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晚上,李琭還有幾份公文沒看完,白三秀先去屏風後面洗浴。
慕容恪輕車熟路地指揮僕從搬箱子,一邊道:「家裡新制的冰,我就給你帶過來了。怎麼樣,晚上做點冰雪冷圓子?」
白三秀嫌兩個大男人礙事,把他們趕出去喝酒,自己在廚房忙碌起來。忽然,她拿著菜刀衝到花廳,一邊大喊:「我知道了,不是餿味!」
「地毯上的?」
「你、你別過來……」
是夜。
「可是現在案子一直沒進展……」
如果沒有那封偽造的遺書,按照現場情況,官府會調查他殺的可能,那麼嫌疑最大的就是高勤。
每次聽到這句話,白三秀都有種娘家老舅登門的錯覺。
她也是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眼神,不禁慌得往後縮了一下。
白三秀咬了一下唇。
結果直到看見李琭手上薄如蟬翼的衣料,她才明白為什麼他方才嗓音發緊。
遺書是假的。
白三秀和李琭成親幾年了,他也升任御史中丞了,但還是一如既往對蹭飯情有獨鍾。經常放著慕容府的山珍海味不要和_圖_書,非得上李琭家吃。不過他也不白吃,每次來都帶一堆吃喝用具。畢竟善待兄弟,就是善待自己。
「怎麼了?」
「檀娘屋中的地毯?」
「應該是吧?除了混合的茶水酒水味,還有股怪怪的味道。但是我又想不起是什麼味。」
「應該是報復吧。」白三秀嘆了口氣。
雖然最後不可能定罪,但他爹是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那就金銀夾花!」
於是道:「梳子已經沒事了,封存在萬年縣。你想要的話,可以領回來。」
李琭那天在現場,還真的什麼也沒聞到。他知道要論五感,他是遠遠不如白三秀的。他刮刮她的鼻子,「想不起就算了。也許是地毯一直沒清洗,漚出的味。」
不過其實主動權也不在她手上。
李琭很淡定地起身,拿過菜刀,又輕手拭去她臉上的糯米粉,「想起來了?」
公子哥沒經歷過什麼事,官差一問就老實交待了。
很快,她陷入一片潮海,在疾風驟雨中身不由己地隨波逐流。直到許久之後風平浪靜,www.hetubook•com.com她感覺自己也成了那海潮的一部分,任性飄蕩著,連思緒都融化。
李琭黑眸一亮,兩人異口同聲:「是河冰。」
雖然白三秀覺得她這話有些奇怪,也沒多想,就回家去了。
高勤堅稱自己什麼也沒幹。一開始他不肯交代案發時間的行蹤,後來實在糊弄不過去了,才坦白是去了賭坊。這下把他爹高風氣得,直接上了家法,可以說是往死里打了一頓。
至於她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
北里到了晚上最熱鬧,十娘可沒空留下白三秀吃飯,傍晚就催著她趕緊回家了。
十娘恨恨地罵道:「還以為她看得透徹。真是個傻子!」
「做做做。」
「徽明。」她忽然叫道。
果然十娘道:「行,改天我去拿回來。她生前就特別喜歡那把梳子,燒給她想想清楚,下輩子可別那麼傻了。」
「五月份你吃什麼螃蟹!」
她看見鏡中那雙幽黑的瞳眸也專註地凝望她,明明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卻已經心醉神迷。她從來不是扭捏的人,於www.hetubook.com.com是順從心動,反手撫著男人的面龐,側頭吻了上去。
白三秀卻懂得她的惋惜,檀娘的身後事都是十娘辦的。
耳畔有人輕聲說。
洗漱過後,李琭幫白三秀絞乾濕發,耐心地梳順。見她神思不寧,似乎有心事,他溫聲問:「想什麼呢?」
「小秀!看我帶什麼來了!」
慕容恪哪能真不明白?一看夫妻倆這模樣,就知道肯定又是什麼案子。不過他向來閑適鬆弛,李琭不提他也懶得問,還是能多吃盤菜更重要。
五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有條件的人家會在冬季就存下一些河冰,留待天熱時用。但像慕容府這樣的鐘鼎之家,河冰就看不上了,而是定期用泉水製冰,泉水沒有雜質,味道更純凈。
……
在蹭飯這件事上,慕容恪是既專情又周到的。
沒料想話剛說完,男人已經放下梳子,從身後貼著擁住她,拾起她的秀髮放在唇邊輕吻:「活兒我可以自己干,但夫人得犒勞一下。」
——
白三秀沒解釋,只笑吟吟道:「今天你是功臣,允許和*圖*書你再點一個菜。說吧,想吃什麼?」
「嗯,我的宜笑真美。」
這下兩相印證,可以推測,是檀娘本人砸了茶壺酒瓶,然後在凳子上放了一小塊冰,踩著上弔。一夜過去,冰塊融化,水漬蒸發,餘下的一點和茶酒混在一起,自然也就無人在意。
隔天,李琭派去調查檀娘行蹤的人也有了迴音。事發前,檀娘早早從外面預定了一塊河冰,約好三月十八當日送到華月樓來。店家是按她要求用小箱子裝來的,伺候的丫鬟還以為是衣衫首飾。
「我衣服忘拿了,遞一下。」
——
李琭聞言起身,爾後,白三秀只聽得他幽幽地問:「是床上包好的這件嗎?」
「那邊,冰窖在那邊!對對對,就那個小屋裡。」
白三秀想想也對,「那這回李大人就自己辛苦一下吧。」
「什麼?!」慕容恪嚇得,差點手抖掉了酒杯。
高勤確實很喜歡檀娘,但也不會為了她違抗家裡。他爹明說不可能讓人進門,高勤也就和檀娘斷了關係。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三月十七。誰知檀娘突然上弔,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聽說現場有爭執痕迹,高勤頓時慌了神。他怕牽連到自己,就偽造了一封書信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河冰?」慕容恪一臉莫名其妙,「河冰哪有泉水做的好吃?」
送到門口時,十娘讓丫鬟拿了包東西來,說是謝禮。
「明日老慕要來蹭飯。」
「是水腥味,就是河水放久了的那種味。所以……」
「本來也不能都靠你。」他又笑,「旁人都道我破案快,要是讓他們知道我還有你這麼個賢內助,可要嫉妒死了。」
她出屋一看,這次陣勢還真不小!
想著十娘送的,料子定然不會差,她隨口道:「就那件吧。」
根據仵作的勘驗,檀娘頸上的痕迹可以確定是縊死,而非遭人勒死後再被吊起。但是踩不著凳子,如何自己上弔?至此,案件陷入了僵局。
「小衣,貼身穿的。」
「嗯……」
白三秀也沒隱瞞,「地毯。」
鑒定結果出來得很快。
白三秀已經困得睜不開眼,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徹底睡過去。
「嗯!雖然水漬已經幹了,但我那天,總覺得聞到臭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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