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搖了搖頭,楚擎望著海面,淡淡地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痛苦,卻坦然面對,沒有輕易放棄生命,哪怕活著就是痛苦與遭罪,可他們為了諾言、誓言、親情、友情、袍澤、親族,為自己的人生樹立了目標與志向,掙扎著,前進著,你應該多看看他們,再想想你自己,我不知道你的故事什麼,我也不想問,只是……」
「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族人唯一的希望了,為了族人,你根本不知道他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初見時,我以為是流民,可他依舊高昂著頭顱,因為這是他的傲氣,墨家的傲氣,可遇到我之後,到瞭望原城后,每天只睡兩個時辰,數月來幾乎不停不歇,比百姓還要累,墨家鉅子,親力親為,事無巨細,因為他背負著族人的希望,他的痛,他的悲,未和任何人提起過,歲月催人老,墨魚看起來很老,可卻不是因歲月,而是因為希望,因希望而活,因希望而奔波,如今,也收穫了他想要的,所以,他惜命,不會第一個跳幫,不和_圖_書會身先士卒。」
楚擎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王天玉皺著眉:「若是真叛,誅九族,哪怕立再多的功勞也無濟於事啊,腦瓜子進水了吧,虎啊。」
「哪怕是二通,當年全村數百人都被涼賊殺害了,而當今天子那時還是銳士營副將,讓二通同村的少年人從軍,沒人理會,過了許久,天子帶回來一顆人頭,涼賊的人頭,為二通他們報了仇,二通就從軍了,他與墨魚不同,他是為了一個諾言,天子為他們報仇,他就會為國朝奉獻一切。」
「嗚嗚嗚……」
「付家二少,付永康,付保衛,人家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他們是捧著金山出生的,可因尚在襁褓時受了風寒,體態稍微有些問題,腦子也不太靈光,也不能說腦子吧,就是情商,可小小年紀,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每日練武、練氣力、研習兵書,你以為他們真的傻嗎,不,是因為知道他們的老爹付老爺子,怕傷他們的心,所以沒有再續弦,更沒有誕下一兒半女,外人對付老爺子指指點點,說生了
和*圖*書兩個傻兒子,可付老爺子就是寵著付永康和付保衛,也沒再要孩子,而付家二少也樂的裝傻,傻,就沒人謀奪他們的家產,不傻的時候,暗地裡勤練武藝,學習兵法,就是為了守住付家鏢局的家業。」
他終於知道王天玉為什麼和誰都能嘮到一起去了,和誰都是自來熟了。
「墨魚,墨先生,墨家鉅子。」
「童歸,琅琊王殿下的護衛,宮中宿衛,當年跟著天子東征西討,以他的資歷,回京後進入兵部沒有任何問題,可他並沒有這麼做,因為袍澤之情,因為大多數的袍澤,不是入了千騎營就是當了禁衛與宿衛,到現在沒成婚,只是想要和袍澤們在一起,在一起一輩子,捨棄了富貴,只因戰友之情。」
所以王天玉有很多朋友,將自己的內心隱藏起來,如果不隱藏,或許,他就沒朋友了。
楚擎明悟了一個道理,一個剛剛想到的道理。
「不造。」
「我……我不小心給我養的狗凍死啦,哇……嗚嗚嗚……」
「大軍哥他……」楚擎長嘆了一聲:「心中m•hetubook•com•com煉獄,當年在北邊關……即便是我,見了那麼多慘事,卻不及大軍哥身上發生的十之一二,他的事,我沒辦法心平氣和的和你說,你只要知道,大軍哥還活著,痛苦的活著,隱藏著痛苦和絕望的活著,之所以還活著,還能笑出來,是因為他要讓這世間,再無軍卒經歷過他身上所發生的慘事。」
「你以為阿軼不知道,他知道,他比誰都知道,可他已經找不到任何辦法了,沒有任何可行的辦法能保住全家,可他沒有放棄,依舊執拗的殺著,衝著,立著功,抱著可笑的想法,奮不顧身的殺敵,墨魚是為了族人的希望,二通是為了諾言,阿軼,則是為了親情。」
楚擎搖了搖頭:「族人五百,看似多,可墨家子弟,就剩下這五百人了,在一座島上,墨魚獨自一人乘坐三道隱門某個傳功長老為他安排的船隻,就他一人,獨自一人,踏上我大昌的國土,還是獨自一人,前往了北邊關,等我,就為了一個卦象,一個玄而又玄換了普通人根本不會相信的卦象,你知道為什麼嗎?」
hetubook.com.com因為他知道,滿是負能量情緒,沒有人會和他做朋友,誰願意天天聽別人傾訴悲哀的、傷痛的、令人心裏不舒服的事情。
「陶蔚然,你混東海,知道他,陶家指定繼承人,當年和你一樣喜歡玩火,差點給自己點了,還是陶琪救了他,所以他再也不想當家主了,想要報答陶琪,讓陶琪做無拘無束的家主,因為那一場火災,陶琪甚至沒有了嫁人的可能性,認識陶琪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陶蔚然心裏有多愧疚,絲毫都看不出來,他是因愧疚。」
從表面上看,這小子和誰都能交朋友。
楚擎拍了拍王天玉的肩膀,溫柔地說道:「不急,慢慢說。」
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不開心,就找人聊聊天,表達一下情感,人,總不能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吧。
「哪怕是梟智,被邊關大帥馬如敬收為義子,這輩子,活就活在一個顏面上,活在馬如敬的顏面上,為了給義父馬如敬臉上增光,他可以自斷一臂,只是為了報答馬如敬的養育之恩,提攜之恩,你以為,他真的喜歡馬纓嗎,不,並不是,因為他想要照m.hetubook.com.com顧馬纓,照顧馬如敬的獨女,認為這世間只有他一人,才會照顧好馬纓,因報答。」
「阿軼,是為親情,天下人都知道吳王覬覦龍椅,誤以為吳王早晚會叛,阿軼知道無法保全他爹吳王,所以如你這般,在北邊關沖的最猛,殺得最狠,身上傷疤大大小小二十一條,就是為了立功,立的功勞多了,將來吳王叛的時候,他至少可以保全一些兄弟姐妹。」
楚擎轉過身,懵了,王天玉,竟然哭的稀里嘩啦。
王天玉轉過身,望向正在給青陽把脈的墨魚,若有所思。
「我似是懂了。」
「我找刀去!」
「大鍋……」王天玉抹了一把眼淚,滿臉悲傷:「我的故事……小時候我……我……」
「溫雅,孤家寡人,幾位至親至愛的親族,一共五位,都慘死在了瀛賊的手裡,立下誓言,不親手屠了五萬瀛賊,不成婚生子,從他對待白彪和其他少年軍伍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他渴望親情,渴望家庭,可他依舊沒有成婚,因仇恨。」
「大哥,大哥你幹嗎去,我還沒說完呢。」
可朋友越多,並不代表這個人不「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