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兒正在門外守著,見了張順和張慎言等人前來,連忙施了一禮,跑進去彙報去了。
簡直如同高屋建瓴一般,從頭到腳把北方將要缺糧的情形分析個明明白白。
等到王清之辭別了張順以後,張順哪裡還坐得住?他連忙前往張慎言住處。
自從其他義軍首領「闖王」「闖將」「八大王」和「活曹操」幾人趕來洛陽城以後,紅娘子為了防止被人認出,早已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凡有事兒盡量讓下人前去處理。
張慎言和紅娘子萬萬沒想到張順竟然提及此時,一時間倒有些摸不著頭腦。
見張順親自前來,心知必有要事。他連忙三言兩語,簡單處理了緊急之事,余則打發出去,讓他們明天再來。
而古代由於信息落後,類似這種大數據分析的手段,只存在於少數高層人手中。
紅娘子一聽,亦只是大事兒。連忙稍作整理,起身迎了出去。
「而那北直隸和山東之糧,支撐京師尚且不足,明年尚需從江南輸糧四百萬石,又如何有餘糧與他?」
紅hetubook.com.com娘子本也是邊地之人,不由笑道:「我是個婦道人家,雖不知詳情,聽其傳聞,大體不差。雖然有什麼『開中法』,『民運』之說,基本上也是從內地運來。」
其實真實情況比張順想象的還要嚴峻。僅僅七八月份清軍劫掠宣府、大同和山西,就掠走了不少糧食、畜牧,更是對當地農業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張慎言雖然對此知曉不多,但是身為朝廷命官,對邊軍運轉體系依舊有所了解。
張慎言正在屋裡忙的焦頭爛額,給麾下文吏逐個分配工作,檢查各處工作進度情況。
「至於開中,其實便是開中法,原本指商人往邊地糧倉輸送糧食若干,獲鹽一引,故有開中納糧之說。只是後來權貴朝臣以此為獲利之法,多方討要鹽引,致使納糧成空。」
「好!」張順不由笑道,「前番我得聞呂維祺言道,大運河一年從江南往京師輸糧,不過四百萬石。假設邊軍兵額有五十萬……」
「後來朝廷便乾脆買賣鹽引,再和-圖-書將所得之銀充作邊鎮軍餉,故謂之開中納銀。至於糴米,便是購買糧食之謂也。」
張順一見紅娘子出來,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一把扶住責怪道:「又不是外人,瞎折騰什麼?我只道你身體多有不便,讓箭兒給你通個信罷了,怎生還計較這些繁文縟節?」
張慎言見張順剛剛談完邊軍軍糧之事,又左顧而言他,不知何意。他只好繼續應道:「老臣親身經歷,更有故老相傳,斷然不會有錯!」
張順剛說到這裏,張慎言不由打斷道:「國初,九邊軍額有八十五萬之多,至今恐怕已不足六十萬矣。」
張慎言和紅娘子到這時哪裡還不明白張順的打算?他竟然要利用這才炒糧之機,玩起來「囤積居奇」的把戲,從真刀真槍的軍事戰,轉變成刀光劍影的「經濟戰」、糧食戰。
這時候,張慎言從迫不及待地問道:「不知主公何事兒?竟如此鄭重其事。」
張順端起茶水吸溜了一口,這才笑道:「莫急,我卻是有一事請兩位幫我參詳參詳!m.hetubook.com.com」
張慎言和紅娘子聞言不由瞪圓了眼睛,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張順這一通分析看似簡單,實則從大數據出發,將大明整個北方的糧食缺口估算了個遍。
如今她已經懷孕六七個月了,身體頗為疲憊,正躺在床上養胎。她聽聞箭兒跑了,彙報道:「當家的和張老爺子聯袂前來,還請夫人起身一見。」
「更兼蒙古、金國本就糧食不足,多從邊地走私糧食,以免飢荒。若是整個北方突然缺糧百萬石,那麼後果將會如何?」
張慎言這才想起來張順平民出身,對朝廷很多制度不甚了解。他便笑道:「所謂『本色』,麥米是也。國初徵稅,夏秋納麥米,謂之本色。其餘草料、布匹等物,亦可以米麥為本,進行折算納之,謂之『折色』。」
張順終究是個外行,多次聽人說什麼「本色」、「折色」,不由一頭霧水。他連忙問道:「還請張公細細為我釋之,何為本色?何為折色?又何為開中?」
「只是之前張公曾言,大旱之後必有蝗災,此事屬實和*圖*書否?」
紅娘子聞言心裏高興,抿嘴一笑,便把他們兩人迎了進去,讓箭兒上了茶水。
「好吧,就以六十萬計算。」張順從善如流,既然有大致數字,他也就不用自己估算數據了,「就按邊軍缺糧一半,每年亦需要購糧一百二十萬石。」
「及至萬曆年間,張太岳張閣老,哦,就是張居正改革,皆計畝征銀,折辦于官。所謂『折色』,泰半便指納銀而已。」
張慎言將信將疑,隨即便跟著張順三拐兩拐,拐到了紅娘子住處。
任憑你邊軍、蒙古還是女真,刀槍如何鋒利,弓馬如何嫻熟,武藝如何高強,沒了一日三餐,任你鐵打的漢子,也只能軟趴趴的乖乖趴在地上喊我「爺爺」!
「如今年景不好,天災不斷,多地多有災荒之虞。且不說陝西之地連年災荒,民不聊生。那山西去歲被義軍、官兵來回蹂躪,一時半會兒不復當年之盛。」
這套手法,本就是後世進入信息社會以後,網友論壇吹水常用手法,被張順學了個十足。
張順這才明白明朝邊鎮到底是如何運作,和圖書他不由笑道:「勞煩張公了,張某謹受教!」
哪怕張慎言、紅娘子這般的人物,又哪裡想得到這個呢?
張順如今身邊雖然沒了人兒,只是忙於工作,來她房裡卻也少了。如此一來,她倒清閑了許多。
遂后,張慎言便要走上來見禮,卻被張順一把抓住了。他笑道:「事出緊急,少不得打擾張公了。且免了些許繁文縟節,隨我過來。」
「河南之地,今年不但遭遇兵災,更是全省大旱。若是明年蝗災再起,莫說邊軍糧草,我恐怕易子而食亦在不遠。如此一來,整個北方,只能依靠山東、北直隸糧食支撐。」
「說來張某孤陋寡聞,我方得知原來九邊重鎮,竟然以餉銀為主,其餘糧食多出自其屯田。不足部分,則自行購糧,不知是也不是?」
他不要講述道:「開國之初,邊軍糧食主要以軍屯子粒和民運本色為主。若是軍屯、民運不足,則以商人開中納糧補之。及至嘉慶、萬曆年間,制度漸壞,本色轉為折色為主,開中納糧亦轉為開中納銀。邊地銀多糧少,只得自行購買糴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