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道：「我知道。多謝公子前來報訊。對了，除了我們宮裡的家事，公子此來，還有五方輪轉的事情在身，這是大事。」
剛剛那句話聲音並不小，有耳朵的都應該能聽得見。但聖女卻彷彿沒聽見一般，臉色不曾變動過分毫，目送她離開，道：「下面一個該找誰了？那個叫英兒的小姑娘？」
聖女望著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道：「你說，他說的是實話嗎？」
聖女道：「我聽說人會說謊，但沒人對我說過謊。公子，我相信你也不會。」
聖女微微一笑，道：「剛剛你說他一定說謊，現在又說他可能說謊，比起他來，你不也不可靠嗎？」
少女沉下臉，道：「不是。他人還不錯。」
少女的呼吸粗重起來，肩膀微微發抖，道：「你說什麼因為他得罪了我，所以要殺他。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為了鴻鵠吧？你也好，青鸞那個瘋子也好，你們這些人，全都為了鴻鵠！」
聖女道：「是的。從來都相信。」
少女道：「沒看出——我若看出來，就不會被他傷害至深了。我只是提醒你，不管怎麼樣，他可能在說謊。」
聖女道：「既然他非輕薄無聊，又非撒謊成性，你為什麼斷定他說謊？」
孟帥的目光在她面上一轉，就見原本白如脂玉的臉上，隱隱透出珊瑚色，清麗之中，更添一分嬌艷，脫口道：「我當然不會。」
聖女輕聲道：「你別忘了，我能看和_圖_書見最細微的變化。我眼前的煙氣被你的琴聲吹得亂了，我知道你的琴聲亂了。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聖女微笑道：「多謝公子啦。」說著再次敬了一杯茶。
聖女道：「我可以借你力量。這些年你成長了很多，你在暗，他在明，你又有我的幫助，機會還是有的吧？除非你甘願放棄，之前的事情都當作沒發生過？」
少女道：「也不是。他有時吹牛，但吹牛時把吹牛兩個字寫在臉上，倒不容易認錯。」
「原來如此，這麼說，青鸞不幸，落到那位手裡了？」聽完孟帥的講述，聖女緩緩嘆氣道。
少女道：「他比撒謊成性更糟糕。因為他不是用言語騙人，而是用誠實騙人。你看他平時不說假話，但其中都在關鍵時刻說一句假話，叫你萬劫不復。他平時懶懶散散，別人推一步才走一步，你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早就知道，事到臨頭，突然發難，便叫你之前的一切化為泡影。他就是那種最可惡的人。平時不說謊，但時刻準備著說謊。」
少女沉吟，聖女繼續道：「離著他們離開，還有將近半年的時間，我會把時間拖滿。你還有的時間慢慢籌謀，有心算無心，機會應該不小吧。」
聖女微笑道：「雖然我不信你毫無根據的猜測，但你我相伴多年，我會給你個機會。他傷害過你，便如傷害凰金宮人一樣，不該活在這個hetubook.com.com世界上。我允許你趁這個機會報仇。」
聖女嘴角彎起，道：「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更恨她了？但是那沒用，你還是不能傷害她。我不喜歡說威脅的話，但是你知道我的。如果你輕舉妄動，那麼後果，你要自己承擔。」
送走了孟帥，聖女回到殿中，琴聲猶自不絕，只是有一聲，無一聲，音不成調。
孟帥道：「從未不信……一直相信嗎？」
孟帥道：「我不願為青鸞出力，倒是為了聖女，為了鴻鵠，願意全力以赴。」
少女急促的呼吸緩緩地平靜了下來，變得細不可聞，她的眼睛變得更加渙散了，低聲道：「知道了。」
少女峨眉聳起，聲音提高，道：「你？你能知道我的琴聲亂？」
少女不悅，就要起身，聖女一伸手拉住她，道：「別走，我知道你的判斷來自固有印象。你當然認識他，不用否認……」她制止了要說話的少女，道：「你來說說，他是個撒謊成性的卑劣小人嗎？」
只聽「嘎吱」一聲輕響，滿繡的百鳥朝鳳屏風移開，露出裏面一道倩影。
她的面前，擺放著一把瑤琴，修長的手指捻動琴弦，發出不成曲調的琴音。
少女哼了一聲，道：「好，我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嗎？」
聖女緩緩道：「不是不信你，我的能力你知道。沒有人能逃得出去。那麼你認為他在說謊，根據是什麼呢？」
少女臉色一白，接著便和-圖-書是一紅，那是盛放的怒火，沿著雙頰一直燒到了脖頸，喝道：「你說什麼？誰恨她了？我為什麼要恨她？」
聖女道：「是的，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少女神色變換，那雙渙散的大眼睛中，竟也跳動著幽幽的光芒，過了片刻，她毅然道：「好，一言為定。」說著轉身離開。
孟帥再次道謝，聖女和他寒暄幾句，便送他離開。
聖女道：「下面我還要見幾個人，你要留下來撫琴嗎？」
少女冷冷道：「我就是不可靠，因此你可以不信我。我言盡於此了。這幾年來我陪著你，不是沒見過你做出錯誤決定，可我也沒幹預過，這回算我話多了。」
孟帥飲茶，道：「反正我知道的，都說完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反正無愧於心。」
少女沉默，突然冷笑，道：「都說妄殺五方輪轉弟子要遭天譴，看來傳言不虛。連你這樣的人，都要借我的刀。」
聖女依舊笑著，但目光中閃過一絲冷色，只是掩藏在她如春|水般暖意背後，不易察覺，道：「看來，這幾年我讓你失望了不止一次啊。不過抱歉，這一次我還是要叫你失望了。他不會說謊。雖然他並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可能是謊言。當然，有時候隱藏一些事實，結果便如說謊一樣。但我會把後面的真相挖出來，再把他叫過來，讓他親口完完整整的把真相告訴我。」
少女想也不想，
https://www.hetubook.com.com脫口道：「不用了，我沒心情。」
聖女又道：「那麼他雖然不算壞人，但是花言巧語，輕浮無常？」
少女道：「你從不問我的意見。沒有人比你更有自信，別人的意見不比你眼前的煙灰更有意義。」
聖女道：「哦？你知道的，沒有人能在我面前說謊。」
孟帥道：「是要事，不過事有輕重緩急，既然凰金宮出了大事，我們的事緩一緩也可。而且，我們這邊少了一個同伴，我也想先去找他。一起來的，總不能將他拋下。」
聖女突然叫住她，道：「且慢，你的計劃只能針對他一個。當然，他北方來的同伴，牽連了也就牽連了，但絕不可牽累我凰金宮的人。包括你深恨的鴻鵠，也不可以。」
聖女道：「別人的意見我不問，你對別人的意見我也不問，但他對你來說，恐怕不是別人。別人不會讓你的琴聲散亂。」
孟帥道：「你從不相信人會說謊？」
聖女道：「就是沒有根據了？」
孟帥道：「我這麼猜測。你若要查她，不妨去找那位。」
少女抬起頭，面對著聖女，道：「你問我？」
少女咬牙道：「你能借我多少力量？」
少女手指一停，將琴弦往下壓去，只聽嘣的一聲，琴弦斷裂，她推琴而起，走到聖女面前，直言道：「我覺得他在說謊。」
聖女嘆道：「你這麼了解他，肯定被他傷害至深，那麼你剛剛看出他的破綻了嗎？」
少女冷笑道：「你又和-圖-書不信我的話，何必問我。」
少女道：「直覺。」
聖女道：「還是那句話，你要是甘願放棄，沒有人能逼你。」
少女道：「你讓我向他報仇？你想讓我找死嗎？」
聖女用手指撥弄了一下香爐口升起的煙氣，道：「可惜了，香煙告訴我，你的琴聲很不錯。」
聖女微笑道：「我若去找，公子願不願意提供幫助？」
少女轉過身，背向聖女，用清晰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去死吧，你這個矯情、愚蠢、做作的要死的賤人。」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聖女道：「凰金宮的力量，你不能動，但我個人所有的財物和人力，都可以借給你。你在我這裏多年，哪一樣好用，你心裡有數。」
聖女道：「我們這邊的事不必在意，也不用因此拖延行程。倒是北方少了一個弟子，要著落在我們身上。這樣，我先讓朱雀安排五方輪轉的事情。尋找貴同伴的事情，就交給鴻鵠。我們自己的事，有鵷鶵她們也夠了。」
聖女悠悠道：「你自己心裏清楚。這種心情很微妙，我也能理解，可你不能做多餘的事。」
聖女道：「我豈有不信公子的？我有生以來，從未不信過別人，何況公子你。」
那是個形容消瘦，眉目如畫的女子，因為太瘦，顯得氣色不好，讓原本端麗的眉眼變得黯淡了許多，又顯得眼睛特別大，幾乎佔去了巴掌大的小臉的一半。大眼睛睜開，卻有些散光，找不到焦距，彷彿蒙了一層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