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搶灘的大鱷
第0363章 雨打天街夜深沉

但今天晚上,是唐羽初在這裏坐的最後一晚,明天她就要換個位子。
問了前面那句,唐羽初道:「城中可還平靜?」
如今看來,皇帝還是要瞞著她,應當是另有良策了,真令人好奇,到底他還有什麼底牌?
這樣的日子何日才是盡頭?
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唐羽初道:「我聽說龍城屠了東山營,陛下怎麼說?」
墨塵衛大司命回答道:「是。」
這就是皇宮五大內衛:黑泥衛、玄土衛、青石衛、皂沙衛和墨塵衛。這五衛都是皇帝最貼身的護衛力量,默默無聞的侍奉皇室數百年,外人從不得知。只有黑泥衛稍有名聲,幾乎成為了所有內衛傳說的主角。
皂沙衛道:「沒人死,也沒人跑。不過有人受了傷。雍州別駕崔符,吳王還有……」
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唐羽初長吸一口氣,看向最後一人,墨塵衛。
唐羽初道:「陛下要如何返回?」
「明天的大典在太極殿前的廣場舉辦,辰時開始,到時所有人都在場,正是陛下濃墨重彩登場之際。這些——你都跟陛下說了嗎?」唐羽初問道。
不過,作為皇帝的盟友,這樣的好奇也只是好奇,她又不想埋伏刺殺,只希望皇帝不要玩脫了才好。
唐羽初臉色沉了一下,緊接著道:「沒事,這老傢伙最好惹事,給他個教訓也好,也震懾一下其他人。連唐都督都不能倖免,看誰還敢心存僥倖。」
唐羽初一陣憋氣——雖然說這回是帝后聯手,但皇帝一直對自己留了一手。即使是皇后,也只知道皇帝在城外蟄和*圖*書伏,不知道他在哪裡,何時返回,如何返回。一切的一切,都要靠墨塵衛來轉達。
皂沙衛道:「非常老實。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出逃的意思,只有他沒有,當時起亂的時候,眾人都躲藏,唯獨他在不躲,還主動維持秩序。眾都督已然服他。」
唐羽初臉色肅然,這是皇帝交到她手上最重要的一支力量,也是在此局面下籌謀行動的主力,這麼多天來,她都是通過這幾個人來調動人手,安排行動。
唐羽初先問左邊青石衛司命道:「宮中可還平靜?」
若是一般人,或者一般妻子,被枕邊人如此懷疑,早已甩手不幹,可她不行,她是政治人物,一身前途全系在皇帝身上,不得不委曲求全,支持這個爛攤子。只是在她心中,漸漸有了事後報復的念頭和計劃。
雨勢越來越大,一個炸雷之後,雨點密密麻麻的打下,打在地上發出陣陣爆響,很快天就像漏了一般,傾瀉下如注洪水,崇墉百雉的京城便成了澤國。
唐羽初道:「姜家那個姜期怎麼樣?還老實嗎?」
她沉聲道:「無論如何,明天一天,不許有威脅的人靠近皇城,打擾陛下出場的儀式,這是我的底線,也是陛下的底線。」
唐羽初望著窗外的墜落的雨絲,悵然出神,她也不知道自己明天的命運走向哪裡。或許和之前一樣,回到昭陽殿享受皇后的榮光,或許變成了階下囚,或許……
唐羽初心道:他果然忍了這口氣,不知道回頭要如何發作,又問道:「龍城已經派人來要求明和-圖-書天進城,陛下如何處置?」
沉下聲音,唐羽初開口問道:「寧初有消息嗎?」
皂沙衛道:「是。不過受傷的人裏面有唐都督……」
青石衛司命道:「回皇后,一切平靜。」
唐羽初嗯了一聲,道:「捉住了多少不要緊,我只問你,明天能保證所有的姦細都不能靠近皇城嗎?」
這件事是皇帝反對的,可是她還是做了,因為為自身計,這件事非做不可。即使她已經被皇帝綁在船上,非傾覆不得逃離,但她還是想要牢牢地攥住哪怕一根救命稻草。
而如今黑泥衛卻是最先衰落的。上一任黑泥衛大司命神秘重病,繼任的小天真死在暗渠之中,現在屍首還沒被人發現,黑泥衛群龍無首,已經退出了一線內衛的行列。剩下的四衛之中,皇帝隨身帶著玄土衛在城外,剩下的三衛人馬都歸了唐羽初節制。
皂沙衛道:「回皇后,昨天晚上鬧了一場,監禁的府里混入了姦細,引發了一場衝突,有人受了傷。」
旁邊一個女子上前一步,低聲道:「小姐還沒有消息。」
青石衛臉色如真如青石一般生硬,只短短的吐出一個字:「是。」
窗外的雨不但沒停,反而越下越大,像這樣的雨天,在戶外行動數個時辰,一定是巨大的遭罪。
青石衛道:「暗潮洶湧。這三天來,臣已經加派人手,把各個城門都把守,城中也始終都在搜索,已經查處可疑人物三百一十二人,能夠斷定來歷的一百九十人,餘下的來歷不明,但都是姦細無疑。」
唐羽初站起身來,悲傷地hetubook•com.com神色收斂,立刻再次恢復平靜,甚至在平靜之下,還有一絲興奮難抑的暗潮——縱然萬劫不復,她要先打贏眼前這一仗,至不濟,要往寒潭深處先推下幾個對手,給自己試試水溫。
唐羽初心一緊,道:「有人跑了沒?死人了嗎?」
這讓她心底憤憤難平,她為了皇帝辛辛苦苦支持偌大的朝廷,背負巨大的風險,耗盡心力,可算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吧?皇帝居然還這樣防備她!說什麼為安全計,其實還不是猜疑?這點兒信任都沒有,當真令人心寒!
青石衛道:「臣當儘力。」
唐羽初微鬆了一口氣,轉而問中間那位皂沙衛,道:「那幾個外地的諸侯,現在可還省心?」
唐羽初嗯了一聲。唐寧初是她的底牌,是唯一一個有著特殊作用,不屬於皇帝或者其他人,只聽她的話的重要人物,因此她讓這個妹妹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她正坐在太極殿高高的龍位上,這本不是她的座位,但一個月以來,她一直坐在這裏,就像大齊朝至尊無上的天子一樣。
唐羽初對他的回答頗為不滿——儘力,當然就是保證不了了。其實她也明白,遵從皇帝的命令對各方藩鎮進行扣押之後,必然迎來瘋狂的反撲。各方留在城裡城外的人手瘋狂的動了起來,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靠青石衛強攔哪能攔得住?
雨聲夾雜著雷聲,在殿外呼嘯,唐羽初在心與天氣一般,壓抑而起伏不定。
或許她沒有明天了。
唐羽初道:「陛下現在安好?」
但昨天龍城屠殺東山營的軍報進和圖書來,她立刻就知道事情將有大變,龍城的跋扈殘忍固然大出她的意料之外,但她更好奇的是皇帝會如何變更計劃。要知道在這風雲際會的時刻,能夠安全入城的道路可不多,她甚至想過,皇帝會不會主動叫她迎出城來,把他接回去。
後半夜,京城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放下了這件私事,她才轉頭來提公事,道:「請三位大司命進來。」
那皂沙衛道:「是。」
唐羽初眉頭一挑,心道:既然大軍不許入城,皇帝果然是不會隨軍入城了。她本來也不知道皇帝如何入城,但根據她對皇帝的了解,認為皇帝應該是隨軍隊入城,在龍城抵京之前,她也是以為皇帝要跟著龍城的軍隊的。
墨塵衛道:「大軍不許進城,龍城可帶二十人以下護衛入城。」
墨塵衛道:「陛下命令龍城軍隊在東山營原地駐紮。」
墨塵衛道:「臣不知。」
唐羽初問這一句,本是白問。皇宮的戍衛本是黑泥衛負責,黑泥衛散了之後臨時歸了青石衛,但其實沒什麼可戍衛的,最要緊的東宮他們進不去,幾處好地方被大荒來的先天大師們佔據了,把這些護衛趕得遠遠地,根本不讓他們靠近。唐羽初無奈之下,只得叫他們以外圍防護為要,宮內的事情不必多管。
墨塵衛道:「是。」
希望妹妹不會讓自己失望。
然而……顧影自憐,悲悲切切乃至束手待斃,豈是她唐羽初所為?事已至此,作兒女態,效怨婦狀,又有何益?
唐羽初又囑咐了幾句事項,揮手讓三人下去,獨自一人在殿中靜坐。
m.hetubook.com.com是皇帝不會取消典禮,就算下刀子也不會,一場盛大的、驚天動地的朝會將在暴雨中進行。
唐羽初聞言不但不放心,反而更皺了眉頭,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期我知道,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憑什麼這麼篤定?難道有什麼內情?」過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相比而言,老傢伙多麼丟人啊。」
唐羽初一驚,問道:「受傷如何?」
皂沙衛道:「腿上著了一下,並無大礙,只是明天的典禮說不定要拄著拐杖來。」
皂沙衛道:「是。」
大殿中走進三人,三人都是一身黑衣,殿中昏暗的燭火中,他們的臉色都晦暗不明,神情刻板,宛如殭屍。
現在,整個京城的安危,都掌握在這三衛手中。
唐羽初皺眉道:「詳細的不必回我,這些傢伙不安分,受點傷是應該的,只要沒死就行。你去警告他們,老老實實待著,明天之後就放他們,不然休怪本宮無情。」
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唐羽初拉緊了身上的氅衣,心中泛上一絲苦澀——當初自己就是心太高,膽子太大,不肯甘於平凡,也多少缺了些自知之明,才會一步步落入今天這樣的境地。向前半步就是萬丈深淵,落之必粉身碎骨,就算退後,依然要在鋼絲上行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否則不知哪天又會萬劫不復。
換到哪裡去呢?
過了一會兒,她正色道:「不管他們怎麼鬧,都可以不管,但明天早上給我把這十六個人一起拉過來在廣場上站好,不許缺少任何一個。他們是見證陛下出場的重要人證,等完這一茬,再聽陛下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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