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前番被人吹噓了多了,麵皮也厚了許多,只是謙虛了兩句「愧不敢當」,便不在勸了。
「左金王」賀錦與「革里眼」賀一龍聞言一愣,竟沒有想到其中竟然又如此緣由。也不由感動的緊,連忙對二當家「紫金梁」拜了拜,言道:「多謝二當家成全,我等沒齒難忘!」
「只是大當家與我二人先後擾亂陝西、山西等地,天下震動。為何朝廷仍然執著剿滅我等,不曾有半分詔安之意?」
可憐崇禎皇帝,為了糧餉,聽從楊嗣昌的建議,與崇禎三年強征「遼餉」。可他哪裡知道,他每畝增加三厘銀子,下面就敢給他加增一兩。餉銀越加,天下賊寇越多,大明滅亡就進入倒計時了。
「紫金梁」聞言頗為開心,便介面道:「當初我生在綏德,年輕氣盛,騎馬遛狗,打套虜,好不快活!」
「我前些日子聽說,那韓廷憲被曹文詔殺良冒功給殺了,真是大快人心,只是恨不能親手了解此人而已。」和圖書
「然後,若想人義軍求活,朝廷唯有出錢出糧,方能解決問題。可是朝廷若有錢糧,何必發兵剿滅我等?」
「因為這些稅收勞役需要經過幾道手,方能使用。第一道便是收稅,收稅之人過手便撈,朝廷征一,官員敢於征十;第二道運送京師、別處,必然有火耗損失,被經手官員上下其手;第三道入了倉庫,一則付給朱氏藩王,二則被皇室挪用,等到六部收支,其錢糧所剩無幾矣;第四道,發放地方,經手官員無不盤剝一邊,至此天下錢糧稅費已經盡矣!」
「我知閣下乃方外之人,只是這大明天下何曾容得下方外之人?我本來也是出家之人,剃了個光頭,當了幾年和尚。結果大災以來,照樣沒有吃喝!」
「剛開始,寺廟裡尚有吃食,還能勉力支撐。結果不曾想大旱持續兩年,連寺廟都沒了吃食,咱家也只好效法大明太祖爺,做了造反的勾當。」
張順也差點笑噴了,好歹https://m.hetubook.com.com人素來面無表情,別人也看不出虛實來。他也裝模作樣的回應道:「感謝二當家相助,亦感謝務虛道人助我一臂之力。我張順不敢保證什麼,只要有我張順一口吃的,定然少不了大夥的吃食!」
「我喜聽《忠義水滸傳》,深感宋三郎志存高遠,不計個人得失。以戰逼和,以和逼詔,我也深以為然。」
「這朝廷不管飯,佛祖也不管飯。咱只好欺師滅祖,做了這反賊,如今務虛道人你也是算入了賊窩。我知道你也是有大才之人,我前番恨不聽道長之言,反倒輕信了韓廷憲那賊廝。」
其實張順對此也不甚了解,好在張慎言身為朝廷大員,對其中門路頗為門清。張順多次與其探討,才明白明末缺錢的真相。
也許是「紫金梁」感覺到生命的流逝,對生命更為渴望。所以他並沒有揮退他們,反倒繼續說道:「務虛道人何在?」
言畢,「紫金梁」有扭頭對「左金和*圖*書王」賀錦、「革里眼」賀一龍言道:「我知剛才我命你們認他為主,你們頗為不服,真是眼瞎的厲害!豈不知原來是真龍當面,我這是送給你們一場大造化,也算對得起你們追隨我良久。」
「朝廷年年稅收勞役不計其數,為何沒錢?」二當家奇怪地問道。
「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此言何意。只是剛才聽到你姓張名順的時候,才恍然大悟。這『遇順則止』,豈不是正應在你的身上?這朱家天下,合該被你所滅,取而代之!」
「只是不知積蓄,家無餘資,一盡皆吃喝受用了。結果大旱來臨,我無以為生,只得剃度出家,當了和尚。」
「我之前從過軍,頗知些兵法,自詡『架海紫金梁』,準備做一番翻天覆地,改朝換代的大事。不曾想,志大才疏,合當亡命於此地也!」
務虛道人聞言哭笑不得,你這想的比我安排的都周全。如果按照張順的話來說,那就是「都學會搶答了」。
務虛道人只和-圖-書得應道:「謹遵二當家命令。老道士我塵緣未了,看來少不得跟著『擎天柱』去那滾滾紅塵之中走一遭了!」
「我朝開國第一謀士誠意伯劉基劉伯溫曾占卜我大明氣運,下斷言道:樹上掛曲尺,遇順則止。」
這二當家「紫金梁」前番還是迴光返照,回憶自己一生經歷,結果沒想到訴說到義軍前程和詔安之事,猶自憤恨難平。
「難道我們不是大明的赤子嗎?難道我們就不是大明的子民嗎?難道我們就合該死,別處就合該活不成?為什麼?為什麼!」
原來這二當家「紫金梁」因為地位低下,從來不了解朝廷的錢糧運作,只是本能的厭惡貪官污吏,竟不知其中有如此多的門道。一想到那麼多兄弟姐妹,竟然因此而死,便悲憤鬱結於心,急火攻心而死。
當然,這兩人在感激之餘,心中也不由泛起一絲疑惑:二當家「紫金梁」雖然有些才能,奈何不學無術,何時竟變得如此文縐縐的了?不過好在時值二當家生和_圖_書死存亡之際,二人也未及細想。
張順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二當家,非不欲也,實不能也。朝廷也想詔安,只是糧餉空虛,為了省錢而已;義軍想詔安,只是沒有吃食,求活而已。」
「如今邊軍善戰,朝臣一心。大明北拒金虜,南平奢安,我義軍果可活命乎?」
「在!」務虛道人無悲無喜的應道。
張順一聽二當家「紫金梁」這種不合邏輯的言論,便奇怪地問道:「二當家,此話怎講?」
「道長既然知道張順已有天命在身,何不留下輔助與他。為了諸葛留侯之位,正為道長所設也!」
「官兵若來,我便敢戰,定然讓那崇禎小兒寢食難安,聞我之名,膽戰心驚!」
「我自擔任三十六營盟主以來,夙興夜寐,輾轉反側,不能安眠,唯慮義軍今後如何。我不敢奢言雄心壯志,唯求兄弟們能有一番作為,不能終身做賊也!」
「他們怎麼敢如此?他們怎麼敢如此!」「紫金梁」聞言悲憤難當,竟然當場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