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女生樓下

許望秋毫不猶豫地點頭,振振有詞地表示:「那當然了。要是我師姐有對象,就會整天跟對象在一起,就不管我了,那就沒人給我洗衣服了。」
哈哈哈!蘇白的室友都笑了,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女生對蘇白道:「蘇白,你師弟真好玩!」劉燦燦沖許望秋擠擠眼睛:「你師姐在我們學校很受歡迎,很多人給她寫情書哦!」
許望秋的文章發表在《電影藝術》上,拿到了一百多塊的稿酬,劉林他們都吵著讓許望秋請客。許望秋自然不會推脫,打算利用進城看電影的機會請他們吃。
許望秋在樓下等了許久,報紙都看完了,終於聽到了蘇白的聲音:「望秋!讓你久等了!」許望秋心裏說蘇白啊蘇白,你說你挺爽利一姑娘,怎麼下個樓也要這麼久!不過嘴裏卻說:「沒有沒有!我也才剛到!」
蘇白心想望秋這傢伙真會說話呢,笑著問道:「望秋,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蘇白聽到許望秋髮表文章了,也顧不上劉燦燦對自己的調侃,拿起《電影藝術》猛翻:「真的假的?嗯。是真的。」蘇白將文章快速瀏覽一遍,看著標題上的「許望秋」三個字,輕嘆道:「望秋這傢伙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蘇白不知道許望秋找自己什麼事,但許望秋從來沒有找過自己,現在過來肯定是有事,沖查建英道:「謝謝建英,我馬上下去。」查建英沖蘇白笑了笑,便離開了。蘇白沒有急著下樓,而是轉身從枕頭下面,掏出了一塊小方鏡,對著鏡子照,仔細整理有點亂的頭髮。
劉燦燦用胳膊碰碰蘇白,https://www•hetubook.com.com壓低聲音道:「難怪不讓我們見你師弟,長得挺不錯啊,是擔心被我們拐跑了吧!」
看完許望秋的文章,蘇白又翻了翻書里的其他文章,愉快的心情被書中暗藏的激流打碎。蘇白是電影廠長大的,知道電影不單是娛樂產品,很多時候被當成意識形態工具。《電影藝術》中的爭論讓她有些擔心,支持新浪潮路線的文章在數量上占絕對優勢,其中一些文章更是明顯針對許望秋,夾槍帶棒地說向好萊塢學習是接受文化殖民,甚至有人往江青身上扯。
蘇白毫不猶豫的在許望秋的腳背上踩了一下:「你真是越來越欠打了!」
查建英上樓后,許望秋趕緊離開宿舍門,宿管大媽那對待階級敵人的目光讓他壓力很大。他站在女生宿舍外的報刊欄看報紙,同時用餘光往旁邊掃了掃,發現宿舍門周圍蹲著好幾個男生。許望秋在心裏很是鄙視了一番,學著蘇白的樣子批判道,墮落啊墮落,簡直太墮落了,堂堂北大學生不好好學習,思考報效祖國,卻蹲在女生寢室門口,簡直太墮落了!
北大女生宿舍的某間寢室里,蘇白跟寢室女生正討論劉心武的新小說《醒來吧,弟弟》。劉心武在一九七七年發表的《班主任》是傷痕文學的發軔之作,在《班主任》之後,他又發表了小說《愛情的位置》,同樣在社會上引起巨大的反響。《醒來吧,弟弟》是劉心武的最新小說,不過蘇白她們都覺得這篇小說寫得不是很好,有點主題先行,空發議論。
和圖書許望秋就道:「老莫,我們寢室的同學正在老莫等我們,趕緊走吧!」
「我開玩笑的。真的是開玩笑!」眼看蘇白處在暴走邊緣,許望秋馬上轉移話題,「我是來請你吃飯的。最近寫了篇文章,拿到了稿費,肯定要請寢室的幾頭牲口吃飯。今天進城來看電影,晚上是朝鮮電影,沒什麼好看的,就順道請客。都進城請客了,肯定得請師姐你啊!」
就在這時,許望秋看到公路邊一個二十四五歲的男子留著披肩長發,穿著喇叭褲,騎著自行車,得意洋洋地吹著口哨,臉上寫著「我很酷,快讚美我吧」的表情。
許望秋擺出一幅好少年的模樣,乖巧地道:「幾位姐姐好,我聽蘇白說過你們,她說你們人都可好了,對她跟親姐妹似的。」
劉燦燦沒有糾纏這個問題,笑嘻嘻地道:「我們一直說去北電看看你師弟什麼樣,你老不讓我們去,現在你師弟到我們北大來了,這回你總不能攔著我們了吧?」其他幾個女生也道:「對啊對啊,讓我們見見你的師弟嘛!」、「就是嘛,這次不要推脫了。」、「我一直想見見傳說中的禾火是什麼樣子呢!」……
劉燦燦笑道:「你的寶貝師弟又發表文章了,難道不該請客嗎?」
許望秋知道蘇白為什麼擔心,畢竟文革才剛剛結束,而電影系統在文革中被整得特別慘。作為重生者,他知道這場關於電影語言的爭論只是學術之爭,不會變成政治鬥爭,更不會涉及到人生安全。不過這些話他沒辦法向蘇白解釋,只能說:「不會有事的,電影沒和-圖-書那麼重要,而且隨著電視,以及其他娛樂活動的興起,電影的重要性會越來越低,所以,電影領域的爭論只會是電影人的爭論,不會像從前那樣了。」
蘇白作出生氣的樣子:「沒事你有過來找過我嗎?」
一群人便帶著歡笑聲出了校門,坐上公交車向老莫挺進。
……
許望秋對劉燦燦她們道:「幾位姐姐,你們也一起吧,人多熱鬧點;而且我師姐年紀小,平時也多虧你們照顧,一直想請你們吃飯表示感謝的!」
許望秋痛心疾首地道:「要是我是北大校長非把他們開除了不可,竟然給我師姐寫情書,不對,是不好好學習,整天給女生寫情書。這還是新時代的大學生嗎?不想著好好學習,不想著為四個現代化出力,不想著報效祖國,整天想著談戀愛,簡直太讓人失望了。」
蘇白她們討論得正起勁,寢室的劉燦燦興沖沖地走進寢室,把《電影藝術》往蘇白面前一拍,笑吟吟地道:「蘇白同學,請客吧!」
蘇白臉上浮起一片紅雲,瞪了劉燦燦一眼,辯解道:「我是師姐,要是我不收拾乾淨,邋裡邋遢的,那像什麼樣子。」說著她又從枕頭下摸出百雀羚,用指尖抹了一點,往臉上擦。
既然進城請客,自然不能忘了蘇白。從電影資料館出來,許望秋就讓謝小晶他們先去餐館,自己則直奔北大。到了女生樓,許望秋正準備找宿管大媽幫自己叫人,沒想到遇到了查建英,她表示她上樓幫許望秋叫蘇白。
坐在公交車上,蘇白室友在前排嘰嘰喳喳地說話;蘇白則跟許望秋談《電影藝術》特別https://m•hetubook.com•com號的問題,將自己內心的不安和擔憂說了出來。
幾個女生笑得花枝亂顫:「蘇白,你師弟太好玩了。」
許望秋注意到蘇白身後跟著幾個女生,準確的說是女生和阿姨。他聽蘇白說過,她是寢室最小的,最大的都三十歲了。此時一見,他不禁心想,北大女生和我們北電比果然差遠了!
蘇白先是輕笑,然後拿眼睛瞪許望秋:「我這個師姐在你眼中就是個洗衣服的啊?」
劉燦燦見狀笑道:「蘇白,看你這梳妝打扮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會情郎呢!」
蘇白哼了一聲,板著臉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幾個女生爆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劉燦燦一幅瞭然的樣子:「怎麼,你不願意你師姐談戀愛啊?」
蘇白知道不帶她們下去是不行了,就道:「你們想見就見啊,有什麼不能見的。」
許望秋笑嘻嘻地道:「沒事就不能過來找你嗎?」
蘇白一怔,不解地道:「為什麼我要請客啊?」
蘇白有些擔心,害怕這場爭論從學術問題演變成政治問題。
蘇白瞪了劉燦燦一眼,大大方方地向室友介紹:「這是我師弟許望秋,你們不老是說要見見他嘛,現在見到了!不過你們不準欺負他!」又對許望秋道:「望秋,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個是我的室友,這位是劉燦燦,這位是李玉玲,這位是黃瑩,這位是張璐……」
文革結束后,越來越多的外國遊客到中國參觀,外國人走在街上總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年輕人看著裝光鮮亮麗的外國人,心中不免會覺得羡慕。於是,很多人學外國人的打扮,模仿www•hetubook.com•com貓王的樣子,大鬢角、喇叭褲,扛著錄音機招搖過市,喇叭褲開始風靡全國。
咚咚咚!有人敲門。蘇白抬頭一看,發現是查建英。她剛想問查建英有什麼事,卻聽查建英道:「蘇白,望秋在樓下等你,快下去吧。」蘇白微微一怔:「你怎麼知道的?」查建英道:「我剛剛在宿舍門口遇到他了,我又正好上樓,就幫他過來喊你。」
「當然不是。」許望秋看著蘇白一臉誠懇地道。蘇白聽到這話笑了,心想這還差不多。不過許望秋接下來的話差點沒讓她氣死,「師姐你當然不是洗衣服的,你還要幫我洗襪子呢!」
許望秋正感慨時代變了,沒想到幾個戴著紅袖章的糾察突然從斜刺里殺出,把長發青年拖下車,死死按住,拿起大剪刀剪他的長發和喇叭褲。男青年掙扎著,大聲辯解:「你們連自己祖宗原來的樣子都忘了,中國人自古都是留長發,穿大管褲的……」
許望秋搖頭嘆息道:「我倒是想來,可我不敢來啊,我要是三天兩頭往你們學校跑,讓你們學校男生誤會了怎麼辦?你看嘛,我就站在這裏跟你說幾句話,就感覺到殺氣了。」他的眼神往旁邊瞟了瞟:「你看那幾個男生看我的眼神,要是我天天來,還能活著離開北大嗎?」
幾個女生噗嗤笑了,我師姐年紀小,請你們多照顧,這是師弟該說的話嗎?不過對許望秋請大家吃飯這件事,女生們自然不會拒絕。劉燦燦笑著問道:「去哪兒吃啊?」
看著糾察隊手裡的剪刀和男青年身上的喇叭褲,許望秋不由心想,現在處在大變革時代,各個領域都衝突不斷,鬥爭激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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