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戰場上,如同人間煉獄,遍地的殘肢斷臂,楚擎已經不需要去看城牆上的城駑了,因為趙寶蛋已經站在了那裡,第二個人,也爬了上去,賀季真。
趙寶蛋的修為,已經超過了他的親爹,三道隱門門主。
猛火油被運送補給的軍伍拖了上來,掛在飛翼上,距離不夠,用身體拋出,狠狠撞在了下野城的城牆上。
當如同殺神一般的趙寶蛋踩著數十名弓手的屍體緩步前進時,所謂的瀛賊名將下野三郎,早已是心驚膽顫。
面前,是群魔亂舞一般的瀛賊。
這些專門訓練出來的射手,對四面八方傳來的金鐵交鳴聲,慘叫聲,置若罔聞,血肉橫飛,置若罔聞,哪怕是袍澤倒下,依舊置若罔聞。
這就是軍人的命,軍人無法破除的詛咒,為戰爭而生,而和平而死。
三道隱門傳功長老風道人,是個很小心眼的人,一箭之仇,必報!
他的記憶力並不是很好,也沒有去記,卻清晰無比的知道,十具屍體中,兩個舟師水卒,一個老卒,一個新卒,一名邊軍老卒,一名琉球島土著,其他的,皆是湖女族人。
左肩,和圖書到右腹,整整齊齊的斷了。
下一秒,風道人與賀季真,一左一右沖向了下野三郎。
一聲「死」字,風道人如同敏捷的獵豹,撲了過去,所過之處,無人可擋,無人可敵,無人可活。
「老道,要入魔,為護大昌,護楚擎,而入魔。」
賀季真揮了一下手,暗箭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一個瀛賊的右眼眶中。
趙寶蛋的戰爭,則是以眼還眼。
隨著一聲聲「奪城」,靠近城牆的軍伍半蹲在地上,將火藥弩裝填在神臂弩上。
一支暗箭,從角樓中射出,來自於黑暗,暴露於火光,停留在了趙寶蛋眉心面前兩寸處。
他們的心中,還在思念著屋中的婆娘,思念著襁褓之中嗷嗷待乳的孩子,耕作在田間的兄長,枯萎了年華的老母親,以及那總是皺著眉拿著鞋底扇自己屁股的老爹。
飛濺的血污拋灑著,瀛賊的頭顱滾滾落地,一雙雙血紅的雙目,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湖女族人總是這樣,亂沖一氣。
不過死的大多都是瀛賊,不歸黑白無常管,至於死神,想來也是不願認領的,或許就連六道之中和-圖-書的傍生之道也無瀛賊容身之地。
甩著火星的火藥弩,狠狠撞擊在了城牆上,如衝鋒的號角聲。
當趙寶蛋爬到城牆上時,很多事,已經註定了。
楚擎的甲胄早已被鮮血染紅,鼻息間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布滿血污的手掌,緊緊抓住了這支暗箭,手掌,屬於賀季真。
頭上,是呼嘯而過的飛翼。
「死!」趙寶蛋長劍所指之處,正是全身甲胄的下野三郎。
廝殺還在繼續,瀛賊如同殺不完一般,城門依舊跑出面容猙獰的瀛賊,卻正合昌軍之意,屠戮,還不夠,遠遠不夠,只有將瀛島所有生靈送入地獄,將瀛島付之一炬,才可告慰東海那些冤魂,那些同族的冤魂。
城駑射出的長弩每一次都會帶走數條性命,有昌軍的,也有瀛賊的。
火光,映紅了夜空,紅色的血,與紅色的火,將下野城南側,變成了紅色的夜。
他們不是不懂戰陣,只是總想要多殺一些人,多死一些人,只有這樣,昌人才會真正的接納他們,哪怕有一天楚擎不在了,他們也可以自由的生活在中州的土地上。
沒人在乎,至少和-圖-書
昌軍不在乎。
「炸開西側城牆,讓瀛賊出來,他們不出來,我們,殺進去!」
身邊,是生死與共的袍澤。
「這座城樓,除了我柳乘風,誰也不準活!」
地面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焦土上的瀛賊,如同潮水一般衝出城門,再如同退潮一般,被昌軍不斷逼退。
劍光,如同虹煉,那不足一秒的時間,反射出了城下的火光。
楚擎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軍伍。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每一秒過去,都有無數鮮活的生命離開了人世間,或是幾個昌軍,或者幾隻瀛賊。
風道人露出了笑容,下野三郎,「斷」了。
城牆,不過容納三人通過,趙寶蛋與賀季真,便是城牆上那些弓手永遠無法逾越的大山,而這座大山,將要吞噬他們,讓他們屍骨無存。
可正是因為這些牽挂,他們悍不畏死,因為這些牽挂,正是他們所守護的。
當奪城二字傳到軍伍耳中時,瀛賊這才知道,昌軍,根本沒用「全力」!
你射了我一箭,我必殺你!
踏上這座罪惡之島,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決絕,堅定不移的決絕,他們,是www.hetubook.com.com
來複仇的,要麼復讎,要麼死於復讎,這便是軍伍的豪氣,大昌軍伍的豪氣,大昌朝東海舟師的豪氣。
焦黑色的土地,又變的殷紅,喊殺之聲,號角之聲,在天地間迴響,經久不散。
賀季真側目看了眼風道人,略顯錯愕。
腳下,是浸染著鮮血的泥濘焦土。
趙寶蛋再次甩出了飛索。
從軍是勇士的選擇,因為只有從軍,才會第一時間保家衛國,才會接受最嚴苛的訓練,保家衛國,除了勇士,誰還會嚮往從軍之路。
楚擎的面容被鮮血點綴,原本俊朗的五官,愈發猙獰,便是絕世的如玉公子,身處戰場之上,也如同惡鬼臨世,這就是戰爭的魔力。
風道人再次沖了出去,甘願入魔。
楚擎邁過了第十具屍體,第十具昌軍的屍體。
這一次,因為昌軍開始奪城,下野三郎這個力大無比的神射手哪有心思管他,大吼大叫著指揮戰鬥,並不知曉,提著鐮刀的死神,已是悄聲無息的接近了他。
不是嗜血,並非嗜殺,而是迫切想用雙手將復讎之火傾泄到瀛賊的頭上,不是依靠火藥箭或是猛火油。
刀光,與黑暗融為hetubook.com.com了一體,當劍光反射出火光時,才那麼驚鴻一瞥。
昌軍的牽挂,太多太多了。
戰爭,沒有贏家,除非是零傷亡,對昌軍也是如此,或許唯一的贏家,就是死神,或是黑白無常了。
蹲下的射手,終於勾動了神臂弩上的機簧。
這導致他忽略了一些事情,忽略了軍伍們踏上瀛島后一直被刻意壓制住的「躁動」。
遠處,是下野城,是這場戰鬥的終點,也是下一場戰鬥的起點。
說著自己入魔的趙寶蛋,嘴角勾勒出了冷酷的笑容,甩出了長刀上的血跡,清冷的目光,看向驚慌失措的弓手們。
牽挂,太多太多了。
這就是戰爭的恐怖之處,當拋棄了一切的戰略目的,不去想戰爭的意義,餘下的,只有屠戮,殺,或被殺,只是與瀛賊不同的是,昌軍是復讎,亦是守護。
軍伍的戰爭,是同生共死。
趙寶蛋是個小心眼的人,也更是信守承諾之人,當他跌落城牆時,就對自己做出了承諾,射我者,死!
下野城的城門終於塌了,壓死了不知多少瀛賊。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無力阻止敵賊屠戮自己的親族,這才是最為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