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則文揮了揮手上的小單子:「我已經寫好了。」
這時候孩子的父母蔡妙芬和蘇水龍,以及一大堆熱心市民都趕了過來。
最後還要加上大量進口抗生素、止血藥、抑酸葯等等,這都是錢呀。
如果是平時,嬌滴滴的大美女錢玉芊一定怕臟怕臭,會嫌棄地讓別人來處理。
醫院的後勤科室、保衛科室可都需要力氣大肯賣苦力的人,真有機會,給個正式工也不是問題。
錢玉芊一聽嚇一跳,馬上摸出自己口袋裡的小手電筒,但這時候小男孩的嘴巴緊閉著處於昏迷狀態,看不到口腔內情況。
蘭麗娟只能不停轉動操作手柄,小心翼翼繞開狹窄點,避免食管穿孔的發生。
旁邊比較有眼力勁的小護士迅速推過一張急診床來,陳棋放上去後來不及喘口氣道:「這小孩20分鐘前掉進了熱油的滾里,算是油炸了一遍,現在已經休克,居然病情不明,你們馬上開始搶救。噢對了,馬上讓兒科、燒傷外科、消化內科、五官科來會診,越快越好。」
在場的人聽了心裏都是一涼,陳棋看了一眼妻子:「麗娟,趕緊去把消化內鏡機器取來,接下來看食管和胃裡的情況了。」
孩子父親蘇水龍則是抱著妻子,再一次嚎啕大哭起來,現場的市民也是議論紛紛,一時間急診科變成了菜市場一樣。
如果後續還想將來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整容手術是免不了的,醫美手術那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結果錢玉芊剛捏住患兒的下巴,馬上就是一個脫手,再一看,手裡捏著一塊金錢色的臉皮。
估計要不是那個青年第一時間挺身而出,恐怕這時候肉香味都炸出來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志,剛剛光顧著搶救小孩,把你給忘了,老易,你趕緊過來一下,替這位救人英雄清創消毒。」
陳棋一把扶住了這個女人,同時拍了拍孩子父親蘇水龍的肩膀:「你們別急,既然讓我碰上了,和圖書說明我跟這孩子有緣,能救我一定會救。不過先說明白,孩子的情況還是比較危急的,這臉上身上的燙傷你們剛剛也看到了。你們沒看到的是,他掉到鍋里去以後,跟溺水的人一樣喝了好多熱油,這熱油就把孩子的食管呀,胃呀全部都燙傷了,危險就危險在這裏,所以現在我要給他轉到住院部無菌病房去。救人是我們醫生的天職,但你們來看病錢是肯定要掏的,而且這麼嚴重的病情費用肯定不低,我會想辦法幫你們減免一些費用,但如果你們交不了錢,就會影響後續的治療。」
胃鏡一路下去,穿過賁門到底了胃部,胃裡面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
典型的老實人,給陳棋的印象很好。
「是啊,這應該馬上下病危通知單了,沒救了沒救了。」
當醫生們小心翼翼打開裹著的羽絨服,露出裏面的小孩子時,大家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很多人都誤以為不能給醫生好臉色看,不能讓醫生隨心所欲,甚至賬戶不要存太多的錢,要適當給醫生壓力,否則醫生就會濫開藥濫治療,多花病人的錢,其實這是一種誤區。
但今天院長在眼前,大家都看著這位兒科女醫生,錢玉芊也豁出去了,只見她戴上手套手,捏住了小男孩的下巴。
這時候小男孩上半身因為被油炸過後,皮膚正在一塊塊往下掉,臉上的皮膚呈現出金黃色,跟油炸脆皮雞是一個色兒。
看到全身衣服褲子被扒光后,露出大片大片的燙傷面積的兒子,蔡妙芬巴唧一下,又暈倒了。
蘇水龍雖然是殘疾人,但態度很端正:「陳院長你放心,我們就一個兒子,哪怕砸鍋賣鐵也要會籌錢,不會讓你為難,你只管用藥,怎麼有效怎麼來,我們絕無半點怨言!」
蘭麗娟點點頭,快速準備好工具,馬小娜已經用口腔固定期,強行撬開了患兒的嘴巴。
「陳院長,麻煩了,這個小孩的嘴巴裏和*圖*書面明顯有被熱油燙傷痕迹。」
李大海一聽,這才放心了,可他不知道,還有一樁美事在等著他咧。
其實陳棋之前的預感沒錯,當2歲的小男孩頭朝下掉進油鍋里時,小孩想到的不會是緊閉嘴巴和眼睛,而是下意識的想哭喊。
這時候蔡妙芬已經醒來了,看到陳棋走過來,馬上哭著坐了起來:「陳院長,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我給你跪下了。」
看到院長和院長夫人親自抱著一個小孩進來時,易則文嚇了一跳,以為是一心一意這雙胞胎出現了什麼意外,馬上以最快的速度跳過隔離台。
陳棋一瞧這男青年的手搖了搖頭:「同志,你這手也已經深2度燙傷了,需要住院治療,每天得消毒換藥,後續還得植皮手術,否則你這雙手有可能就落下殘疾。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單位的,我讓人幫你去請假。」
「李大海是吧?」
陳棋一邊換手術服,一邊下醫囑:「趕緊的,小孩子的雙下肢沒有被油炸,馬上在腳上開放靜脈通道,準備冬眠療法藥物,馬上清創。」
陳棋站在那兒,看著眼前的患兒,滿腦子想的都是萬一熱油被患兒一口口吞咽下去了,那得怎麼治療?
你這一張嘴,跟溺水者一樣,就下意識地大口大口把滾燙的熱油都給喝下去了,180℃的油溫啊。
陳棋想了一下吩咐道:「這個患兒必須要多科會診,這樣,燒傷外科負責體表清創消毒,消化內科負責食管胃粘膜的修復,另外兒科也參与進去,補液公式兒科演算法不一樣,另外用藥劑量也不同,需要你們指導。那個易則文,這個小病人要轉到燒傷外科的無菌病房去,不過病危通知書你寫一下,馬上交給家長。」
對陳棋來說,安排個人進醫院上班是一句話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等陳棋的指示。
陳棋心情好的時候也不管人家圍觀,大家一起八卦八卦,比如有一次夫妻打架,一攻和_圖_書
擊對方先出軌,他就看得津津有味。
可天不如人願,當大家剛看到咽喉部粘膜出現水腫、充血的情況,還能看到明顯的燙傷后水泡時,在場的醫務人員都是惋惜的長嘆一聲。
陳棋是相信眼緣的,他就覺得眼睛這個救人男青年是個「傻憨憨」,說話語氣慢聲慢調,一把年紀了還會害羞,而且絲毫不提救人的事情,被人忽視了也只是安靜坐在角落。
老易同志年底得了個先進拿了台彩電,下定了要以死報效院長栽培的決心,所以過年都申請主動加班。
之前說了,皮膚經過油炸全都是油膩膩的,稍一用力就會扯下一塊皮膚。
這個男青年也站了起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陳院長,您您太客氣了,我不打緊,孩子要緊,我這隻要用點紅藥水就行了,我還得回去上班呢。」
當陳棋跟家屬談完話剛要離開的時候,眼睛突然瞟到了坐在急診科角落裡的那位救人男青年。
現在一個賣春卷的小攤販家庭能有多少錢?
同時他也在回想,前世西寧那個小女孩死亡的最終原因會是什麼?兩個孩子現在遇到的病情是一樣的,那麼死亡也是有借鑒意義的。
醫生也是人,當你表達對醫生充分的信任,完全配合醫生的治療方案,醫生心裏舒服了,覺得你這個病人家屬是懂配合的好家屬,那醫生只會替你們著想,幫你們省錢,可用可不用的錢,這一刀就不宰了。
這時候遠遠圍觀的人都死死盯著那個顯示屏幕。
今天急診科值班的主診醫生就是易則文。
哪怕再省,幾萬塊錢不用,你大幾千是小意思。
錢玉芊都快要哭了,深吸了幾口氣,只能繼續捏著患兒的下巴,等嘴巴微微打開后,她用壓舌板拿著手電筒一照。
蘭麗娟回來得很快,張偉忠教授回滬海市探親去了,15名研究生也放了寒假,所以蘭麗娟和馬小娜親自推著內鏡儀趕到了急診科。
所以去醫院看和*圖*書病,千萬不要自作聰明,不要隨意給醫生甩臉色,更不要說你認識什麼大領導大院長的。沒用,這樣反而會引起醫生的反感和叛逆,宰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個燙傷的小孩,全身燙傷面積超過了60%,頭面部和雙手更是3度燙傷,再加上消化道的燙傷,可能還要進行內鏡手術。
陳棋親自給自家老婆穿上手術服,遞過手套,一邊囑咐道:「麗娟,你用內鏡看下咽部、食管部、胃部有沒有病變受損的情況,如果真有熱油咽下,恐怕途徑的粘膜肯定都有潰爛水腫發生,你下胃鏡的時候小心點,當心別穿孔了。」
別說兩萬三萬了,對蔡妙芬夫妻來說,可能兩千三千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了,越中雖然經濟發達,窮人同樣挺多。
陳棋也緊盯著顯示器,心裏一邊在祈禱千萬不要出現最糟糕的情況。
果然,隨著胃鏡繼續朝下,食管粘膜的情況更慘,水腫充血得更厲害,不少地方已經形成了狹窄,可以看到一個個水泡和潰瘍。
自從人民醫院急診科創辦以來,幾乎成了越中城區的一個「娛樂中心」,老百姓各種來瞧八卦。
陳棋聽后大為感慨,心想就沖你們小夫妻這句話,這種理解的態度,哪怕事後偷偷給病人賬戶上存幾千塊錢支助一下,自己也不會皺下眉頭。
這男青年聽到后臉漲得通紅:「噢,我叫李大海,我是輪船客運公司的搬運工,沒編製的,也沒有公費醫療的,如果我不去碼頭上工,恐怕後面回去就沒法繼續幹活了。」
相比較頭面部和頸部,包裹在厚衣服下面的上半身軀幹和兩側手臂只能算是淺1度或淺2度燒傷,儘管看起來挺慘,反而是最好治的。
蘭麗娟點點頭,飛跑著往消化內科而去。
這麼形容吧,從口腔——咽喉——食管——胃,這一路下來就沒有一處好的粘膜,可以這麼說,這個孩子能不能搶救回來,關鍵不在體表燙傷,而在於消化和*圖*書道的病變。
有個小護士弱弱說到:「完了完了,這孩子哪怕不死也毀容了。」
陳棋指了指搶救床上的小孩:「就這個,你趕緊幫忙檢查一下小孩的口腔粘膜,我懷疑他可能喝了180℃滾燙的熱油。」
「陳頭,這是怎麼了?孩子怎麼了?」
當初他在四院當院長時,被病人家屬道德綁架要求捐助醫藥費,跪了滿滿一院子人,差點讓他身敗名裂,留下了滿滿的陰影。
陳棋又不是聖母,來一個條件差的病人他都要自掏腰包支助人家,那他能幫幾個人?
「啊呀,完蛋了,這孩子把熱油都吞下去了。」
傅珍珍的醫藥費除了洋山遠洋公司掏了5萬,剩下用的都是善款,再說人家還有乾爹老郭同志兜底呢。
陳棋一拍額頭,趕緊跑過去,連連致歉。
「李大海同志是吧,你這燙傷是肯定要治療的,輪船公司那裡我親自打電話幫你去請假,如果他們不批准把你辭退了,你放心,你來我們越中人民醫院,我幫你安排工作,咱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不是?」
這時候患兒口腔內有明顯燙傷的痕迹,有些地方出血后呈鮮花色,有些粘膜呈蒼白色,這還僅僅是初期,再到後面就是口腔糜爛潰瘍形成。
蔡妙芬也一擦眼淚:「對,陳院長,我們知道你是神醫一定有辦法救活我們兒子,我們現在就回去籌錢,籌不到錢我把房子賣了,不會讓醫院吃虧的。」
這時候兒科的值班醫生錢玉芊第一個趕到了急診科:「陳院長,發生了什麼事情?」
「食管和胃都被燙傷糜爛了,到時手術都難做啊?」
所以哪怕丁新娟母女再困難,醫藥費是偷偷掛在了越鋼廠賬上。
陳棋的思路被打斷了,看著亂糟糟的現場氣不打一處來:「來個人,把暈倒的女同志扶到床上去休息一下,測下生命體征,剩下的人都讓他們退出去,這麼一大群人圍著怎麼看病啊?」
但現在他心情不好,那就直接下命令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