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真知灼見,定是有大經歷之人。」陶少章語氣滿是複雜之色:「愚兄曾入贛南道遊歷年余,贛南道水患,相隔一坊,知州府內滿是靡靡之音,酒肉滿堂,高歌起舞,而知州府外,卻卧著數十瘦骨嶙峋衣不遮體的乞兒,嗚呼哀哉。」
至於府內喝酒吃肉,牆外餓殍遍野,他沒見過,但是能想像得到。
「沒。」
楚擎深吸了一口氣,也算是被弄的沒脾氣了,再次坐下正色問道:「你陶家大小姐,就那熊……不是,我怎麼就配不上她了呢。」
「留步留步。」陶少章連忙扯住了楚擎的袖子:「賢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提親舍妹一事,斷然不可的,可愚兄卻可與你留個交情如何。」
其實昌朝尤其是京城比較開明,男婚女嫁這種事倒是沒太多不合理的教條,女子出入坊間也是常有的事,婚嫁之前,男女雙方也可見面增進增進感情。
這陶府的人都屬大師兄的嗎,翻臉比翻書還快。
見了這些慘事,再入京為官享所謂的盛世繁華,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可謂是說到了他的心坎里m•hetubook•com•com
了。
陶少章望著楚擎,如同望著一個鹹魚,並且顯得很是困惑,困惑這條鹹魚在幹什麼?
楚擎也算是想明白了,陶府的人就這個德性,扛煤氣這事,十成十是夠嗆了,這也太狗眼看人低了,老子不受這窩囊氣了。
楚擎不耐煩的打斷道:「既然是一見如故,那就把你妹介紹給我。」
楚擎也是有所不知,陶少章的經歷極為特殊。
府內與府外,何嘗不是兩個世界,就如同這世道嚴明的尊卑等級一般,庶民是民,應愛民護民,可這民,只存在於讀書人的夸夸其談中。
正是因為這茶水「好喝」,楚擎臉上的鄙夷之色才更重。
人情冷暖,不過如此。
既然沒得談,楚擎也懶得磨嘰,直接開口:「包袱和字畫還給我,拜拜。」
陶少章笑容一收:「憑你?」
大理寺少卿,掌刑獄,從四品,也算是京中大員,更是陶家大少爺,平日里想巴結的人不知凡己,可陶少章卻是個清冷的性子,對旁人不假辭色。
「是,但是我不送了,還給我。」
剛剛還一副和*圖*書和楚擎相見恨晚模樣的陶少章,面色一變:「你是來提親的?」
陶少章:「就憑你?」
「沒。」
楚擎感慨萬千,而陶少章則是念叨著「朱門酒肉臭」這句話,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著。
楚擎滿臉的羡慕嫉妒恨。
「京中頗有才名?」
不是沒人送過字畫,而是沒人像楚擎這樣,一出手就是六個大包袱。
一般說婚前不讓見自家閨女的,大部分都是閨女特別丑,怕嚇著男方,婚前不讓見面,婚後生米煮成熟飯也就無法退貨了。
「陶兄,其實今天來是這麼一個事,那個,陶府大小姐,能引薦一下嗎?」
大經歷,肯定是有的,而且經歷極為特殊,畢竟一般人都沒挨過雷劈。
不得不說,楚擎也是誤打誤撞拿捏住陶少章了。
望著說變臉就變臉的陶少章,楚擎差點沒被氣的吐出一口老血。
人家入府,什麼都沒帶,門子笑臉相對直接入府,老爺親自接待,再看自己,和個傻缺文青磨嘰半天,還他媽是坐在室外。
「這樣吧,你隨便挑幾幅字畫,也不用你還,自己留著慢慢擼吧,其他的www•hetubook.com.com我帶走。」
新茶奉上來了,便是連茶壺都換上了精美的紫砂壺。
陶少章又露出了舔狗一般的討好笑容:「哎呀,愚兄賞析幾日,就幾日,過幾日親自奉還楚府。」
楚擎是看出來了,自己還以為扛煤氣吃虧了,結果對方卻看不上自己,這事,自然是黃了。
茶水入口,唇齒留香。
說是賞析,其實就是想知道這些人的水平,文人相輕,自己也好比個高下。
「哎呀呀,何苦呢,愚兄與你一見如故,稍待片刻如何不……」
楚擎直接站起身,斜著眼睛說道:「不,現在,立刻,馬上,趕緊的。」
楚擎話音剛落,正堂之中,突然傳來朗聲大笑。
「過幾日成不成。」
楚擎點了點頭。
甩出字畫,這才入了門,也只是入了門,這茶水都能喝出腎結石,無意間一句朱門酒肉臭,奉上了香茗。
而楚擎送來的,要說是地攤貨吧,也不是,都是京中大儒名士所作,要說特別高大上吧,更不是,署名之人還都在世,而且其中不少人陶少章還認識。
府外門子攔,府內鋸末子。
李林路過和圖書二人時,見到了陶少章,駐足拱手,連稱陶兄,可陶少章卻重重的哼了一聲,和誰都欠他一張五百萬彩票似的。
「我和你一個大老爺們留什麼交情。」
見到未來大舅哥連新茶都換上了,自己也算留下個好印象,楚擎懶得磨嘰,開門見山。
扭過頭,只見一個一老一少從正堂之中走出,老的,身穿儒袍,個頭不高,微胖,滿臉笑容,看穿著打扮,正是陶家家主陶瑸,而年輕的,則是剛剛在府外見到的李府二少爺李林。
昌京之外,多少人間慘事藏在了被粉飾的太平之下。
「人憎鬼嫌。」陶少章果然是個實在人:「將舍妹引薦於你,豈不是將親族推入火坑。」
不過這些都和楚擎沒關係,他是來扛煤氣的,不是和大舅子談人生理想的。
昌朝文人,更是如此。
「既無官職,也無才名,亦不科舉入仕……」陶少章措了措辭:「賢弟你……愚兄若是委婉之言,你不就是個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懶漢嘛。」
楚擎:「……」
說的再通俗點,楚擎這禮送的,不是珍饈美味,卻是量大管飽,剛剛好掏到了陶少章的命www•hetubook•com.com門上。
「我他媽……」楚擎徹底怒了:「去你大爺的,包袱給我,趕緊的!」
「可打算科舉入仕?」
「這……」陶少章滿臉通紅。
陶家祖祖輩輩都是詩禮傳家,到了陶瑸這一代才出仕,這還是太上皇數次徵辟的緣故。
陶少章微微看了眼楚擎,幽幽問道:「你可有官職在身?」
楚擎深以為然,你妹就是個煤氣罐,可不是不能往火坑裡推嗎。
「說句題外話。」楚擎極為認真地問道:「那你能告訴告訴我嗎,你要是不委婉的話,該怎麼形容?」
事辦不成,禮送的也就沒意義,沒意義,也就沒必要送了,可也不能交惡。
搬入京中之前,陶家子弟大多都是教書先生,尤其是陶少章這一代,四處遊歷,也是南北講學,因此陶少章與其他京中官員和世家子不同,見慣了人間疾苦,識遍了世態炎涼。
「沒。」
楚擎訕笑一聲,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
最重要的是,大家送的字畫太過貴重了,都是名家或是絕品孤作,價值連城,陶少章莫說收,便是借幾日賞析一番亦不敢。
陶少章傻眼了:「字畫不是禮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