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低吼了一聲,所有人都站起了身,低吼著。
三哥嘆了口氣,懶得罵了。
「轟」的一聲,大舅哥的那一弩,炸了。
「隨便射哪,射出去就行。」
楚擎接過神臂弩,剛要瞄準,突然頓了一下,看向陶少章:「大舅哥,第一弩,你來射吧?」
當第一塊頭顱大小的碎石從山巔滾落下來后,一發不可收拾。
「你他媽都奪過去了,你和我說不好?」
殺賊!!!
罵的沒錯,陶少章射的很瞎,瞄的是敵賊聚集人數最多的營帳外,結果因為太激動了,呼吸導致胸膛起伏劇烈,這一弩射在了山邊上,也就是那些草料堆放的上方,一個瀛賊都沒有,射了個寂寞,下方除了乾草和一些獸皮外,全是各種水缸以及瓶瓶罐罐。
半蹲在地上,陶少章瞄了半天:「射哪?」
輕微的「咔嚓」聲傳出,被點燃的火藥弩劃出了一道弧線,射進了山坳中。
瀛賊們早已雙腿酸軟,無處可逃,最外圍的瀛賊,被碾成了肉泥。
夜,靜悄悄。
神色激動的陶少章終於勾動了機簧,有些語無倫次:「射射,我謝了。」
瀛賊不是傻子,不可能沒考慮到乾草要是意外點燃的話會徹底燃燒起來,所以堆放的很分散。
楚擎不願意當後者,又認為自己沒資格當前者,這也導致他從來沒有站在點將台上說什麼慷慨激昂的話,hetubook.com.com即便上了點將台,也是一個響指,探馬將裝有銅錢和銀票的箱子踹開,多的不說,都在箱子里。
可不知為什麼,腳下的地面,開始輕微的震顫。
但是石頭可以!
三哥破口大罵:「你他娘的快閉嘴吧。」
大家都看向了陶少章,沒意見。
當那一支一個瀛賊都沒射到的火藥弩爆破后,爆破位置突然射出了無數道火蛇。
「好!」
這些將大部分時間用來研究政治的人,鼓勵大家殺人,或是被殺,本身就是一個很可笑的事。
這些深不見底的裂縫,猶如一張張吞噬一切的饕餮巨口,如同蜘蛛網一般,處處可見。
陶少章瞎,其他軍伍可不瞎,屏住了呼吸,等待楚擎下令開始齊射。
可這一刻,一支孤軍在海的另一頭,在這處無主之地,只能靠自己,靠身邊的袍澤,楚擎感覺到自己的命運,所有人的命運,都連在了一起。
越來越多的巨石滾落了下來,無處可躲,無處藏身。
瀛賊是將草料堆放在外圍的,「火圈」,就這麼形成了,因為那些油脂的助燃,一個沒有連接但是圍繞在外圍的火圈出現了。
原本,他最不喜歡乾的事就是什麼戰鬥動員,激勵士氣之類的事情。
何物可澆滅心中怒火,唯有血,瀛賊之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火www•hetubook.com•com蛇噴射,原本只是一團火,瞬息之間,整個西側都燃燒了起來,那些水缸里,根本不是清水,更不是酒水,而是某種油脂。
山坳間瀛賊的笑鬧聲,傳入了眾人的耳中,楚擎不再言語,他想說的話,太多太多,可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準確形容心中對瀛賊的恨意。
殺賊。
今夜,老天爺打著大舅哥的名義,親自出手了。
軍伍的血,在燃燒。
軍伍無所謂,其他小夥伴知道,讓陶少章射出第一弩,算是圖個好彩頭吧,戰必凱旋。
王天玉破口大罵:「你瞎吧!」
「你到底射不射。」玉仔是個急性子:「你不射我幫你。」
「兄弟們,面對瀛賊,死戰,若戰死,你們的妻兒老小,我楚擎養,我楚擎若戰死,楚府,養你們妻兒老小,楚府養不起,天子昌承佑,養你們的妻兒老小,我們,義無反顧!」
山坳地面,出現了裂縫,越來越寬的裂縫,越來越多的裂縫。
營地里的瀛賊全都慌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陶少章呼吸粗重,激動的不行,在萬眾矚目下,又磨嘰了半天。
火藥弩爆破的聲音,大家很熟悉,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大家第一次見。
再看舟師,如狄擒虎之輩,出海時,慷慨激昂,下了點將台,回去該吃吃該睡睡,把玩他的瀛賊小妾去了。
目光掃www•hetubook•com•com過了所有人,楚擎的神色也慢慢變的激動了起來:「可我們依舊要戰,早在兩年前,我就對自己說過,早晚有一天,殺光瀛賊,直到今天,我已經不願意去想與瀛賊戰鬥的理由了,你們,也不需要想,我楚擎與瀛賊戰鬥,沒有理由,見到,殺了就行,你們這些舟師的好男兒,守護著東海三道的好漢子,也沒有理由,見到瀛賊,殺光就是!」
這些火蛇直接點燃了周圍的乾草。
邊軍的六大營主將,喜歡在戰前鼓舞士氣,十句話里,八句話罵娘,沒那麼多假大空,卻很提勁兒,到了戰陣上,這些主將和副將沖的最猛,披風獵獵作響,戰馬嘶鳴,長刀飲血。
拎著神臂弩的陶少章,聲音已帶上了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
楚擎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那些渴望鮮血,渴望戰鬥,渴望澆滅心中怒火的軍伍們。
墨魚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只有親自上戰場,和軍伍們同生共死的人,才有資格做戰前動員,永遠在大後方,永遠不會冒著箭矢,不會拚死一搏,不會伏屍戰陣的人,即便說的再是激動人心,也讓人覺得唾棄。
軍伍們齊齊跪在地上,用力地點著頭。
哪怕是軍中,到了一定的高度后,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的,他們的時間,多是考慮一些與政治相關的事,而非從前那般,每日和*圖*書想的都是軍伍,軍中,軍營。
山,塌了,準確的說,是山巔塌了。
「兄弟們,本帥不瞞著你們,火藥弩不夠,瀛賊不下兩千,乃至三千,肯定要短兵相接,有戰,就有損,這一次,我們不是為家國而戰,這一戰,也不會被國朝所承認。」
風道人滿臉激動之色,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老道沒家人,無需他人養。」
是的,作為東海三道的人,東海三道的男人,殺瀛賊,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想,什麼都不需要,只需要將刀劈在瀛賊的脖子上就好!
「我操!」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楚擎,大吼一聲:「跑,快跑,下山!」
軍伍們抓緊長刀,無法用吶喊來宣洩心中的情感,只是緊緊地抓著長刀。
可事實上,不止是因為那些油脂,還因為一些其他原因,不知名的原因,外圍全部燃燒了起來。
更大的場面,他見過,在邊關外,草原上,即將要對上涼賊先鋒軍時,可那時候是在馬上,沒有機會與生死與共的袍澤們進行太多的交流。
如果單單隻是燃燒了乾草,瀛賊依舊不會有任何傷亡。
說完后,墨魚將已經搭載好火藥箭的神臂弩遞給了楚擎:「大帥,率我等,殺賊!」
王天玉咧著嘴,獃滯的看向墨魚:「火……火……火藥弩又改良啦?」
「火藥弩,或許會用完,可這一場戰鬥,我們必勝,我楚擎,與和-圖-書你們在一起,生死與共,生相隨,死相伴,殺了這兩千多瀛賊,我們就夠本了,哪怕日後戰死,也不枉世上浪一遭。」
陶少章也不知道從哪找來把長刀,興奮的臉都充血了:「本官還有大妹子,若戰死,大妹子照看我陶家!」
楚擎說完后,其他軍伍也半蹲在了地上,就等陶少章射出第一弩后,他們也要勾動機簧。
殺賊!
煙霧,火蛇,巨石,地陷,廣闊的山坳,好似打開了地獄之門。
墨魚抬頭看了眼天色:「子時至,陰氣最重,我輩好男兒,至陽至剛,破陰,破賊。」
「這……愚兄射嗎?」陶少章面露幾分羞怯:「這樣不好吧?」
如他所說,有戰,就有損,這一戰過後,或許,會有幾個,十幾個,甚至幾十個袍澤,將要埋骨他鄉。
火焰,依舊無法燒到營地內的瀛賊。
轟隆之聲不絕於耳,不少巨石穿透了火圈,被火焰包裹住后,滾進里那些營帳里。
徐徐微風吹在人們的臉龐上,軍伍體內的血,怒火,更加旺盛了幾分。
煙霧瀰漫,火光四起,無數大石從山巔滾落了下來,大地震顫,如同某個巨人從山中蘇醒。
「殺賊!」
因為他覺得這樣很傻,能站在點將台上激勵士氣的人,十之八九都不會親上戰陣。
這一次,楚擎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一種袍澤之間的不舍。
奪過神臂弩的陶少章很激動,這一弩,意義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