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峰巒疊嶂
第一百八十一章 決戰(終)

這一衝不要緊,吳先便抵擋不住了。這倒不是吳先無能,而是這五百「毛葫蘆」只有伍長受過訓練,其餘隊長、旗長皆沒有來得及受訓,是以陣型稍亂,便抵擋不住了。
他連忙掉轉馬頭,從義軍大陣缺口而入,直奔張順中軍大纛所在。
「將士若有饑渴寒冷之虞,我即可命城中準備,一併送來。」
能用的招數,他已經都用完了。難道自己就要在歷史長河中如浪花一現,便要徹底埋葬在這裏嗎?
蕭擒虎愈髮指揮自若,若有騎兵趕來。命令「孩兒營」掉轉方向衝殺過去,無有不破。
一念至此,吳先領命道:「將軍放心,吳某不死,敵軍不入!」
「不!這不是你的歸宿!」張順厲聲喝道,「此戰若敗,我命你突出重圍逃命去吧!」
眾人這才領了命令,列成前後三隊,迭次向吳先部衝鋒過去。
她站在那裡,眼見這張順身邊的士卒越來越少,哪怕她不懂兵法,也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奈何「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你賀人龍一心要加官晉爵,可是兄弟們卻恕不奉陪了。
趙魚頭聞言連忙失了個眼色,趨近兩步,低聲說道:「當務之急,應當讓他及時支援主公!」
他們為義軍戰勝每一個敵人而欣喜,為戰死每一個義軍而心憂。他們的心情像過山車一般,時上是下,隨著戰場形勢變化而變化。
賀人龍扭頭一看,原來正是當初在垣曲擊敗自己的「猛張飛」是也。
此時正是賀人龍率領麾下騎兵,向張順陣中衝鋒之時。原本陳奇瑜命令賀人龍與步卒劉遷部夾擊張三百,之時劉遷無能,竟被張三百打的幾乎抵擋不住,向後敗退了數十步。
騎兵由於坐騎的體力限制,並不能無限制的隨意衝鋒。一般情況下,他們都會尋找到合適的位置,逐漸提速,最終在碰觸到敵人之前的時候把馬速提到最適合刺殺的速度,方才發起致命一擊。
然後其餘義軍一擁而上,有的刺,有的勾,片刻之間這一隊五十人騎兵,便損失了七七八八,只有十余騎倉皇而逃。
吳先前腳剛走,王一刀連忙站出來主動請纓道:「將軍,還請不要忘了俺老王!」
他連忙應道:「夫和-圖-書人但在城中歇息無妨,黃某這邊逆瀍河而上,定然護的主公周全!」
好在吳先早已經率五百「毛葫蘆」列陣張順大纛之下,見官兵騎兵襲來,只把長槍密密麻麻的向刺蝟伸了出來,但等官兵騎兵來撞。
至於耕地,更是中國人千年以降辛辛苦苦所求之物。任憑你金山銀山,不如家有良田一畝。這不是你有銀錢,就能夠輕易買到之物。
結果,原本護住義軍大陣的左翼,便出現了缺口。賀人龍建功心切,一心想坐上總兵官之職,豈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當張順率領著眾義軍將士在城外廝殺的時候,紅娘子、趙魚頭、張慎言等人也都站在城頭上觀戰。
紅娘子聞言一愣,頓時醒悟了過來。她連忙改口道:「算了,黃將軍一路風塵僕僕,我且親自迎過去。」
他們只是遠遠的放箭騷擾,和這五百「毛葫蘆」對射,不肯上前。
她無法想象張順戰敗的結果,更無法想象這件事還是因為自己任性而引起的。
到底勝機何在呢?
其實,這是賀人龍少見多怪了。想當年明太祖朱重八起兵,麾下將士憑藉手中一桿長槍,常常追的蒙古騎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也是常事。
如今,蕭擒虎率隊貿然反衝,頓時縮短了騎兵衝刺的距離,不待官兵騎兵馬速提上來,便被義軍射翻了七八人。
蕭擒虎一看此計可行,不由大喜。他連忙對眾士卒喊道:「我聽說打蛇要打七寸,殺人要捅要害。如今敵人騎兵四散,我等追之不及也。唯有賀人龍最悍,乃騎將也。若能擊而殺之,官兵不戰自敗矣!」
只是張順通過王一刀率眾複述,很清晰的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眾人了。
莫名的張順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年輕的時候讀了一段心裏雞湯,和同桌爭得面紅耳赤:成功的道路,到底是要堅持到底呢,還是要換個方向繼續?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賀人龍不由又驚又喜,大喝一聲道:「豎子,你也有今日!我若不能取你首級,老子今天跟你姓!」
張順一邊在台上擂鼓,一邊看了看悟空和王一刀。如今自己身邊只有悟空所率一百親衛了,若是再放出去,那麼自己可真是孤家寡人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張順早已知曉賀人龍動向,連忙下令道:「蕭擒虎聽令,速帶『孩兒營』前去阻攔賊人騎兵!」
只廝殺了兩個來回,「孩兒營」便陣亡五十六人。雖然與此同時,官兵騎兵喪命之人亦不下此數,可是一兌一,「孩兒營」如何是賀人龍千余騎兵的對手?
任繼榮等「孩兒營」聞言不由大驚失色,對面人數雖少卻是騎兵,「孩兒營」人馬雖多,卻是步卒,如何是官兵對手?
張順也不去看他,只是無力的閉上了眼睛。「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夠如此冷血無情!
蕭擒虎覷得賀人龍所在,悄悄的取了虎筋弓,捻了狼牙箭一支,只一箭便釘在了賀人龍的咽喉。
賀人龍這一手倒是挺狠,「孩兒營」雖勇,奈何只有一股血氣之勇,更是僅有六百餘人,哪裡是賀人龍麾下千余騎兵的對手。
「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此戰若勝,參戰將士上下無論尊卑,皆賞田五畝;論功當賞者,賞田十畝。本王與眾人誓,必使諸位有飯吃,有衣穿,有田耕。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言畢,張順一揮背後披風,大搖大擺的走到中軍大鼓跟前。他堅定的抓起了兩支鼓槌,狠狠地敲擊了兩下,震耳欲聾的沉悶鼓聲頓時響徹了整個戰場。
好在賀人龍雖然悍勇,卻也知曉戰場兇險,早衣甲三屬,刀槍不入。蕭擒虎這一箭,剛剛射穿了賀人龍的護頸,卻沒有能夠刺穿此人的喉嚨。
紅娘子已經懷有六個月身孕,哪怕穿上寬鬆的衣服也無法掩蓋身形了。
特別是紅娘子,這一次留下來防守洛陽城,是她第一次違逆了張順的意思,力排眾議下的決定。
賀人龍知道自己的總兵官之位那麼好拿,更何況這些人又不是他本部人馬,只是暫且劃撥自己指揮罷了。
以步制騎,聞所未聞。天下事,豈有此理!賀人龍不由又驚又懼。
黃守才見紅娘子親自前來迎接,心中感動的緊,哪裡還有半句怨言?
這「孩兒營」所用石柱土司兵法,本來就是進攻型步兵打法,和明初絕類。
一念至此,蕭擒虎不www•hetubook•com.com由厲聲喝道:「軍令如山,豈能兒戲!如今只有戰死的將軍,沒有後退的蕭某!」
趙魚頭本是舟子出身只其為難,連忙向紅娘子解釋道:「依照常理來說,行船當比行陸要快,只是如今河道結冰,天氣又寒,黃守才逆流而上,能夠及時趕到,已屬難得。」
「將軍!」伴隨著馬英娘的一聲驚叫,張順低頭一看,只見自己右小臂被一隻流矢貫穿了,鮮血染紅了張順衣袖。
正當此時,趙鯉子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叫嚷道:「黃守才回來了,說他無法阻止曹文詔西進,特來彙報!」
而這時候,賀人龍終於撞上了蕭擒虎的「孩兒營」。雖然「孩兒營」一時間人仰馬翻,好在這些少年都是血氣方剛之輩,一個個悍不畏死,反過來也用手中的鉤槍勾下來不少官兵。
當此之時,又有五十騎呼嘯而來。蕭擒虎大喝一聲,猶如晴天響了個霹靂,他手中長矛一揮,高聲喝道:「隨我衝鋒!」
這一下,不僅心懷必死之志的蕭擒虎目瞪口呆,那當面之敵賀人龍也目瞪口呆。
「啥?」眾騎兵齊聲反問道,「我們沒聽清!」
「將軍不必多禮!」紅娘子知趙魚頭意思,連忙應道:「我本婦道人家,多有不便。只是主公如今危在旦夕,還請將軍不辭辛勞,速速趕到戰場迎敵。」
黃守才連忙請罪道:「如今黃某無能,竟讓曹文詔部渡河,特來請罪!」
原本張順麾下士卒家眷不多,但是架不住義軍入了洛陽城以後,張順張羅著給不少人娶了妻子,如此一來這些人便有了牽挂。
來到城下,只見黃守才依舊打著赤膊,光著雙腳,只著一條牛犢短褲。時值十一月末,天寒地凍,黃守才被凍得全身發紫。
蕭擒虎只顧殺敵,這才想起張順所託之事,不由悔之晚矣。
他只好高聲喝道:「速速進攻,能取敵酋首級者,賞銀千兩!」
稍作猶豫,張順又對吳先拱了拱手道:「我知吳將軍素有大才,只是剛剛率兵,未免有些手生。只是如今危在旦夕,還請將軍多多擔待,前去助我那義兄的『孩兒營』一把。」
言畢,蕭擒虎竟又率領麾下「孩兒營」向賀人龍方向奔去。
本來戰陣之上,和圖書主帥命令素來以簡潔為要。若是過於繁雜,容易引起士卒無所適從。
賀人龍大驚,不由一邊躲閃,一邊命令其餘騎兵向蕭擒虎「孩兒營」發起進攻。
張順嘿嘿一笑,為自己在這個時候產生如此無聊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一念至此,張順連忙下令道:「王一刀聽令,速速支援吳先,抵住敵人騎兵!」
第一士卒家眷在城中,若是此戰戰敗,必然為官兵所屠戮;第二此戰若勝,士卒皆賞賜耕地。
只是那官兵騎兵又不傻,如今又失了賀人龍約束,豈肯輕易送死?
賀人龍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頸部插了一箭。他伸手拽了下來,只見箭尖剛好又一點鮮紅,正是自己的鮮血。
他彎下腰伸出左手把那一根鼓槌也撿了起來,遞給馬英娘道:「你若不肯走,那麼替我擂一陣鼓吧,我累了!」
箭兒聞言連忙攙扶著她下了城樓,其餘諸臣見此也不由連忙跟了上去。
賀人龍差點把牙齒咬碎,這特么和自己討價還價呢!無奈之下,他只好連忙又應道:「其餘將士,各添賞銀五兩!」
原來當初蕭擒虎為了隱瞞舜王坪營地,便詐自稱「猛張飛」。只是因為他個人鮮明的特徵,才又被賀人龍識得出來。
張順看了看他,不由笑道:「如今,你也領了軍令。一會兒,我喊一句,你命麾下士卒隨一句,務必用盡全力,使義軍上下知曉!」
賀人龍遠遠的被蕭擒虎追的一陣雞飛狗跳,好容易覷空扭頭一看,差點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王一刀聞言大喜,他憋了許久好容易等到了這個機會,頓時嗷嗷一叫,便率領麾下二百人沖了過去。
紅娘子見此不由大吃一驚,連忙讓竹兒取了條披風給黃守才披上,同時又責怪道:「都快蠟九寒冬了,黃將軍怎生不|穿些棉衣?」
蕭擒虎先是一箭射翻了一名當面官兵,然後端起了長矛,便殺將過去。其餘「孩兒營」士卒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見蕭擒虎氣勢如虹。他們頓時深受感染,也學有學樣,先發了一箭,然後端著長矛沖了上來。
果然眾士卒聽到張順的命令,一個個不由像打了雞血一般,嗷嗷的拼殺了起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道理吳先還是懂的,雖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張順並沒有來得及給他發放俸祿,但是既然他將這麼重要的事情託付給自己,便是對自己最大的信任。
言畢,賀人龍也顧不得衝擊張順中軍大纛所在,但把麾下騎兵五十騎一隊,分為二十隊,逐次向蕭擒虎「孩兒營」進行騷擾、衝殺。
「將軍!」馬英娘的聲音突然響起,「我會一直守著你,直到我們一起戰死!」
雖然距離較遠,只能看到一隊隊士卒變幻陣型。但是,由於這是一場決定義軍命運的戰爭,最終結果與在座諸位息息相關,每個人都捨不得離去。
言畢,黃守才顧不得饑寒交迫,連忙率領艘船隻通過瀍河趕往戰場。
她不由臉色發白,渾身發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曹文詔部一步步靠近了瀍河岸邊。
「著他上來!」紅娘子聞言不由勃然大怒,交付給你拖著曹文詔部的任務,你就這樣完成的嗎?
決策就要承擔壓力,所以當曹文詔部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時候,紅娘子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突然張順右胳膊一痛,他手中的鼓槌也「啪嗒」一聲跌了下來。
賀人龍無計可施,只好一邊牽制著蕭擒虎,一邊命令其餘騎兵向張順中軍大纛衝去。
蕭擒虎身為張順義兄,知道若不是關鍵時刻,張順斷不會將自己派遣到此處。那任繼榮官職低微,不知者不怪,自己早已明白張順的意圖,豈會放那賀人龍過去?
張順便高呼道:「義軍上下聽令,我乃舜王也!洛陽城就在諸位身後,諸位妻兒老小皆在城中。陳奇瑜在城外犯下的暴行人盡皆知,此戰若敗,天下之大,我等無處可退矣!」
由於「孩兒營」經過蕭擒虎、張三百和馬英娘精心挑選訓練,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故而能夠奔跑起來而不散,衝鋒起來而不懼,起到了預料之外的效果。
張順高呼一句,便擂鼓一通,王一刀攜麾下二百壯士便高聲重複一句。
紅娘子見黃守才走遠了,又連忙登上了城樓,查看城外戰況。
「至於衣衫之事,還請夫人勿憂。我船艙里倒有些棉衣,只是一路急行,河上水汽重,怕打濕了。」
這一回,連最勇猛的任繼榮都頂不住了。他連忙向蕭擒虎請命道:「將軍,事不可為。還請留下任某禦敵,將軍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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