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留在了核心實驗室。
佟同收緊兩人脖子上的細藤蔓，她眯起眼睛，言語透著殺機：「不想死就別出聲。」
趙風禾看著照片里的人，從右下角開始點燃，看著火光燒起來，手側了側，準備扔進盥洗台內，卻突然瞥見照片後面有一行字。
遠處巍然青山就在她身後。
「等天亮再去做一個詳細檢查。」江習肅色道，又思忖片刻，「你說你看到的綠網可能是樹維網，但樹維網的構成多需要地下根部接觸，再由各種菌體傳輸才形成網路，互相傳送營養。」
趙風禾那時候也不過十三四歲，根本聽不進去，始終不願意將箱子歸還。
趙風禾開智早，人很聰明，記憶力也好，趙騫明在家談及的學生，她都記得清楚，尤其趙離濃這個人提得最多。
很普通的一個六寸相框，估計是那天從桌上摔了下來，玻璃碎成蛛網狀，裏面是一個年輕清瘦的女生，穿著黑色長雨靴站在田間，淤泥糊了滿腳，一隻髒兮兮的手還抓著把帶泥青色禾苗。大概是拍照的人喊她，才扭過頭朝鏡頭看來，但陽光太強烈，她眯起眼抬起另外一隻手擋在額前，指尖泥點甩在側臉，也沒掩住嘴角的笑，極為耀眼。
箱子的密碼只有三次輸入機會，趙風禾試了兩次，錯誤。
趙離濃也是。
再找不到手稿，恐怕……來不及了。
異變那幾年，趙騫明很少來看她，最後一次還是趙賢假借請教問題，邀請他到家中，讓爺孫兩人見一面。
「你去找何昊。」趙風禾望著再次睜開眼的佟同，「我和她去找趙離濃。」
「江習？」趙賢搖頭，「他退出了核心實驗室，是其他研究員在反對，他們要趙老師拿出ｈttps://m.heｔｕbｏoｋ.cｏｍ.ｃｏm人體進化實驗確切可行的證據。」
如果，她的眼睛不是全然冰冷，像極冷血動物的話。
「我知道，他那個學生一直反對他！」趙風禾咬牙道。
趙風禾進去前，又回頭特意看了一眼葉長明才進去。
羅蓮雨整個人蒼白搖搖欲墜，身邊羅翻雪神色緊張扶著她，但她還是挺著脊背：「我不清楚，手稿是我母親交給我的。」
嚴勝變做了個手勢，讓他別動手，葉長明沒有完全聽任，趙風禾也沒有強闖，只說找趙離濃。
「能不能進去聊聊？」趙風禾朝裏面江習望去，隨後對趙離濃道，「畢竟……你們都是趙騫明的學生。」
「乾媽沒讓我殺。」她丟出一句，纏著單雲的藤蔓鬆了松。
「趙騫明到底是誰？」嚴勝變扭轉頭，問旁邊的羅蓮雨。
「箱子先放這，你替爺爺保管。」最後趙騫明還是要走，「過幾天我再回來拿。」
如果趙離濃在這，她會立刻認出這張就是當初佟同拿給自己看的照片。
右半邊放了一本類似的活頁本手稿，B5大小，外殼是復古灰色，同趙風禾另一隻手上拿著的那本手稿一樣。
何月生站在身後，目光下意識落在箱體內，裏面分成兩個區塊，左半邊填滿一大塊黑色防撞海綿，中間有個長圓柱形凹陷，曾經應該放過什麼東西，只不過現在空了。
趙離濃點頭：「有幾次像是我成為了異變植物，從它們的視角看外界。」
「大概是太遺憾了。」趙賢笑，「你好好活著，趙老師應該會最高興。」
「風禾，你是大人了，不能任性。」
「師兄，樹維網只是一個粗略概念。」趙hetubook.com.com離濃回想曾經看過的資料，「在異變前，學術界也沒有研究透徹樹維網，只是根據已有發現的東西猜測。」
「移覺通感？」過了很長時間，江習才從剛才得知的內容衝擊中緩過神，「你是說你能夠感知到異變植物？」
趙賢精神不濟，來回車軲轆同樣的話，到最後停了許久，才想起什麼道：「趙老師有個學生，在異變前就出事了，你知道嗎？」
除此之外，銀色箱內壁還貼了一張舊照片，只是一面很普通的花牆，唯一特殊點的便是滿牆爬滿的藤彩虹，五彩絢麗。
佟同歪頭，盯著趙離濃半晌，緩緩笑起來，露出兩個酒窩，甚至連聲音都和以前一樣，細細的溫柔：「好久不見～」
裡間門一關，客廳只剩下佟同，但她雙手早已異化，藤蔓爬滿房間牆壁、天花板，暫時和這些異殺隊員形成無聲對峙。
但趙風禾突然想起了趙騫明留下來的銀色箱子，鎖正好是八位數密碼。
——開了。
趙風禾將從羅蓮雨那邊得到的手稿放進右邊箱子，正好和左邊齊平，箱體內再放不下任何東西。
但是她吃過臭霉氣罐的雞。
「趙離濃。」
「噓——」
兩人在房間內以「樹維網」的概念開始徹談爭論，恍惚間又似乎回到了當年。
趙離濃垂下眼睫，避開了葉長明的目光，讓開位置。
從之前的手稿，到現在趙風禾，徹底讓嚴勝變無法明白其中的邏輯。
兩人談話被打斷。
佟同頓時轉而盯著她，再收緊一根藤蔓，但單雲絲毫不在乎，只道：「我累了，也困了，你要想殺就殺。」
「我接觸不到核心實驗室的東西，很多東西不清楚，不過……」趙賢望著hｅｔu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天花板，因為病痛折磨，恍惚許久才回過神，「核心實驗室的成員比我好不到哪去，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們反對繼續下去，外面的人死太多，一批又一批，軍部最高領導人都出了事。」
此後，趙風禾從銀色箱內那本手稿中窺得趙騫明的計劃，並繼續他的研究，只是她能力不足，加上另一本手稿缺少，始終無法得到更好的進展。
她連忙將火甩拍滅，翻過來看相冊背面，那行字是一串八位數字，看起來像是這張照片的拍攝日期。
她的樣子已經不像普通人，綠色藤蔓紋路在她身體上時不時擴散，裸|露的皮膚上清晰可見，過了會又被壓了下去，一隻手伸出藤蔓，纏在三位高級研究員脖子上，隨時動手。
佟同脖子上的綠紋若隱若現，歪頭看單雲許久：「真討厭，你和那個臭霉氣罐一樣討厭。」
「累。」趙離濃搖頭，「但暫時沒有別的問題。」
「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單雲直接席地坐了下來。
她一直記得爺爺提起這個學生，語氣悶惱，眼中卻帶著笑。
實體數字密碼鎖，加上她從身上拿出來的鑰匙，兩道防護，最後打開了保險門，從中拖出一個銀色箱子。
……
而趙離濃不是樹，也沒有根，身上更沒有菌體。
她沖回自己房間，試了最後一次密碼，用相冊背後的這個日期。
趙離濃和江習對視一眼，最後還是起身開門。
許久之後，趙賢撐不住要倒下，她才伸手接了過來。
這個箱子是那次晚飯後，趙騫明留下來的，或者說是趙風禾特意藏起來，想讓他多留一晚。
可惜，這一走，趙騫明再也沒回來。
「這是曾祖父留給您的東西？」何月生問。和_圖_書
只是，這本手稿接不上銀箱中的內容。
趙風禾不願意接：「他桌上不放家人照片，要放學生照片。」
她一開門，便見到提著箱子站在門外的趙風禾。
她父母出事的早，趙騫明太忙，便將她交給了趙賢帶，趙賢這個人在專業領域算不上出色，但為人善良好心，真的將趙風禾當女兒養。
可惜死得太早。
「小禾，別怪趙老師。」趙賢躺在床上，雙眼凹陷下去，嘴唇都是紫黑色，仍然撐著和她說話，「這幾年實驗室內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趙老師迫切想要取得突破，才顧不上你。」
佟同不由想起他們在第九農學基地田埂邊上烤的雞，那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即便趙賢這麼說了，趙風禾還是厭惡江習，這一年的時間，她偷偷四處打聽查探過，核心實驗室出事前一天晚上，趙騫明和江習吵過架，實驗室內很多研究員都知道。
「他們反對實驗繼續，除非拿出證據表明人類進化有可能。」
美中不足的是相片右下角滲透了一團血跡，不知道是趙騫明還是其他研究員的血。
「是她。」趙賢撐著坐起來，吃力拉開床頭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相框，「這照片是我那天偷偷從核心實驗室裡帶出來的，之前一直擺在趙老師桌上，今天你燒了給趙老師。」
葉長明沒有退開，剛剛外門一開，他就見到走廊中的人全部倒下，有人從通過醫院的通風口釋放大量麻醉劑，直到外面的人進來，才停止。
「好久不見。」趙離濃目光越過趙風禾，最後落在左邊佟同身上，平靜道。
豎起的封閉艙四周連接管道，像是維持生命的輸血管，趙風禾站在對面盯著裏面只剩下半張臉的女人看了片刻，用力按下艙體上m•hetuｂoｏk•cｏｍ.com的開關。
「篤篤、篤！」
趙風禾一隻手緊緊抓著箱子一角，因為太過用力，指甲邊緣甚至泛白：「不算。」
大量稀釋劑從管道湧出，灌進艙內，將裏面的女人逐漸淹沒，蔓延到臉上的褐色樹皮才緩緩停了下來。
趙離濃有了心理準備，仍對這一幕不喜，最終移開視線。
她還記得當時爺爺無奈看她一眼后說的話。
「我只是來找人談話。」趙風禾瞥了一眼站在門側，隨時準備動手的葉長明，「暫時還不會動她。」
羅蓮雨和嚴勝變，還有單雲率先被挾持進來，隨後又進來幾人。
門外，葉長明倏地轉眸看向趙離濃。
最後一次是在異變第九年，也是趙騫明死後一年，那時候趙賢也病得厲害，將她叫了過去。
趙離濃按住江習，正要起身去外面查看情況，卻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
趙風禾走到右邊一台靠牆的儀器前，將其往旁邊移開，露出鑲嵌在牆體內的一個四方形保險箱。
銀色箱內的手稿內曾有提過一句還存在其他手稿，她一開始以為可能被銷毀或者遺失了，直到趙佟出事，她才猜測那些初代研究員手中也有她爺爺的手稿。
「小趙。」房間內的江習喊了一聲，「讓她進來。」
趙風禾到底還是準備按照趙賢的話，將照片燒掉，但趙騫明並沒有墓碑，實驗室那邊直接處理了他的屍體，什麼也沒留下。
她便拿著相框，走進衛生間，將破碎的相框取下，從裏面拿出這張相冊。
葉長明掃過她及身後的人，最終讓開了位置，卻沒有離開。
直到外面突然發出「砰」的響聲。
「怎麼回……」江習頓了頓，認真看著她，「你身體還有沒有別的不適？」
趙風禾將銀色箱子放在桌面，輸入密碼后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