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待遇問題

德間康快爽快地道:「這個沒問題。」
不只跟香港電影合作這樣,海外電影公司到中國來拍電影都是如此。外國工作人員都是外賓待遇,住星級以上的賓館飯店,吃餐廳;而中方工作人員仍按國內製片廠的規定住招待所,吃簡易盒飯。因為待遇問題,引發的矛盾衝突特別多。
就在這時,放映廳的燈啪的打開,黑暗瞬間被驅散;不過德間他們的掌聲沒有停止,都面帶微笑,繼續沖許望秋鼓掌。
激動和喜悅掛滿德間康快的嘴角眉梢,帶出的道道皺紋像綻放的菊花:「這是我看過最精彩、最震撼人心的戰爭片,這真是一部前所未有的電影。我相信《獵鷹》在日本會大獲成功的,能發行《獵鷹》真的太好了。」
不過許望秋沒想到日本人支持雙方工作人員享受同等待遇,反而自己人堅決反對。他不想跟胡建和方振武當著日本人的面爭吵,覺得那樣很丟臉,決定先把這一條放著,在私下跟胡建他們溝通。
三十年多年後,很多人說到這段歷史的時候,都說是香港電影圈歧視內地的表現。其實這並不是歧視,而是體制問題。內地演員和工作人員大多是電影廠的,都拿固定工資,而電影廠對電影拍攝期間的吃住都有明確規定。
導演吉奧里亞諾·蒙塔爾多不知道怎麼回事,覺得莫名其妙,怎麼一覺醒來演員都沒了。在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他馬上表示大家在劇組裡是平等的,不應該區別對待,住一個賓館是應該的。在導演的支持下,劇組的中國演員享受到了跟外國演員相同的待遇。
作為四野老兵森繁重道在看《獵www.hetubook.com.com鷹》的過程中,數次留下了眼淚;尤其是看到常超他們用身體滾雷,讓他想起了犧牲的戰友。當初大家就是這樣前赴後繼,不怕犧牲,最終打敗了蔣介石。三十年過去了,解放軍一點沒變,還是那隻解放軍。《獵鷹》最令他激動的,不是氣勢磅礴的場面,不是讓人熱血沸騰的場面,不是波瀾起伏的故事,而是解放軍一往無前的精神和勇氣。
吃過晚飯之後,許望秋跟胡建和方振武在賓館討論工資的問題。許望秋堅持認為雙方的工作人員應該拿相同的報酬,中國人不能低人一等;但胡建和方振武堅持應該按電影廠的規定來。雙方誰也無法說服誰,很快就吵了起來。
許望秋轉頭看向德間康快,笑著問道:「德間先生,你覺得怎麼樣?」
字幕在銀幕上緩緩滾動,《當那一天來臨》的歌聲在放映廳里回蕩。此時放映廳的燈光還沒有亮,現場還處在一片黑暗中,但德間康快和佐藤純彌他們全都站起來,「噼噼啪啪」地拍起手來,用掌聲傾吐著內心的激動。
去年《鋤奸》在日本上映后,取得了五億日元的票房,德間康快和大映公司大賺了一筆。去年八月德間康快到雲南找許望秋談《一盤沒有下完的棋》的劇本,在劇組他見到了許望秋調動數千部隊拍攝,見識了索道攝影系統這種聞所未聞的設備,當時他就感到《獵鷹》會是一部前所未有的大片。在結束與許望秋他們的談判,回到北京,見到的第一批樣片后,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毫不猶豫的與出口公司簽訂了合同,www.hetubook.com.com以四百萬美元的價格拿下的日本發行權。
《獵鷹》的事情搞掂后,雙方開始談《一盤沒下完的棋》的合作協議。雙方誠心想要合作,整個談判進行得非常順利。雙方約定《一盤沒下完的棋》由中日雙方共同出資,一人一半,電影在中國的收益歸電影出口公司,而日本的收益歸大映公司;其他地區的收益由雙方平分。電影設立兩個製片,中方一個,日方一個;在日本拍攝的時候由日本製片負責,在中國拍攝的時候由中方製片負責。
「你眼裡有沒有國家,有沒有出口公司!」方振武被許望秋徹底激怒了,指著許望秋的鼻子大聲指責道,「我看你就是羡慕日本人的高工資,想自己也拿高工資,你眼裡根本沒有國家和集體的利益,簡直是自私自利!」
現在看完《獵鷹》的成片,德間康快覺得以四百元美元的價格拿下《獵鷹》的日本版權太英明了。前兩年有部美國電影《野鵝敢死隊》,情節跟《獵鷹》有些相似,那部電影在日本取得了十多億日元的票房。而《獵鷹》比《野鵝敢死隊》要出色得多,影片對於大場面的渲染,以及各種複雜戰術的應用都是前所未有的,也是以前的戰爭片中不曾出現的。整部電影兩個小時,高潮不斷,可以說是從頭燃到尾。他相信《獵鷹》的票房只會比《野鵝敢死隊》高,不會比《野鵝敢死隊》低。
不過在談到待遇問題時麻煩出來了,許望秋要求中日雙方的工作人員待遇必須相同,中方工作人員的工資按日本工作人員的最低標準拿,這個錢以補貼的形式m.hetubook.com.com發給大家。德間康快他們同意許望秋的要求;胡建和方振武同意雙方演員在吃住上享受同樣的標準,但在工資上他們堅持日方工作人員按日方的待遇來,而中方按中方的待遇來。
佐藤純彌被《獵鷹》深深震撼了,《獵鷹》是他看過最寫實,也是最激烈的戰爭片。電影的故事設定、場景營造、氣氛烘托、人物塑造、場面調度都是頂級水準,日本導演能將戰爭片拍到這種水平的,可能只有黑澤明。《獵鷹》延續了《鋤奸》的風格,幾乎都是手持攝影和運動鏡頭,不過在景別的選擇上有些不同,中近景和特寫比較多,尤其是戰爭戲部分,中近景和特寫鏡頭特別多。沒有慢鏡頭下對死亡過程的展示,也沒有了不切實際的垂死掙扎,這些血腥殘酷場面的放大處理給觀眾前所未有的真實感。
去年出口公司跟義大利合拍《馬可·波羅》,楊在葆在《馬可·波羅》中扮演蒙古王子,他跟中方工作人員一樣,只能住招待所。楊在葆在國內是頂級明星,在得知外方工作人員的待遇后,咽不下這口氣,直接就罷演。大家在同一個劇組,憑什麼中國人就低人一等?楊在葆的抗議得到了劇組其他演員的支持,整個劇組的中國演員全部罷演。
待遇問題是這個時代搞合拍片,普遍會遇到的問題。劉曉慶在拍《火燒圓明園》的時候,待遇甚至不如港方的場工,只能住招待所,吃的是饅頭和鹹菜。而港方工作人餐餐有魚有肉,住豪華酒店。李連杰在出演《少林寺》的時候,他作為主演一個月工資只有幾十塊,而香港配角一個月都能拿幾千。www.hetubook.com•com
許望秋冷冷地道:「我可以一分錢不拿,但中國工作人員必須跟日本人一個待遇;否則我就退出這部戲。你要是覺得比日本人低等,那你們自己拍,我是不會接受的。」
許望秋不吃這一套,冷冷地道:「你少拿貪污犯罪來嚇唬人,這跟貪污犯罪沾不上邊,我就問你,大家在同一個劇組,做著同樣的工作,憑什麼中國人就低人一等?」
胡建微微搖了搖頭,他知道許望秋脾氣倔,只要他認定的了事,哪怕是面對部長,他都不會低頭。現在他已經認定中方工作人員必須跟日本工作人員一個待遇,否則就是中國人低人一等,想要說服他難了。
大野靖子和其他人都站起來,用力拍著雙手。他們都感覺《獵鷹》是一部無與倫比的電影,有著紀錄片一樣的畫風,沒有掩飾血腥,也沒有粉飾死亡;通過一幕幕殘酷的景象告訴觀眾,戰爭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由於待遇問題把電影搞砸的例子也不少,有一部香港投資的電影《山神》,是一部武打片。男女演員是從福建的武校挑選的。女演員漂亮聰慧,如戲快表演好,深受香港導演青睞。香港導演就提出要把她培養成李連杰那樣的女打星,就將她安排到了港方的賓館。內地其他演員見狀就要求同樣的待遇。結果製片主任沒處理好,拒絕了內地演員的要求。於是,內地演員包括那位女主角當天夜裡收拾包袱離開,直接就不演了。
……
許望秋反駁道:「抗日戰爭我們打了八年,傷亡幾千萬人。我們拍《一盤沒下完的棋》就是為了表現這段歷史,告訴今天的中國人要奮起。要是在拍電影的和_圖_書過程中,日本人一個月能拿幾千塊,而我們只能拿幾十塊。你讓劇組的中國人怎麼想,你讓知道這件事老百姓怎麼想?明明在同一個劇組,做著同樣的工作,我們憑什麼比日本人低那麼多?難道我們比日本人低一等嗎?」
這個時代通訊不發達,沒有手機,劇組根本不知道去哪裡找人,戲就沒法拍了。香港導演只能改戲,把故事改成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由替身扮演的男女主角和其他演員全部戰死;而後半截劇情換其他演員來演。當然,最後的結果是票房慘敗,投資方賠了個精光。
許望秋跟胡建對視一眼,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笑意。
方振武面對許望秋的質問,辯解道:「我已經說了,你的這個想法根本不現實,國家領導一個月工資也才幾百塊,我們給自己開一個月上千的工資,知道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嗎?這是貪污,這嚴重的經濟犯罪,是挖社會主義的牆角!」
胡建見德間康快這麼說,笑容滿面地道:「既然德間先生對《獵鷹》滿意,那我們也就放心了。德間先生也知道我們國家的情況,現在我們需要外匯,希望能夠儘快完成交易。」
方振武覺得許望秋有點不可理喻:「望秋,你要有大局觀。如果《一盤沒下完的棋》,我們的工作人員拿了高工資,那其他劇組的人會怎麼想?到時候不就亂套了嗎?」
許望秋是個內心比較驕傲的人,有點國家主義傾向,肯定不會允許自己劇組的外國人比中國人高一等;更何況《一盤沒下完的棋》還是和日本合作。一部以抗戰為背景的電影,要是劇組的日本人比中國人高一等,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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