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還真是隨意走走,賈六由他,也沒說什麼正事,就是尋常人的對話。
顧先生說左忠貞公就是弘光年間出使燕京被清廷殺害的左懋第,是明末文天祥,這首詩就是左公臨刑前所作。
賈六判斷應該不是好話,但這不影響他的心情,上前拱手抱拳:「顧先生,久聞大名,今日一見,先生果是先生。」
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人家顧先生壓根不如他想的那般嘰嘰歪歪,直接來了雞鳴驛。
可能是偏見太深。
賈六搖頭,才疏學淺。
在沒有理清楚之前,賈六絕不能單方面將遺民看作可靠的合作對象,也就是絕不冒險。
「不是我看人准,而是你不貪生怕死的話,又豈會有今天這般風光?」
畢竟,共進會一半成員出身八旗。
又見石頭上有昨天下雨風吹來的落葉,趕緊彎腰上前用袖子擦了擦。
絕不是怕死。
有可能的話,可以安排桌子椅子,兩方人馬對立而坐,喝茶談事。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無法喚m•hetubook.com.com醒沉睡的八旗子弟(漢軍)。
「是啊,我漢人有忠臣義士,你們旗人也有。」
「大人,小心。」
賈六原先以為對面未必肯來雞鳴驛,雙方協商各退一步,就在楚河漢界面對面談。
「燕京?」
寸丹冷魄消磨盡,盪作寒煙總不磨!
畢竟是准丈人,禮數足一些不會有錯。
賈六心頭一顫,這是遇上知音了啊,一激動見邊上有塊石頭便請顧先生坐下細聊。
顧先生卻道:「怕死沒什麼,人誰不怕死呢……古往今來,能做到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有幾人?」
顧二小姐即使很不情願,但還是無奈答應下來,看著賈六的眼神竟多了點怨恨。
「什麼?」
賈六不便說太多,他的老太爺賈漢復手中也沾滿明朝抗清軍民的鮮血。
吟罷,側身看向賈六:「賈大人可知這首詩?」
最後,二人上到雞鳴驛東邊高坡。
顧先生輕嘆一聲,吟了一首詩。
另外,遺民歸遺和*圖*書民,那高原人也是在的,兩者也要區別對待。
會面地點就在雞鳴驛,這裏現在由鮑國忠、崔恆友等人負責,二人均已升任漢軍前鋒校。
怎麼個反法,是反八旗還是老愛家,都值得研究。
詩云:峽坼巢封歸路回,片雲南下意如何?
「在我看來,你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大智若愚。」
于私,君子不列危牆之下。
「無妨。」
沒有任何隨從,只有女兒顧媛媛一人陪著。
顧先生突然笑了笑,對賈六道:「你那個小跟班很忠心啊。」
賈六不知如何作答,總不能說遍地胡膻吧。
賈六以不經意的目光瞄了下顧先生腰間,判斷對方身上沒有利器,又不經意的拍了拍自己別在褲腰帶上的手銃,還在。
搞的賈六都有些不好意思。
在得知賈大人要同反賊會晤,鮑、崔二人立即組織尚在雞鳴驛的骨幹團伙嚴密布置,除了蒼蠅誰也飛不進來。
賈六必須恭維一下。
賈六覺得這話親切,客觀公正。
賈六一愣,回
和圖書頭看去,楊遇春的身影一閃而逝,趴在一塊石頭後面。
「是左忠貞公的絕命詩……」
顧先生看著也不老,三十五六歲的樣子,頭上包的網巾,穿的前明士人特有的儒服。
福康安那小子非逞能,不就咯屁了么。
反賊要反清復明,賈六反清可以,但絕不復明。
「哪朝哪代都有忠臣義士。」
這句話讓賈六更是難以介面。
這一點,賈六琢磨的很透徹。
不想,這一彎腰,有東西掉在地上,正好砸在一塊小石頭上,發出「咣」的一聲。
賈六聽不出這是表揚還是譏諷,索性閉嘴,全當沒聽見。
顧先生點了點頭,示意女兒就在驛中等他。
並且這個反清也有待商榷。
鮑國忠做了簡短的安全保衛工作彙報,賈六很滿意,人人都有這份機警,何愁大清不亡……不對,何愁大清不旺。
不知道是假韃子,還是不要臉,又或什麼。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此人是金川遺民的領袖,賈六隻當是哪個社學的夫子。
顧先https://m•hetubook•com.com生笑了起來,「說真的,聽元廣講你事時,我樂了好幾回。但事後一琢磨,我發現你這位賈大人真的很厲害,別人升官發財是拿命去搏,你倒好,是拿人家的命染紅你這頂戴,有意思。」
無枉的死太沒有價值了。
顧先生笑著搖了搖頭,負手看向北方,許久之後喃喃一句:「燕京還好吧?」
顧先生轉過身看向賈六,「不過我聽元廣說你很貪生怕死?」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
鮑國忠怕出意外,在後壓低聲音提醒。
「賈大人可知我已離家一百二十八年了。」
他以為上面看不見他,卻不知上面將他看的一清二楚。
「大人,按你的部署,槍手藏在那邊,刀斧手埋在這邊,弓箭手藏在那排樹上……」
顧二小姐也不再是男裝,穿著一身青色的水田衣,腰間扎了一根束帶,眉宇間依舊劍氣英姿,只是看賈六的目光還是不恥。
顧先生感覺對方好像說了什麼,但又好像什麼也沒說,微微一笑:「我很多年沒有出過金川了https://m.hetubook•com.com,賈大人可否陪我四下走走?」
「先生看人真准。」
說完,環顧四下土地,「你們的腳下,是我的故土。」
「……」
「是……不是。」
是乾隆御制短手銃,賈六的發家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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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情況緊急,也好有東西摔。
沒想人顧先生話鋒突然一轉,竟然表揚起他來了。
于公,以免發生挾天子以令諸侯;
「其實你這樣做是對的,想當官,當大官,上面的人不多死一點,你怎麼當?」
為了安全起見,賈六拒絕踏入反賊控制區域。
跟用一堆書擋著睡覺,以為講台上的老師不知道似的。
必要時候,也是需要斷然處置的。
口號也是為了大清。
同情歸同情,雙方也有一定的合作基礎,可歸根結底,雙方還是有本質利益對立的。
對金川反賊,要辯證看待。
賈六迅速反應過來,姓呂的是逢人就編排自己啊。
出於禮貌,賈六對父女二人投以善意的笑容,顧二小姐哼了一聲,嘴裏有三個字說出,不聞聲音。
欣然答應:「願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