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旗人囈語
第三十九章 我家有十三付甲么

「爹,你別這樣……我去金川未必真死在那,不去才麻煩,不聽朝廷的,我家總不能也藏了十三付盔甲不成。」
兩個姐姐更是淚都要幹了。
「福中堂?」
還是老實獃著吧,別叫福長安撞著逮了典型,出師之前先挨板,划不來。
賈家唯一的家生奴楊植蹲在馬廄修補缺口,賈六的兩個外甥大寶、小寶一個在抱大黑的腿,一個在拽大黑的尾巴,氣得大黑馬不時發出幾聲嘶鳴。
看起來,很是和諧。
又氣又急的賈大全「霍」的站了起來,無比悲憤,「不成,我去找他們去!」
那瓷碗倒是結實,竟然沒碎,只碗口豁了幾個口子,然後在地上「咕咕」的轉啊轉,轉啊轉,最後轉到了賈六腳底下。
王安的氣勢當場泄了好幾分。
簡單說了幾句后,王安讓眾人到校場門口上車回去,前往金川的十七名子弟後天統一到健銳營報到,屆時會有專人負責。
再問究竟怎麼回事,結果說是福都統的二哥就是軍機大臣福隆安。
不想旁邊的大姐夫王志安聽了小舅子這話,卻是嚇得手一哆嗦,把個桌上的一隻瓷碗失手給推了下去。
賈六明白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不再問常秉忠他們為什麼不敢找福隆安喊冤了。
半柱香后,王安過來了,看了眼有喜有悲的眾人,心裏其實也不好受。打破天,去送死的都是本旗子弟,他這個旗內長輩難道還幸災樂禍不成。
腿肚子都哆嗦的常秉忠不甘心去金川送死,拉著其餘十一個倒霉鬼就同王安鬧將起來。
賈六在邊上不住搖頭,年輕人就是不懂事,世上最難吃的三碗面懂不懂?
原以為得鬧一陣,不想沒一會結果出來了。
剛踏入院子,就聽廚房鍋碗瓢盆聲,大姐賈娟同二姐賈蘭正忙著切菜做飯。
王安只是個六品驍騎校,哪有權力和膽量跟從二品的副都統大人對著干,可這幫旗中子弟硬是纏著他鬧,把他急得實在是沒辦法,最後一咬牙把臉一黑怒道:「都統大人的命令你們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再敢胡攪蠻纏,本官先叫你們吃上一頓板子,再把你們用繩子綁了發往軍前!」
賈六一怔:福長安不是副都統么,啥時成中堂了。
被「拉壯丁」定了個甲等的舒文慶也激動了,拉著另兩個甲等加m•hetubook•com.com入抗議人群,誓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等到了都統衙門時,就見大門外已經聚了好多「家長」,各家子弟一下車就被當爹當娘的拉去好一陣詢問,之後有喜有悲,人生百態。
這麼把人家王安架在火上烤,以後就不處了?
路上,車廂雅雀無聲。
賈六打破了平靜,起身對兩眼通紅的賈大全道:「爹,事已至此,兒子只能去金川了。」
「爹,我考上了,後天去金川軍前效力!」
塵埃估計落定,就看各人回家后還能鑽營什麼門路。
一桌的飯菜卻是沒怎麼動。
老爹賈大全則在槐樹下同大姐夫王志安說話,二姐夫高德祿正在研究老丈人的那把大弓。
「對,鬧,憑什麼啊,小爺我都沒考!」
這話還真有效,不少人給唬住了。
「……」
眾人「氣焰」一下又起來,紛紛叫嚷起來,把個王安臉上弄得是青一陣好一陣。
「叭」!
「老常,你爹不是在健銳營有人嗎?有人你怕什麼啊……哎,你踢我幹嘛……」
賈六掃了一圈也沒見著他爹賈大全,估摸怕是大全還不知道這事,於是直接回去。
於是,一屁股https://m.hetubook.com.com坐在了祖應元同那幫丙等看笑話的子弟旁邊,順手摺了根小樹枝剔起牙縫來。
只得默默走到一邊揉腿,心道這幫傢伙真是年輕不曉事,把六爺好心當成驢肝肺,那福長安是什麼人你們就沒個逼數?別說你們這幫愣頭小子,就是你們把墳里的老太爺刨出來都不頂事!
「你敢讓我去金川,就把我爹送你的銀子還回來!」說這話的是王福,一臉憤憤不平。
王安沒想幫愣頭小子當眾說錢的事,頗是尷尬,並且也冤,因為各家送的錢大頭都落在老馬、老鄭他們口袋裡了,他一個驍騎校才得幾個?
「軍機處的人沒在?」
※※※
「不行,你不能去!……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列祖列宗交待!」
「收了咱們銀子還送咱們去死,哪有這好事!」
常秉忠大喜,拉著眾人就直奔王安說的軍機處來人所在去了。
「回家之後,也不要怨天尤人,讓家裡把該帶的東西準備好,別哭哭喪喪的不像個男子漢……回頭在前線立了功,不就出人頭地了么?」
偶爾響起的大姐抽泣聲表明這一家子正在經歷痛苦hetubook.com.com的事。
「……」
除了祖應元沒幾人把王安的安慰當回事的,一個個歸心似箭,都想趕緊回家找關係疏通。
許是知道沒法改變結果的賈大全老淚縱橫,癱坐在椅子上。
人群過於激動,賈六勸不住。
「在怎麼不找他們的?」賈六感到驚訝。
雖然不是自己實質的親爹,但賈大全這樣子讓賈六也頗不好受,因此盡量表現得輕鬆些。
「找什麼呀,在的是福中堂。」常秉忠一臉苦相。
和諧的場景被賈六一句話擊碎。
沒什麼好問的。
怕是軍機大臣都要給這小子面子,所以這事八成翻不了。
沒人敢鬧,漢軍正藍旗這幫備補子弟立時顯得很安靜。
「對,退銀子,退銀子!」
清脆的聲音在廳中響起。
兩個女婿也是毫無辦法,無奈的看著小舅子。
賈六嘆口氣,賈大全能找誰?頂多找老鄭、老趙他們,可這幫人小事倒是能幫忙,這等大事他們又哪裡能幫上什麼忙。
眼看動靜越鬧越大,王安擔心會出事,也實在是不想沾這事,索性告訴眾人今天主持考試的是軍機處的人,你們要覺得不公可以去找軍機處的人反應。
弟弟辦的事,找人哥哥喊冤,不是欠m.hetubook•com•com揍么。
越級訴求?
外面的夜已經很深了。
常秉忠他們是灰頭土臉回來的,一個個腦袋耷拉著,得虧賈六是坐著的,要不然還得彎腰抬頭看他們臉長啥樣。
結果矛頭全對準他了,到哪說理去!
「爹,算了吧,沒用的,這事是皇上定的,你找誰也沒用啊。」
也對,死了還處個屁。
副都統走了,十二人癱了。
「在。」
賈六眼珠子一轉,也想跟過去湊熱鬧,那幫愣頭小子萬一真把水攪混了,說不定他也能跟著沾光。
轉念一想,福長安是誰啊?
賈六的兩個外甥一個在娘的懷中,一個在姨的懷中,正睡得香甜。
軍機處說話總比副都統有用吧?
「對啊!」
「那總不能讓你白白去送死吧!實在不成,我去求福都統,我給他跪下成不成!我求他可憐可憐我賈家,成不成!再不成讓爹替你去,讓爹去……」
有兩個還本能的往後退了幾步,似乎真怕屁股開花。
「大家聽我說,我八旗子弟世受國恩,如今國家有事,我八旗子弟理當為國捐軀,縱是戰死沙場也光榮!」
「小祖宗們咧,我求你們別鬧了成不成……這是福都統的決定,就是再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違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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