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帥忙道：「大哥，你……」
但他現在就像被冰塊封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難道只有靠「仔細想想，這是天大的好事，白撿了這麼一個厲害師父，別人求都求不來」這種話來自我安慰了嗎？
無論怎麼看，這白髮人都是相當厲害的人物，這場交易里，孟帥沒付出什麼，卻可以得到他的傳授，簡直是佔了大便宜。
靈光一閃，孟帥突然道：「是因為……龍虎玉佩的那個約定嗎？」
孟帥抽搐了一下嘴角，暗道：你光說無妨，那是什麼意思？
不是自己所求，別管是好是壞，終究讓人不爽，但孟帥現在只有暗罵：「你給我等著」的份兒了。
白髮人點頭，又閉上了嘴，這回倒不像是沉默，反而像是組織語言，過了一會兒，才道：「五分堂，林嶺。」
鍾少軒沉默了片刻，換換掉頭，走了出去。
白髮人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頭，道：「出去。」
等等……一百二十種？
果然是基本印法啊。
一百二十種都要背熟？
不過就算是天大的便宜，孟帥不想要，也是枉然。
孟帥道：「恩師姓水，但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堂號。也不知道有沒有。」
孟帥道：「那個……」只覺得這個林嶺比之水思歸另有一種不講理，頗有一種「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一個字噎死你」的感覺。想來高人到了一定程度，就對嘴炮絕緣了。
片刻之後，他將手放下，孟帥便覺得溫度回升，就聽他道：「好了。」
白髮人道和-圖-書：「你的堂尊。」
孟帥只得進一步問道：「我第一個不解，就是您為什麼會屈尊降貴來這裏任教呢？像您這樣高潔的人，總不會貪圖帥府的五斗米吧？」
林嶺隨手放開，道：「行了。」
能讓白髮人主動來收他，想必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
白髮人道：「不知堂號，必無堂印。若無堂印，必非堂尊。」
孟帥大頭向下，臉趴在床上，只覺得眼前全是那羽毛的影子，無數亂羽紛飛不止，只想說道：「你說行了就行了？考慮過我沒有？」
孟帥咂摸了一下，主動問道：「是說我的身體好了嗎？」
一天時間？
坐直了身子，孟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比剛起來的時候又好了不少，至少剛才那種眩暈無力的感覺已經褪去，想來是適應了。
孟帥又是反應了一下，才想到了堂尊的意思，心中暗道：難道他追著我，是看我骨骼清奇，天賦異稟，要讓我拜他為師？這等情節太龍傲天了吧？
孟帥一怔，才想到他是自報家門，這才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姓名，道：「是？林前輩。」
孟帥身子一動，白髮人已經指著孟帥道：「扶他起來。」
白髮人道：「為你。」
他搖手道：「前輩說笑了，我又師父了，哪能再又一位堂尊？」
他雖然不知道剛剛具體是什麼原理，但那片羽毛，大概就是五分堂的堂印了，自己被下了這個堂印以後，便是五分堂的學徒，除非林嶺將他開革出堂，否www.hetubook.com.com則他一輩子都要背負五分堂的烙印。
等到調整好姿勢，他才開口道：「前輩你好。又見面了。」
白髮人道：「學過封印？」
但鍾少軒在他面前不敢開口說話，也是事實。看來自己昏迷這段時間，總有事情發生。
但轉念他就明白，即使真有這等情節，也不是他的王八之氣所致，而是因為那場交易。
林嶺道：「以他為師，我為堂尊。」
白髮人繼續看著他，沒有回答的意思。
白髮人道：「無關。」
孟帥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他在天幕看的書也只是基本印法十二種而已，這十倍的量是怎麼弄出來的？
孟帥心中一動，想起封印師傳承一事，好像確實是需要弟子在堂下領了堂印，拜上堂尊，才算正式入門，封印師的傳承比武功還嚴格，若無一套正式的規則，是不會被承認的。
孟帥心中咯噔一下，鍾少軒的姿態和孟帥記憶中的大不相同，有點謙卑的過分了，可見眼前的白髮人給他多大的壓力。
這兩個字一說，氣氛頓時尷尬起來。孟帥瞠目結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這讓人怎麼接話茬兒？
這句話當然是對鍾少軒說的，孟帥聽了之後，噌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還要站起身來時，便覺得頭腦一陣眩暈，順勢坐住。倘若要強行站起，再摔下來就丟臉了，他覺得現在不是玩搞笑片段的時候。
孟帥搖頭道：「如果是指封印的痕迹，一點也沒看出來。是我猜和圖書的。」他也不覺得丟人，反正自己等級和對方差太多，要是說能看出來，那才叫扯淡。
白髮人微微點頭，孟帥鬆了口氣，覺得這還可以理解，道：「這是一件大事嗎？有什麼需要我儘力的地方？」
林嶺做完了這件事，自己也像是鬆了一口氣，隨手將一本書冊放下，道：「記熟了，明天我查。」說著轉身出去。
孟帥見他對鍾少軒如此態度，心中很是不忿，只是知道這人說話沒頭沒尾，有時候用詞看似無禮，其實只是把主語省去，弄得很簡短而已。
孟帥獃獃地坐著，只覺得不真實，嘩啦啦的翻了一下書冊，光看上面的印圖圖案那彎曲糾纏的線條就要吐了。這種毫無規律的圖形不同於文字，沒有內在邏輯可言，恐怕每一條都要花大把的時間去記，這一百二十條要背到地老天荒去了。
孟帥道：「您說師父和堂尊無關？恐怕不是吧，堂尊不就是封印師界的師父嗎？倘若我師父只教導武功，那倒是罷了。但我恩師同樣也傳授了我封印術，也是我的堂尊，因此我絕不能另行拜師。」
不過若是自己背不下來，讓他嫌棄自己愚笨，有沒有被立刻開革的可能？
正在這時，孟帥略一抬頭，就見鍾少軒託了托盤進來。
白髮人道：「用詞不當。」
白髮人嗯了一聲，孟帥鬆了一口氣，道：「我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孟帥聽出他語氣中奇特的意味，臉色一紅，道：「恩師沒來得及當面傳授，加上我的天資有限，基礎和-圖-書差了點。但我確實是有師承的。」
還沒想好進一步推托之詞，林嶺一伸手，抓住孟帥的衣服，將他提了起來，另一隻手指一點，一道羽毛一樣的光斑緩緩落下，嵌在孟帥額上。
不過話一出口，孟帥便覺得不對，這種調侃的話語是不應該對這人說的，雖然他好像對自己沒什麼惡意，反而有幾次還出手幫忙，但歸根結底自己和他不熟。
孟帥就覺得周圍的溫度驟降，幾乎有入冬的感覺，但即使如此，他並不覺得寒冷，反而覺得點點雪花蹭在身上，十分清涼舒服。
就見鍾少軒放下手中托盤，伸手指按在唇上，發出「噓——」的一聲。
鍾少軒面無表情，但眼中擔憂再也掩飾不住，欠身道：「前輩，舍弟剛剛醒來，什麼都不知道，我先跟他解釋……」
白髮人問道：「堂號？」
回想起來，那天幕中有堂尊的學徒，也沒哪個讓人一眼看出自己身上的烙印的，大概是圈內人自行有一套分辨的辦法吧。
林嶺略一沉吟，道：「無妨。」
那白髮人眉毛微動，道：「能看見？」
剛剛孟帥說的，不在乎封印師界的規矩，指的是水思歸，可不是他自己。除非強到逆天，真正凌駕于規則之上，不然還是要老老實實在滾滾的紅塵中廝混，不然就等著被四面八方的激流拍死。
孟帥笑道：「恩師沒給我留下堂印，可能是他老人家疏忽，也可能是他老人家沒把這個規矩放在眼裡。雖然這好像是封印師通用的規則，但恩師本來就是肆無忌和*圖*書憚的人，或許壓根沒有堂號也說不定。但無論如何，他是我的恩師，我也只能認他一個，無論什麼形式。」
孟帥隔了好一會兒，才從僵直中緩醒過來，先伸出手去摸自己的額頭。但覺額頭上光溜溜的，沒有任何異狀，也沒有出現第三隻眼啊閃電疤痕啊這種矚目的東西。
「這是……封印？」
那白髮人也只說了一句：「應該。」便即沉默不語。
隨手抓起他給自己的那本書，孟帥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基本印法一百二十種》。
封印師界和武林一樣，只認一個師父，背叛師門的人絕無立足之地。且因為圈子更狹窄，相互之間對彼此的師承更了解，門戶之見只有更厲害。背叛師門幾乎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四個字之後，就默默無言。兩人四目相對，孟帥頗覺尷尬，主動開口道：「您為什麼在這裏？」
光華一閃而沒。
鍾少軒看到白髮人進來，微一欠身，讓出一步，但仍然站在孟帥身前，只是一言不發。
孟帥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並無特立獨行之處，被逼上這條路之後，除非他現在立刻水思歸附體，把林嶺轟殺成渣，否則就算大局已定。而且只能趁現在轟殺，不然只要他帶著五分堂的印記顯露人前哪怕一次，他也就徹底被套牢了。到時候對林嶺稍有不敬，就是一頂欺師滅祖的帽子。
那白髮人看了他一眼，手放在孟帥頭上一尺處，微微一動，一片鵝毛一樣的東西緩緩落下，還沒等落在孟帥身上，已經化為點點光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