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這一別就是永別

金鳳大娘要出院了。
嚴院長沒好氣地白了一眼眼前的年輕人:「笨蛋,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不但要低頭趕路,更要抬頭看天,做出來的成績如果沒人知道,你這成績還有什麼意義呢?這事對你有好處,將來可是你的政治資本懂不懂?」
最後錢也花了,人還是沒了,人財兩空,家裡欠了一屁股債,活著的人生活困難。
搶救的時候,還要全身插滿了管子,全靠呼吸機和營養液吊命,護工還把你當死魚一樣翻來翻去,根本沒有一點生命的尊嚴。
陳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我最怕這種事情,太煩了,看來天生不是搞行政的料啊。」
這次巨大腫瘤的切除,讓黃壇衛生院和陳棋個人的名望,在越中南部山區的老百姓當中達到了頂峰。
後世腫瘤科有一句戲言,說三分之一的病人是醫死的,三分之一是嚇死的,最後三分之一才是真的病入膏肓,回天乏術。
金大娘緊緊握住陳棋的手:「好好好,到時你一定要來啊!」
陳棋:主要還是一種社會責任感,我來自山區,懂得農民們的就醫難,m.hetubook.com.com比如一個小小的闌尾炎,本來開一刀就好,但在農村,尤其是交通不便的山區,往往因為不得及時治療而丟掉性命。
是成全了家屬們的孝心?還是成全了腫瘤科醫生們的錢包?
惡性腫瘤病人去醫院,一般人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搏一搏,然後就要動一堆手術、吃一大堆葯、做一大堆放化療。
記者的採訪嘛,都是走主旋律路線。
胖乎乎的汪局長,瘦麻干似的邱副局長領著幾個記者同志就下了車。
現在好了,來黃壇跟來老娘家一樣了,特別是近段時間,這一星期起碼來兩次。
嚴院長滿臉堆笑迎了出去,
陳棋知道,這大概就是彼此的最後一面了,下次犯病,按姚家的經濟條件是不大可能再送醫院了,所以心裏還是很感慨的。
這樣過度治療就算是沒死,多活了幾個月,生活質量差得可憐。
當她被兩個兒子抬出衛生院的時候,顫顫巍巍爬出眠轎,直接在門口跪了下來。
嚴院長看到陳棋還是一臉不服氣,壓低聲音勸道:「而且現在已經不是你個和_圖_書人的問題了,這個黃壇經驗如果能推廣開去,那就是我們整個衛生系統的榮譽,你沒看到每次有記者來採訪,汪局長和邱副局長都會親自陪同嗎?懂沒懂?這可是關係到他們的政治前途,你要是撂挑子不幹了,你信不信汪局長會一掌劈死你。所以你就好好配合,這對大家都有好處,你可不要頭腦發熱啊。」
話音剛落,衛生院門口就開進來幾輛吉普車。
「金大娘,現在你的心事了了,就好好養病,你瞧你的兒子媳婦很孝順,你以後就是個有福之人,到時我和嚴院長要來喝你的80歲壽酒來。」
金大娘的臉色很蒼白,但笑容很真誠:「嚴院長,陳大夫,謝謝你們了,我回去會天天給你們念佛,保佑你們平安的。」
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
汪局長和邱副局長往年是基本不來黃壇的,實在是路途遙遠,還怕嚴泉信動不動討要補貼。
我能從一個山裡孩子成長為一個中專生,到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醫生,是國家培養了我這麼多年,所以我在畢業的時候覺得自己應該到最艱苦的地方去m.hetubook.com.com,為人民服務,不忘初心。
陳棋搓了搓自己的臉,努力讓自己的面部肌肉鬆弛下來,露出一臉忠厚又不失真誠的微笑,也快步迎了出去。
正常的操作,手術過後,接下來病人應該接受放療化療治療。
病人每天躺在床上,大小便都要有照顧,俗話說得好,久病床前無孝子,家人指不定在心裏想著讓病人早點死了算了。
陳棋:不不不,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縣衛生局在財政如此困難的前提下,還特意撥款給我們,這說明上級領導是很重視我們基層衛生院的建設發展。
那麼這種過度治療的意義在哪裡?
金大娘在晨霧裡一直回著頭在揮手道別,直到看不見為止。
但對金大娘來說不是這樣,手術切掉的瘤子是什麼性質並不重要,還能活多久也不重要。
一個是1983年的化療藥物品種太少,副作用卻不小。
同時,建手術室時,我們黃壇衛生院20名職工全部動員,比如我們的嚴院長,頭髮都花白了,還跟我們一起搬磚頭、抬石塊,還要到處籌錢,他們的每一個人的功勞都要比和-圖-書我大。」
你一做化療,幾個療程下去,也許用不了多久就吃不消死了。
有時候你不化療病人還能活個一年半載的。
但陳棋對「放化療」是有一定顧慮的。
她的兩個兒子、媳婦也全都跪了下來,一時間路上的行人紛紛停下了腳步。
嚇得送出門的嚴院長和陳棋連忙閃避,趕緊攙扶起來:「大娘,咱們新社會可不興這一套,快起來,快起來。」
這種情況哪怕到了醫學相當發達的40年後仍然是個無解的問題。
嚴院長拍了拍了陳棋的肩膀:「都是這麼一步步過來的,像我30歲就當院長了,那時候也是啥都不懂,現在這麼多年不也是這麼過來了嘛,你別板著個臉,別人想有這種機會都得不到呢。」
金大娘含辛茹苦一輩子,身體其實早就垮了,加上農村地區條件太差,營養跟不上,可能還要下地幹活,所以陳棋對她的生存率不報太大希望。
陳棋將姚家人和金大娘送到了鎮子口的老槐樹下才停下了腳步。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謝謝你們了,謝謝嚴院長,謝謝陳大夫……」
重要的是她保住了自己的名譽,保和-圖-書住了家人們以後不會被人恥笑,這就足夠了,她要求的不多。
另外一個,動了這麼大的手術,術后恢復是一個大問題。
這個「醫死」指的就是過度治療,
記者:聽說眼前的這個手術室,是你親自一磚一瓦蓋起來的?
旁邊的汪局長、邱副局長、嚴院長都是一臉好開心的樣子。
記者:是什麼讓你來到了黃壇這個偏僻的山村衛生院工作?你中專畢業明明可以去更好的醫院。
大約過了2個月,金大娘的兩個兒子穿著喪服出現在了衛生院里,手裡拿著金大娘親手做的一雙布鞋送給了陳棋……
「院長,這個什麼採訪你接待一下嘛好了,你看我這手上多少台手術積壓著,病人可等急了。」
(陳棋腹誹,難道我要告訴你我是被衛校校長給陰了,被迫無奈才來的?)
下灣村的村民們再次在衛生院門口放起了鞭炮,同時還送上了兩面錦旗,一面是送給衛生院集體的,一面是送給陳棋個人的。
只有陳棋自己知道,金大娘的疾病只能說好了一半,因為癌細胞已經轉移擴散,複發只是遲早的事情,這一點他已經明確跟病人家屬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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