼》,就算看過,也根本猜不到關小賊現在腦子裡浮想聯翩,老爺子紅色的雷射小手電筒在唐卡上掃了一下:「關嘯,你先看一眼這張唐卡,你一定知道什麼是唐卡,我就不給你多解釋了,我相信,你一定會記住它。」
「對於佛教,同樣如此。」老爺子手裡的雷射電筆又掃道了代表佛教的曲線上:「但是,就在元朝末期,佛道兩教各大門派突然離奇失蹤——這也是為什麼到了明清兩朝,信仰道教的明朝皇帝不得不去修建武當山,而到了清朝,信仰佛教的皇帝不得不大肆弘揚西藏密宗。」
那部片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達·芬奇密碼》,關嘯對於西方基督教文化了解並不多,但是,片子中有一個人還是給小孩子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雷·提彬爵士,尤其是在雷·提彬爵士工作間那一幕,爵士伸手打開了投影儀,在白幕上出現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最後的晚餐》畫面,接著,白髮蒼蒼的爵士就從這個畫面開始,完全引用史料,用無可辯駁的資料,揭開了古歐洲兩千年的謎底。
關嘯本來就知道道教和佛教大部分宗派確實是在明朝前葉同時開始急速衰落,但是,沒有任何資料能夠準確告訴關嘯答案在哪裡,現在,很明顯,湘西羅矮正在講答案,關嘯神色立刻鄭重起來——關嘯是一個有知識有文化而且勤學好問的小賊。
如果說還有什麼區別的話,那麼,在《達·和*圖*書芬奇密碼》中以單數出現的人物、事件在關嘯的旅程中都以倍數出現了,比如,美女、財神等等。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區別,那就是:兩邊的主角對比一下,關嘯明顯更年輕有為那麼一點點,才華橫溢那麼一點點,年輕俊朗得不是一點點——「不過這也不是我得錯吧?」關嘯在內心自嘲起來。
「在中國歷史上,有很多神話傳說,其實,這些神話大部分是真實存在的。道教起源最早已經無法追溯,在人類第一個王朝甚至是黃帝炎帝之前,道教已經成形,而且,在此之前,已經有了仙人。老二和我說,你在一個財神身上看到了羽人,那……確實就是仙人的形象。在明朝以前,有大量的真實案例能夠證實此事。」
……
哦,關嘯終於想起來,這種熟悉感覺來自哪裡。
「伯父,到底是怎麼回事?您能說說么?」關嘯此時語氣也謙虛了很多,畢竟年紀小,遇到真事,還是嫩,心虛。
眼前的這一幕,甚至離開京城以後的這一幕幕,真的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隨即,所有人耳邊猛地響起「滋」的一聲,羅老爺子大驚失色,一抬腳踹了過去,關嘯還在愣神中,被連人帶椅子踹了出去,關嘯歷經丁一多年的磨練,身手也極為敏銳,就地一個骨碌,離開了椅子,再次抬頭才看到,從牆外面猛地射出一道白線,散發著濃郁的腥氣,白線正射向他剛才所在位置,嘩的落在地上,竟然是毒蛇的吐液,羅家院子里的洋灰鵝卵石地面彷彿被澆上了開水,嘩嘩地遍地翻滾著黑色水泡——劇毒!絕對是帶著強烈腐蝕性的劇毒!如果不是剛才羅老爺子那一腳,關嘯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在六道輪迴之外,佛陀站在生死之輪圖主體以上,表義佛陀早已脫出生死、六道輪迴及閻王的控制,得到了無生無死的大自在境界。
小的唐卡只有巴掌大小,而大的唐卡面積數十平米甚至數百平米,只有在重大宗教儀式上才會出現,完全展開後會鋪滿整面山坡!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