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花船聽曲一整日,且戰一場春闈

安樂卻是看的有滋有味:「敢問雲柔姑娘,你的老師可是第六山主?」
輕吐一口氣,天地似寧靜。
眉心泥丸宮中劍爐中,劍氣都變得柔和許多,被捋順輕擺,心神間的戾氣,以及快速增長帶來的瑕疵,俱是在琴音輕撫間,渺然無蹤。
老人驚疑了一聲,卻熟稔的坐下。
安樂的心,倏地就安靜了下來。
這說明墨池跟隨安樂,乃是良配。
花船載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盞催傳,穩泛平波任醉眠。
身份、地位、修為,雲柔仙子都有,可她卻願意做一花魁,哪怕花魁再高雅,卻也難掩賤業之名。
「你說西湖中央那位女子花魁啊?老六山主的第一位守山人,大家都知道的事,否則你以為,以那丫頭的姿色,臨安府中怎麼沒人去動她啊?四境修為雖不錯,但在臨安還真算不得什麼。」
「老師的紅塵劍匣中藏劍三千,墨池只是其中一柄,于老師而言,如取一瓢水,墨池能屬安公子,亦是墨池的選擇。」
雲柔仙子卻不以為意,道:「安公子,我那老師修紅塵劍道,紅塵劍匣藏劍三千,年輕時,老師出了名的浪子,流連畫舫青樓,為紅塵女子作詩寫詞,為她們作畫作曲,風流至極。」
劉越背負著手,面容之上雖然帶著羡慕,卻也只是羡慕而已,更多還是理所當然,因為這少年是名震臨安的安大家啊。
雲柔認真說道。
安樂腰間佩著青山與墨池,眸光微微閃爍,春闈於他而言,亦是一場改變命運的大事。
末了,當天空的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啟明星躍入人間時。
剛出清波街,路過太廟。
「這些時日,我在花船中,每日撫琴,以心神觀摩百態,確實有所收穫,可看人之醜惡、人之苦難、人之無奈,或許這便是紅塵。」
老人笑著發出美好的祝願。
安樂聞言不由側目:「前輩也在青樓留有薄倖名?」
安樂聞言,倒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雲柔說道。
安樂默然,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趙仙游今日一改往日話少的形象,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大多都是安樂在聆聽,趙仙游邊飲邊講。
「像是為了應付某個目的。」
安樂抱拳作揖。
種種情緒如細流,縈繞指尖融于琴音。
老人飲一口醉流霞,砸吧了下嘴:「醉流霞啊,酒是好酒,可喝太多了,便沒甚意思,還是老黃酒夠爽利。」
雲柔邀安樂登花船,似乎只是單純為了閑聊,興許是安樂亦被老師看重,本欲為守山人的緣故,若是安樂那時答應,www.hetubook.com•com雲柔與安樂可就是同門了。
在老人微笑的目光中,安樂撐傘走過,踏上清波街,一路朝著文院的方向而去。
正在撫琴的雲柔,頓感吃驚,可以感受到安樂眉心中溢散出的劍氣,彷彿隨其琴音而高漲。
安大家登船,並無稀奇,這還是安大家拒絕過後,對方再來邀請的結果。
文院石階漫漫隱入點綴的黑白建築當中,本次春闈的考場便設在院內。
趙仙游入了院子,便見到正在觀想劍瀑的安樂,並未打擾,只是掏出一壺酒,入屋尋了杯盞,飄然落坐屋頂,華衣翩翩,于月下自斟自飲。
趙仙游倒了杯酒,屈指彈給了安樂。
安樂邁步登石徑,且戰一場春闈。
「先生,春闈加油!」
雲柔笑道:「也是老師與我說,多與你接觸,沾染些君子習氣,或許有助我早日凝聚紅塵氣,得破境之緣。」
趙仙游吐出口氣,道。
石階上有不少舉子文人背負行囊頂著春雨前行。
氣噓日下生雲霧,彩射天邊貫鬥牛。
林輕音抿嘴而笑。
「安樂,你修行有目的嗎?目的是什麼?」趙仙游問道。
……
「安小友,春闈好好考,爭取高中甲榜進士列,登殿前會試,搏個狀元及第。」
安樂則是回到院子中,收拾一番后,望一眼漫天星河斗轉的夜色,開始觀想《劍瀑圖》。
安樂眸光清冽,眉心劍爐鏗鏘,心神微壯,眼中帶著幾分歡喜之意,謝過了雲柔仙子。
墨池的品秩本不高,可如今一觀,墨池品秩已然有破六品法寶,入五品趨勢。
安樂倒是沒有太過意料,畢竟之前便有所猜測,聞言便道:「山主曾贈在下墨池,心頭甚是感激。」
老人飲一口醉流霞,吃一口八寶雞,笑道。
「我來此畫舫做這花魁,亦是老師的意思,體悟紅塵之意,待我破紅塵,便是我破鏡之時。」
踏上靜街,林輕音便與林追風撐著傘,佇立春雨中。
「多謝雲柔姑娘琴音相助,令在下煉神有所提升。」
不得不說,湖中央觀西湖,比登望湖樓觀西湖,視野要更佳,景色更怡人。
小舟輕輕蕩漾,泛起碧波漣漪,在長堤上諸多文人墨客驚訝且羡慕的目光中,緩緩駛至湖中央的花船下。
……
波光柳色碧溟濛,曲渚斜橋畫舸通。
望湖上輕波泛濫,聽船中琴音靜心。
見得安樂,二人擺手打招呼。
「安大家說笑了,小女子不過四境修為,如何敢稱仙子。」雲柔輕笑,聲音酥軟,如珠落玉盤,清https://m•hetubook•com.com脆欲滴。
此去杏園春色好,一枝紅佔万人頭。
後半夜,有人如謫仙般踏星光而來。
如果說花夫人為安樂修行路上點青燈,那雲柔仙子便是安樂推開修行大門的引路人,正因為她的歲月氣,安樂方能完成修行啟蒙。
片刻后,安樂從觀想狀態中醒來,見到趙仙游倒也不奇怪。
老師曾說,人選法寶,法寶亦是擇人,二者互養,方能上進。
五禽打熬完畢,安樂氣血一運轉,蒸干身上的雨水,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衣,腰佩青山與墨池,背上春闈科舉所需要的筆墨紙硯以及考牌等等,便撐著油紙傘,出了院子。
清波街,太廟巷中小院。
「安公子短短時日,便從對修行一無所知,到如今踏足鍛體煉神雙三境,當真是厲害,天資卓絕,老師都常常誇讚。」
安樂今日著實是將白嫖之舉演繹到極致。
安樂笑著將今日登西湖中央花船,聆聽雲柔仙子撫琴一整日的事情告知。
正因心有期待,所以才會更加努力。
因為下著雨,天色陰沉,有昏暗的光線糜照大地,代表著白日的來臨。
林追風則是攥著拳頭,重重揮舞下:「先生,爭取拿個狀元啊!你若是得了狀元,咱九妹也能跟著沾光,成狀元之徒,美的很!」
劉越看著少年的身形上了花船,逐漸消失在視野中,不由吐出一口氣,他知道這位安大家是他不可高攀的人,不僅僅因為其才華,更是因為劉越隱約間猜測,這位安大家乃是一位修行者。
「無趣的很。」
淬妖寶玉中的妖氣又一次耗盡,安樂在思忱著辦法將妖氣充滿。
「到時候,你我再邀月對飲。」
船板上,雲柔仙子戴著面紗,背負著一口焦尾古琴,整個人溫柔恬靜,如水的眸子望著安樂。
隱約間,安樂似從琴音中聽得了許多不同的光景,有紅塵女子的無奈,有遭受磨難的痛苦,有無可奈何的悲嘆。
聽一曲紅塵,便可得顯著的反饋,一曲終了,安樂的心神或許都要提升高漲些許。
免費登花船,免費聽曲,還免費順了一壺醉流霞和一份八寶雞……
安樂喝了幾杯,感覺味道不錯,至於那靈氣倒是次要,聊勝於無,所謂蘊含靈氣,不過是噱頭。
安樂早早便起床,亦如往常的打了一通古妖五禽,熬鍊氣血。
雲柔道,語氣中彷彿將第六山主的哀怨情緒都給表達出來。
「雲柔姑娘,在下有一疑惑,你既然為山主守山人,卻又為何來此畫舫之間做這紅塵花魁?」hetubook.com.com
笑著笑著,眼中浮現一抹悵然。
二女便不再相送,目送安樂的身影,逐漸隱入文院山麓的朦朧春雨中。
「安公子,雲柔紅塵煉心,熬煉一曲琴音,今日便請公子品一品。」
安樂聞言不由一挑眉:「浪跡花叢中,片葉不沾身,厲害。」
「老師說,每個人所觀所悟的紅塵意義俱是不同,這才需要我親自體會。」
一場又一場的春雨,終於是捲來了一場大趙皇朝的盛事。
安樂無言,紅顏非人……興許是妖。
取下了背負的焦尾古琴,擺置身前,屈指輕彈,琴音悠悠,綿長如細流。
雲柔看了安樂一眼,總感覺安公子在調侃第六山主。
雲柔面紗下的容顏不由一笑,未曾擾醒安樂,依舊奏琴,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摘,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過兩日便是春闈了,接下來我都不再來尋你,待你春闈高中,你再補我一頓老黃酒,就當慶功。」
「那守山人小姑娘是老六山主自己相中,為了繼承他的紅塵劍道,故讓小姑娘跑去湖上當花魁,莫看那姑娘如今修為不高,那是故意壓的,紅塵氣一旦領悟,便會有飛躍,可能會出現連破境的情況。」
沒有人知道少年是什麼身份,許多人都開始打聽,好奇、疑惑、羡慕等情緒,在西湖畔涌動,碾碎了春日晨曦的祥和。
……
琴音伴著西湖上輕泛的漣漪,與春日風光,交融一體。
星光漫漫自高空灑落,像是飛墜的流星,如一柄柄墜入人間的劍雨。
看著周圍不少捶胸頓足的書生儒士,他唇角不由一挑。
老人笑呵呵道,切開八寶酥香雞,雞腹中的食材頓時混著芡汁流淌而出,有香菇、鮑魚、春筍攏共八種食材切成碎粒,藏雞腹中共同蒸煮,醞釀著食材交融的獨特香氣。
「再往後,大抵是想見一見高處的風景吧。」
「好。」安樂倒是沒拒絕。
殘陽映照西湖,山水共長天一色。
這般想著,劉越遂不再與諸多文人好友繼續流連西湖畔,轉身回客棧,開始苦讀鑽研。
老人拄著竹杖,立於太廟門檐下,笑呵呵的看著他。
雲柔眼中浮現異色,安樂的修行天賦……確實是妖孽的很。
「不如與你喝酒來的有意思。」
趙仙遊伴著晨曦的微風,披散的髮絲微微飛揚,扭頭看向安樂,道:「既然你想見一見高處的風景,那我便在高處等你。」
這是安樂第一次登臨花船,感覺……好像也就如此而已,並無特殊的情緒。
沒有送老人回太廟,和*圖*書直接讓其在屋內住下。
趙仙游望著月華,道。
「小生安樂,見過雲柔仙子。」安樂笑著抱拳作揖。
「那倒沒有,不過老夫紅顏中有不是人的,老六他沒有啊。」老人捋須而笑。
劉越心頭想要高中的心思越發熾烈,唯有高中登乙榜進士列,入朝為官,才勉強有資格繼續與安大家游西湖。
安樂聞言一笑:「待得春闈結束,定去拜訪山主,雲柔姑娘若有何需要安某相助之處,儘管開口,必定幫忙。」
距離春闈開幕便剩三兩日,他雖對自己的才華很自信,但亦是要做好萬全準備。
安樂不由啞然,點了點頭,三人同行,徒步踩著春|水,行至文院外的石碑牌坊。
安樂笑了笑,與其碰杯后,一口飲盡。
「此為醉仙酒,以靈果所釀,內蘊靈氣,飲之於修為有裨益,我猜你的酒已經喝完,所以帶來與你嘗嘗。」
「我不知我修行目的為何,彷彿我一生下來,修行便伴隨著我,終點就在眼前,我只要想,就能邁到。」
雲柔望著陷入沉思的安樂,展顏一笑。
趙仙游飲酒動作一頓,沒曾想,安樂給出的答案竟是如此簡單,不過本來修行的目的就該是純粹且簡單的。
這話安樂說的很真切。
安樂一怔,想了想,道:「一開始是因為這世界有修行,便想見識一下,純粹的好奇。」
……
安樂聞之食指大動,與老人一同分吃了起來。
能否得意笑春風,光宗耀祖,榮歸故里,皆從今日始。
「那老六山主,當年可會玩了,浪跡流連畫舫,贏得青樓薄倖名,多少紅顏為他望穿秋水,嘖,論起風流,與老夫不相上下。」
「老師最近還念叨著,安公子為何都不去第六山走一走,山中劍氣對安公子而言,可是有不小幫助。」
這一日,安樂都在花船聽曲。
雲柔姑娘眉眼彎彎:「正是。」
「多謝前輩祝願,自當竭盡全力。」
難怪太廟老人願意讓那松鼠女妖在距離太廟這麼近的地方生活,果然是有其原因的。
可這樣一位有才華又有修為的安大家,卻願意與他這樣的小人物共游長堤,笑楊柳,話桑麻。
安樂接過,飲了一口,靈氣滿溢於口腔之中。
傳聞醉流霞乃宮中美酒,唯有醉龍閣有所售,而雲柔所在花船的酒液,是醉龍閣特供,故而亦為醉流霞。
安樂閉上了眼睛,彷彿時光都在琴音之間,無聲無息的流逝。
這是安樂心頭一直以來的疑惑。
更遠更佳唯恐盡,漸深漸密似無窮。
……
在大趙,普通文人墨客和修行者之間m.hetubook.com.com差距太大了。
安樂笑著應道。
儘管,這個祝願很難實現,這一次殿前會試的難度巨大無比,但是,高中甲榜進士列,在老人看來,于安樂而言,還是很輕鬆的。
今日在花船上,得雲柔姑娘的琴音撫心,泥丸宮中劍爐熬煉的心神,似乎壯大些許,趁此機會,一鼓作氣,觀想劍瀑。
這是一種心神力量的妙用。
料峭春寒,冰雨一顆。
「后被老師看重,收入山門,教導修行,如今卻也不過鍛體通玄意罷了,與安大家天賦相比,差了太多。」雲柔輕聲說道,帶著安樂入了花船樓閣內部。
「咦?今日換口味了?不是燕春里的老黃酒,鹵牛肉也換成了八寶雞?」
「安公子客氣了,琴音只是相助罷了,真正還是公子天賦之妖孽,難怪老師看好安公子,安公子拒絕守山人之名,老師扼腕嘆息許久。」
雲柔亦是望向了船樓外的景色,但她天天觀看,早已膩了情緒。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
趙仙游淡淡道。
今日,春闈開幕,對於從各地長途跋涉,入京趕考的舉子文人們而言,乃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
二月初九,臨安有雨。
雲柔仙子聞言不由點頭:「那我可就將這話轉告給老師啦。」
……
告別了雲柔,安樂沿著原路回太廟巷,手中則是拎著至花船上所帶回的美酒醉流霞,以及一包荷葉裹著的八寶酥香雞。
吃水不忘挖井人,這種恩情,雲柔雖不知,但安樂不會忘卻。
可此刻,安樂的劍氣似伴著琴聲而浮沉。
「後來,我遭遇到了壓迫,便想要變強,讓自己面對壓迫能不再無力。」
「雲柔十八歲凝聚內丹,便以為自己天賦超絕,後方知算天才,卻也不算很天才。」
花船之上乃是雲柔仙子所在,此子何德何能登臨這艘花船,要知道有人豪擲萬枚雲靈通寶都難以登船,得見雲柔仙子一面!
上了二樓,可觀西湖四周景色,水光瀲灧晴方好,別有一番滋味。
這一夜,老人喝的酩酊,雖然以他修為根本不會出現醉酒之狀,但酒不醉人自醉。
路過太廟,安樂朝里打了個招呼,遂回了小院,剛搬出桌椅,老人便敲著竹杖,聞著香味,悠悠而至。
這世界有妖,就如小院的前房東不就是一隻松鼠女妖么?
雲柔背負焦尾古琴,戴著面紗,柔和如水的眼眸彎彎,帶起幾許笑意。
安樂聞言,不由一樂:「春闈在即,待得春闈結束,小生定然提一壺老黃酒,登山與山主一飲。」
當安樂登船,不少文人墨客更是羡慕的眼珠子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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