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了吳王府外,肖軼剛下來,昌承恪就快步跑了出來。
昌承恪皺著眉說道:「去什麼千騎營,與父王入宮,尋你皇爺爺。」
肖軼還是沒吭聲。
「哎呀,吾兒回來的突然,父王來不及邀請這滿京的好友為你接風洗塵,家宴,家宴,哈哈。」
下一刻,肖軼完全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如同護食的狗一樣,猛然伸出手蓋在了盤子上面。
「軼兒,軼兒,想煞為父,想煞為父了啊。」
「你剛剛問我,為何要立軍功,為何,要隱姓埋名……」
「去千騎營。」
肖軼下意識想要拽回來,似是不想讓昌承恪拿這包袱,兩人這一拉一扯,包袱抖開了,護心鏡、肩鎧、腿甲散落了一地。
見到肖軼也不說話,只是望著自己,昌承恪哈哈大笑,拉住了肖軼的袖子:「入府,先入王府,為父為你接風洗塵。」
「夠了!」肖軼猛然起身:「你的封地,我不去,過些時日我要去東海,上陣殺敵,再立軍功。」
邊軍的袍澤之間,沒有秘密,如同親人一般生死與共,而肖軼卻隱瞞了身份,上了戰陣,誰會對他放心,誰會將後背交給他?
「關牆之上為了殺敵,累脫了力,弓弦拉斷,手指血肉模糊見了骨,戰陣之中,我獨自一人,四面皆敵,殺得三進三出,追擊金鷹部,兩天三夜,不吃不喝,想要與草原大王子玉石俱焚,回京時,楚大人還笑言,說我不要命了,想功勞想瘋了,你以為我在戰陣上搏命,是為了功勞嗎,昌和圖書承恪,你真以為,我願做這丘八,願做這戰陣上的亡命鬼嗎!」
管家走了過來,為肖軼填滿了酒杯,見到其中一盤菜肴吃的差不多了,伸手去拿。
可肖軼不恨任何一個軍伍,因為換作是自己,自己也會嗬~呸一聲。
昌承恪站在原地,老淚縱橫。
能夠將封地治理的井井有條,影響力甚至擴散到了整個潿江以南,昌承恪自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一個反王的兒子,來到邊軍之中從軍,還隱瞞了身份,原因,可想而知。
「這才剛剛回來,怎地就走了,去哪裡。」
「太上皇還未登基時,你便有圖謀大寶之心,利用我娘親,利用聯姻,拉攏世家,可即便是娘親離世時,還惦記著你,擔憂著你,怕你犯下大錯,你以為我為何從軍,那是因娘離世時,讓我承諾,承諾蓄鬚成人後,保全你這大反賊,不讓你這大反賊身死族滅!」
腳尖一提,長槍直指呆若當場的昌承恪,肖軼大吼道:「不隱姓埋名,不隱姓埋名立了多多的軍功,有一日,你這大反賊被捉拿下獄,我要如何為你求情,除了這可笑至極的法子,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法子當有一日你釀成大錯時護你周全,護你這個大反賊的周全!」
說完后,肖軼轉過身,從馬車裡面拿出了甲胄,管家也叫來下人,將後面那匹外八字戰馬馬腹下面掛著的長槍抬了起來。
肖軼咬著牙,冷笑連連。
「咣」的一聲,矮桌被踹翻了,昌承恪怒不可遏:m•hetubook.com•com「肖軼,你眼裡,還有沒有為父,難道你上陣殺敵殺上了癮不成,就不怕有一日死在戰陣上!」
「作甚。」
說到這裏,昌承恪微微哼了一聲:「那楚擎也是不識趣,既想分你功勞,為何不將那先鋒軍糧草之事算在你的身上,若是你獨享這大功……」
父子二人面色各異,老爹喜笑顏開,兒子卻面色平靜,平靜的有些陰沉,一前一後進入了王府。
昌承恪老臉有些發紅,對管家說道:「軼兒在軍營中待的久了,沾染一些丘八的習氣,是不像天家血脈。」
「回你的封地?」肖軼微微哼了一聲:「我有了軍功,朝廷嘉獎,你顏面有光,才帶我回封地,對嗎?」
全天下,但凡是昌朝人,都知道吳王有反心,遲早的事罷了,包括邊軍。
中門打開,府內張燈結綵,昌承恪穿著儒袍,在中門後面蹲著,等著自己的好大兒。
肖軼沒吱聲,轉身就要離開。
肖軼無聲的嘆了口氣,面對這位明明很熟悉但是卻又極為陌生的爹,面色複雜。
肖軼本不想回來的,剛出禮部,吳王府的管家就給他硬拉上了馬車,說吳王想他想地睡不著覺。
「軼兒,你這是……」
撿起包袱,肖軼抬腿就走。
父子各自落座,昌承恪端起酒杯:「軼兒,來,為父敬你一杯,不愧是我昌承恪的種,凱旋而歸,大功之臣,來,飲滿此杯。」
吳王府內,張燈結綵。
「低了,你這爵位,低了,縣子,笑話,你本就是https://m.hetubook.com.com天潢貴胄,怎能獲封個區區縣子。」
「哎呀。」昌承恪到底還是壓住了怒火,苦口婆心地說道:「這軍功,你已有了,過些時日,與父王回封地。」
其實吳王府原本不是王府,是章府,章松陵全家被楚擎挨個搞了一遍后,府邸也封了,黃老四蔫壞,又讓這處府邸成了吳王府。
朝堂中,還是有他的人,上午才散了朝,中午昌承恪就知道肖軼被封為縣子了。
昌承恪一直沒離京,不是因為在千騎營的監視下無法離京,而是這傢伙根本沒想走。
昌承恪呆若木雞:「你……」
管家不明所以,肖軼已經端起盤子,將裏面的菜肴一股腦倒進了嘴裏。
是的,知曉了,然後就是嗬~呸。
肖軼沒吭聲。
肖軼還是那副神色淡然的模樣,喝了酒,拿起筷子,用兩個筷子相互撞了撞,隨即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
肖軼無動於衷,小心翼翼的將甲胄放進了包袱中后,這才站起身。
不想入府的肖軼還是心軟了:「取甲胄。」
府內早已是擺設了酒宴,酒是南郊莊子供不應求的烈酒,菜是美味佳肴花樣繁多有涼有熱,單單是菜式就有二十余樣,可矮桌,只有兩張。
老四就很奇怪,弄不弄死邴韜也不可能讓你回去,讓你回去幹嗎,造反啊。
「胡說,便是無這軍功,你想回封地,父王也會應允,你本就是為父的孩子,在封地之中錦衣玉食,應有之意。」
昌承恪低下頭笑道:「莫要撿了,不值錢的東西,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父過幾日讓京中最好的匠人,為你重新打造一套好甲,威風凜凜的好鎧甲。」
肖軼淡淡地看著昌承恪,不言不語。
即便他不在京中混,也知道自己的老爹沒有朋友,至少在明面上沒朋友,即便有,也得繞著吳王府走。
肖軼心裏和明鏡似的,那些軍伍們鄙夷他,除了他跑到京中「檢舉揭發」,實際上也因為他是吳王之子的身份。
「果然是我昌承恪的種,允文允武,文武雙全,來,為父為你拿甲胄。」
肖軼將酒水一飲而盡,站了起身:「我走了。」
話音落,一仰脖,極為開心的昌承恪一口飲盡杯中酒。
軼兒啊,你放心,等為父將來當了皇帝,一定立你為太子!
「慢著!」昌承恪說怒就怒,一巴掌拍在了矮桌上:「肖軼,你眼中,還有我這父王沒有!」
肖軼滿臉心疼之色,連忙彎下腰去撿。
昌承恪不由分說,去抓肖軼手中裝著甲胄的大包袱。
肖軼卻放下了碗筷,望著老爹,淡淡地說道:「我就是丘八,滿身丘八的習氣,不是你口中的天家血脈。」
肖軼轉過身,臉上帶著笑容,一種很是莫名的笑容。
一語落畢,肖軼轉身一腳將側門踹開,左手拎著包袱,右肩扛著鐵槍,大步離開了吳王府。
肖軼沒吭聲,只顧著狼吞虎咽。
「混賬話。」昌承恪笑罵道:「你這孩子怎地胡說八道。」
「你是我吳王昌承恪的兒子,天潢貴胄,穿這種破爛不堪的甲胄,有辱吳王府的威名。」
昌承恪笑道:「慢些吃,www.hetubook.com•com急什麼?」
「低了?」肖軼冷笑連連:「這是遇了楚大人,若非楚大人,莫說縣子,這奉車都尉,我都做不長久!」
鐵槍極為沉重,兩個下人扛在肩膀上,吭哧吭哧的。
說到這,昌承恪突然面色一喜:「在邊關,那些丘八,都知曉了你的身份吧?」
管家沒敢吭聲,低著頭也不知該不該接這話。
「東海,去東海作甚,你痴傻了不成,還要立什麼軍功?」
都知道章松陵暗中投靠了吳王,家被抄了,死了不少人,府邸又成了吳王府,挺諷刺的一件事,就是噁心昌承恪呢。
大昌軍伍根據不同品級,甲胄也是不同的,就比如頭盔,鷹頭盔、虎頭盔、狼頭盔、鍋盔等等,什麼品級用什麼樣式的甲胄,不是說你想整個佩奇的就整個佩奇的,想整個米老鼠的就整個米老鼠的,就算是上官不管,迪士尼也會告你。
肖軼如同生了根一般,寸步不動。
除此之外,就算肖軼繼續混下去也沒了意義,哪怕升到了大帥,誰會跟著他,跟著他幹什麼,等吳王造反的時候,大家跟著肖軼一起造反?
肖軼從未解釋過,也懶得解釋,更沒辦法解釋。
肖軼的肩鎧,也就是護肩,虎頭盔樣式的,奉車都尉也不算是高級將領,那虎頭有點像是緬因貓,還是個幼崽,上面很多劃痕,至於護心鏡,坑坑窪窪,腿甲實際上就是一層鐵片,外面包裹著一層布,上面滿是補丁。
之前去了皇宮,昌承恪死氣白咧的和老四說,讓老四弄死兵部尚書邴韜,不弄死邴韜,他就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